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我已经早想好了,就叫‘祖喻言’,”甄能君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你还记得吗,当年就是你、喻池、言洲三个人让我有书可读的……”
    甄能君即使在创始团队里股份最少,也获得非常丰厚的回报。
    祖荷泫然拉过她的手:“你竟然还记着这事啊。”
    甄能君却还想拥抱她,就像喻池去年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怎么可能忘记。”
    她曾羡慕甚至嫉妒过祖荷,所幸妒火没有毁灭她;祖荷的坦率和热忱令她无地自容,当嫉妒化为羡慕与爱意,甄能君也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就资产而论,她离祖荷依旧差几个等级,但一跃成为同龄佼佼者,证明过自己的能力,甄能君也终于释然多年来在心里和祖荷的较劲;本来表白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豁达。
    “如果你不介意这个名字的话——”
    祖荷爽快道:“怎么可能介意!你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开心还来不及!”
    “嗯,那就好。”甄能君想,的确是第一位,也一直是第一位。
    喻池朝她们走过来,今日打扮不同往日,西裤遮住标志性的假肢,俊逸之上更添一份沉稳,这一瞬是有上市公司ceo的风仪了。
    甄能君这边也已讲完,便留下两人去找其他人说话。
    “我说的没错吧?”祖荷嫣然以对,“我以前就觉得你可以为自己打工——不是马后炮哦。”喻池自然轻扶她的腰际,示意一起到露台透气。
    “哪里,我是为你打工。”
    “嘴巴什么时候那么甜了?”
    “……事实而已。”
    祖荷不再打趣他,静静望着偌大的庭院,树影深深,底下喷泉在静静绽放,背后极锋的伙伴在笑声不断,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被集体整蛊。
    “刚好都在这,正好找到你们——”司裕旗神色晦暗走过来,极锋上市后,她答应喻池的邀请,加入极锋担任cso(首席战略官),主管战略、并购与投资者关系,“现在有个有意思的状况,bingofun举牌极锋了。”
    当初bingofun想投资极锋,被喻池拒绝,此次潜入二级市场,大肆收购极锋股票,其用心不言而喻。
    喻池眉头紧蹙,一场庆功宴眼看变成丧宴。
    极锋管理层连夜开会,探讨应对法则。
    bingofun作为国内社交工具巨头,掌控亿级用户平台,小企业被收购本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求之不得,但被巨兽庇护虽然安稳蓬勃,也难免失去自由。
    次日喻池便约见bingofun战略部副总蓝玫,积极周旋,力图挽回狂澜。祖荷虽为二股东,有司裕旗陪同前往,暂时还不用她出山,只不过每天等喻池下班的时间久了一些。
    极锋与bingofun的股市之战不见硝烟,一跃登上匿名社交app“我就知道”话题热议。匿名意味着自由,喻池前不久作为唯一截肢者完成马拉松的登报照片也被翻出来,恶言不断,甚至连带上了作为喻池女朋友的祖荷。
    议题一旦涉及女性,如果这个女性既符合他们的择偶审美,能力与社会地位又高于他们,这些男权入脑的匿名网友的发言出奇统一变成了性侮辱,一块键盘和一根东西就构成他们扫荡互联网的武器。
    祖荷这么年轻掌管荷焰总是有特殊手段的,说不定干爹成群,喻池只是抱大腿的男宠之一。否则如何解释这个跃升第一性的女人和因残疾沦落为第二性的男人谈恋爱?
    喻池自然无瑕注意流言蜚语,只有祖荷这种逛街等人的有闲人才会刷匿名版,恰好这个匿名app“我就知道”的创始人樊统前不久再度登门寻求投资,她一条电话打过去,不出十分钟,有关两人的照片消失无踪,投资自然跟着一起飞走了。
    挂断电话,怒气未消,祖荷拐进一家服装店,幸好一条惹眼的裙子暂时夺去她的注意力。
    可是销售妹子面色犹豫,出声前已经用眼神制止她:“小姐……抱歉,这条裙子,是另一位客人先预定了……”
    “只剩一条?”
    “是的……”
    “噢……”祖荷有点依依不舍摩挲一下舒适的布料,准备松手,“付钱了吗?”
    “没有……但是她一会就会回来取……”
    祖荷展颜一笑,取下衣挂:“既然没有付钱,现在我看到了,我可以马上付钱,它就是我的了!”
    “哎,小姐……”
    高跟鞋声音在背后响起,跟着是一道悦耳也凛然的女声:“妹子,我那条裙子还在的吧?”
    销售妹子看两人气场十足,哪一个都不像能轻易妥协,一时犯怵。
    拿裙子的“妹子”转过身,衣挂半比划在自己身上,嫣然道:“不好意思啊,先来后到,我先要了!”
    对方目光却没落在裙子上,而是死死钉她脸上,由疑惑、讶然转为惊喜,口吻试探:“是你啊!”
    祖荷被大美女一系列精彩表情晃眼,也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熟悉,但实在记不起。
    “我们,认识?”
    “蓝莓。”得不到预期回应,对方的惊喜有所收敛。
    “……”祖荷仍旧一脸茫然,心想:可是我喜欢的是草莓啊。
    那边的惊喜散尽,有点恨恨道:“蔡景政!”
    “哈!”祖荷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初胆敢脚踏两船的前不知道第几任吗!
    蓝玫欣慰而笑,无声在说:想起来了吧。
    祖荷拿衣挂的手不自觉垂下一点,敛起剑拔弩张,忽然又塞她怀里:“我还以为是谁呢!裙子,给回你吧!”
    蓝玫推却,说:“我也没付钱,你先拿到,是你的了。”
    这回换成销售妹子懵然:几分钟前不还准备争个你死我活吗,这怎拉扯起来了。
    又是好几番推让,简直跟大姨们为一只红包归属打起来一样,裙子还没离开祖荷的手。
    祖荷哭笑不得:“这裙子好像当年的前男友啊,被我们两个同时嫌弃。”
    蓝玫自然也得配合“嫌弃”到底,退后一步,提包要走。
    “反正我不要了。”
    祖荷也“嫌弃”地将裙子挂回去:“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还约了人,先走了。”
    以为再也碰不见的两个人乍然重逢,又仓促分别,各有轨迹,好像也没有深交的必要。
    祖荷约的人刚离开bingofun,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她对蓝玫没什么熟人包袱,不知不觉又踱回那间服装店——
    可这一回,包袱不请自来,蓝玫竟然也回来了。
    ——曾经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孽缘,如今延续到同一条裙子身上,而且裙子还比男人更叫她们念念不忘。
    “……你、约的人没来?”
    “嗯,还有一会。”
    两人目光不自觉停在裙子上,又对视尴尬一笑。
    蓝玫说:“我比你年纪大,应该让给妹妹。”
    祖荷想了想,应过:“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姐姐。”
    “……”蓝玫愣了一下,没想她这么干脆,松快之中也不是没有遗憾,但还是笑了笑。
    祖荷当场刷卡买下,拎着袋子往蓝玫怀里一塞:“妹妹送给姐姐的。”
    “……”蓝玫工作时的洗练与敏锐在今天似乎全部失效,总有点反应不过来,大概眼前这个半路妹妹的举动从来都叫她琢磨不透。
    裙子也不算贵,五位数出头,比不上半路妹妹的一颗耳饰,但重在合心水。
    蓝玫心里有了其他主意,坦然接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现在在哪工作?”
    祖荷也舒坦许多:“极锋互动,听说过吗?bingofun最近举牌极锋,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呢。”
    “……可不,我刚好在bingofun。”
    祖荷呵呵干笑:“看来真是孽缘。——你在bingofun是做?”
    “打杂。”蓝玫飞快道。
    “差不多,”祖荷点头,“行政一类,什么的。”
    蓝玫明智岔开话题:“有男朋友了吗?”
    “嗯,你呢?”
    蓝玫说:“没有,上学时谈得太多太久,到达感情阈值,物极必反,不想谈了。”
    祖荷只得噢一声,仿佛跟她再度站上谈判席。
    话题干枯,祖荷和蓝玫也不再搜肠刮肚缓解尴尬,留过联系方式,便告辞了。
    *
    极锋和bingofun依然在拉锯大战,司裕旗今天约的是bingofun战略投资部的总监蓝玫,在私人会所,没有太正式,主要目的通个气,打听bingofun的真实目的。
    “本来对方也是女人,我应该和祖荷来比较合适,但对方点名要你,我也没办法。”
    见到蓝玫前,司裕旗告诉喻池,这话饱含深意,她说着时难掩玩味。
    “你跟蓝玫以前认识?”
    喻池搜索一遍记忆,肯定道:“你说草莓我还熟悉一点。”
    司裕旗:“……”
    等见到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攫住了他。
    蓝玫大方自报家门,说:“喻总可能不记得我了,几年前1717.net是我回国后参与的第一个并购案,我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助理,没想到还能有缘再见面。”
    喻池恍然,但这层冤家路窄的关系并未消缓bingofun的目的,bingofun依然想给极锋大换血,直奔控制权而来。
    这晚应酬完毕,喻池折回极锋一趟,又和言洲、甄能君开了一次会,回家前从秘书那带回一个小包裹——
    “你还用‘司玉祎’这个名字?”
    茶几上摆着洗好去蒂的草莓,祖荷翘着腿玩手机,喻池将包裹递给她。
    包裹寄到极锋,收件人“司玉祎”,寄件人“蓝”,来自bingofun。
    祖荷艰难回想,当初好像登陆了“司玉祎”这个实名账号勾搭蓝玫。
    祖荷以为这事就这样落幕,五位数对她也不算什么,何况她还蛮中意蓝玫的。
    喻池笑了下:“幸好秘书细心,把这无人认领的包裹拎回来了。”
    祖荷笑嘻嘻身子一歪,肩头蹭他一下,顺便用手上牙签划开封口胶。
    “是不是以为谁跟敌军通风报信?——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刚好碰见,她在bingofun工作。”
    包裹里头是一个精致的盒子,一打开,一副暗蓝耳饰嵌在灰色绒布里,仿佛两颗钻石蓝莓。
    祖荷轻轻哇一声,递到他眼前,瞄了一下的他封印已久的耳洞:“喻池喻池,我们一起戴上吧。”
    喻池没什么犹豫,消毒后替她戴上一个,轮到他这边稍嫌麻烦。
    祖荷问:“会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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