76.
    何诵大冷天的,图好看,只是西装三件套加风衣,在冷风里不知道吹了多久;而我裹着羽绒服出去站了没两分钟,他都怕我冷着。
    本来他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怕冰着我。
    我叹了口气。
    我们往包间走,到门口时何诵拦住我想要推门的手,把我转过去面对着他,轻轻地给我抚平肩膀处针织衫的褶子。
    “小雅给你弄花了,”他说,“回头给你买件新的吧。”
    我知道何诵也觉得尴尬。
    更尴尬的是,我俩余光瞟到后面有人,转头一看,赫然是补妆回来的徐雅洁。
    三个人面面相觑。
    77.
    回程时徐雅洁坚决不让我们送她,何诵只好让洪哥开车送她回家,我们俩打车回去。
    何诵一路上都抓着我的手摆弄个不停。
    “这几年我觉得她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关心她了……”何诵惆怅道,“我也不知道她大学的时候……唉,这几年她好像一直没交朋友,我偶尔问起,她都是回避的态度,我怕问得太紧让她误会我是在逼婚,就没怎么管她了……”
    突然觉得自己是拱了人家小白菜的猪。
    而现在,这家小白菜的主人也被我拱了,还在忧愁地和我说几年前被拱了的那棵他特别疼爱的小白菜。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何诵捏着我的指头,“但是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说了……”
    我勉强笑了笑:“我……呃,怪我吧,当初把雅洁带偏了……”
    何诵捏我的力道大了点:“胡说。我听出来了,是她追的你吧?”
    “……嗯。”
    “那有什么好说的?”何诵仰起脸来,又是一声叹息,“总不该怪你魅力太大。”
    ……说得怪让人脸红的。
    “真是很狗血的剧情啊,我都差点觉得是我抢了妹妹喜欢的人,太罪过了。”
    78.
    ……不。
    不是,应当是怪我没长性。
    79.
    一段时间后,两个人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但又和我其他任何时段都不一样,或许真的如何诵所说,是“安家”这个概念带来的平和感。
    他似乎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过早地磨去我作为青年人的锐气,但我觉得还好,至少工作上相当充实,并不是消沉的状态。新的工作环境和节奏都相当让我满意,此外我还交到了好几个颇让我有深入了解的意愿的朋友。
    工作顺心,家庭平稳,感情顺利,还有稳定的高质量交流,不用为工资、房子和前女友之类的事焦虑,就连父母那边都没什么可吵的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相当理想的生活状态。
    可我怎么就是觉得有点无聊呢?
    80.
    ——我难以控制地把这种无聊归结到了最亲近的人身上,何诵首当其冲。
    平心而论他当然不是个多有趣的人。和他在一起的生活过于平淡,就像一汪小小的温泉,柔和,温暖,短时间里可以令人放松。虽然不是一潭死水,但委实平静过头了。
    何诵没什么爱好,甚至没什么欲望。至少我没有发现什么属于他自己的爱好和欲望……就我的观察而言,他喜欢做菜,喜欢宅在家里,喜欢看电影——但是这些都有限定条件,要么是“为了”我,要么是“陪着”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去看什么电影做什么菜,还不如处理点工作。
    然而这工作也不是他喜欢的,他只是随大流找个可以干活儿顺便赚点钱的事做而已。
    说他千般万般不好,但是我偏偏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这让我觉得棘手了。
    前段时间有合作商给他捎了一大箱坚果。我白天没时间慢慢剥壳,晚上又嫌脂肪含量太高不肯吃,何诵就在晚上给我剥一小把放进一个小玻璃瓶里,让我第二天带到公司当零食。后来洪哥跟我说,最近他送何诵回家的时候,何诵最常见的状态就是一边开着免提打电话,一边吭哧吭哧给我剥坚果。
    这么对比一下,没时间什么的都是借口,毕竟何诵可比我忙多了。
    我叹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诵。
    但我知道何诵是个相当敏感的人。我这段时间对他有意无意的冷淡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所以当我提出想去新家住一段时间的时候,他甚至没多问我一句,只是用那种有点忧愁又满含着宠溺的眼神看着我。
    第一天他亲自送我回家,我录了他的指纹进去。
    新家就是我之前自己买的一套房子,其实只是间相对较大的单身公寓而已。我没打算拿这房子来待客,所以一切装潢从简从我喜欢,一件摆给别人看、放给别人用的东西都没有。
    何诵没有进门,只站在玄关环视一圈,告诉我如果还缺什么东西的话随时告诉他。
    我点头说好。何诵吻了吻我的面颊,关门走了。
    81.
    我和陈醉说起这事儿——她是我另一个好朋友,极理性极冷酷,比苏晴适合探讨有关于我“作”的问题,所以我选择掐着她的脖子让她给我留出时间来倾诉。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陈醉听我说完我和何诵的相处模式,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你不仅作,还废。”
    我说这个我知道啊姐姐,就不劳您特意批判了。
    “冬天来了。”陈醉沉吟一会儿,这么说了句。
    我说我知道,今年冷死了。
    “你的颓丧可能就是来源于换季。”
    “那我只能等春天的来临?问题是我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春天……”我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何诵前一天留给我的坚果瓶子还在包里——他也是固执,让洪哥每天早上送他去公司后都来一趟风盛,就为给我送点零食,后来可能怕我一个人不好好吃东西,又加上了用便当盒装的切好的水果——我把瓶子从包里拿出来开始嗑,“我怕我春天来临之前就忍不住跟何诵提分手。”
    “那就提呗,”陈醉一脸无所谓,伸手过来抓我手里的巴旦木,“你不一直这样么。”
    “有点……怎么说呢,不想伤害他吧?哇靠这么一说感觉更渣了……”我眼看着陈醉吞下坚果仁,然后告诉她,“啊,这个是何诵给我剥的。”
    陈醉差点呛死:“你他妈今天是来找我秀恩爱的?”
    我无辜极了:“无意识……”
    “那还担心个屁,你这不也很喜欢他么?”
    “不是一回事呀,”我说,“陈醉,你一看就不懂男人心思。什么叫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是不喜欢家中红旗吗?必然不啊,只是红旗太单调想找点刺激罢了。”
    陈醉对我的混账话见惯不惯:“你不是男人,记好别忘了。”
    我又跟她说了前段时间徐雅洁的事儿。
    “……”陈醉难得地爆了粗,“我操谢虞方你牛逼,睡完妹妹睡哥哥,关键是这两兄妹都还上赶着往你这儿——”
    再说下去必定没好词儿,我赶紧截断她:“可闭嘴吧你。”
    陈大小姐表示,她偏不:“怎么样?撩妹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爽不爽?”
    “住口住口,赶紧的,我和你说这事儿不是为了让你听八卦涮我的,”我敲了敲桌子,“我是想说,那个时候就很担心我今天的状况,一想到何诵对我那么好,我却可能伤他心——有可能徐雅洁这事儿已经让他伤心了,一想到这茬就觉得有点心疼吧……但是又控制不住地觉得烦。”
    “换季,”陈醉鄙夷地说,“你要是实在烦就请年假去南边玩两个月,等回来你这矫情毛病就差不多了。再说,你那些前任,哪一个对你不好——”
    我再次截断她:“你家年假这么长?”
    “那就产假。”
    “求您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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