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查便查到一个小宫女身上,而这个宫女是从前在王贵妃宫里服侍过的。
    王贵妃在世时,作为最受永昌帝宠爱的妃嫔,服侍过她的宫人不知凡几,本不能说明什么。
    只是永昌帝近来对陈长敬颇有不满,便索性借此事敲打。
    陈长敬并未授意过什么小宫人去陷害那个小妃嫔,又觉这所谓的有孕来得莫名,反而疑心永昌帝故意为之。或是为警告于他,纵然剩下他这一个皇子,也不等于往后的那个位置非他不可。
    这件事没有在明面上对陈长敬造成大的影响。
    但他冷眼看着,也心知,若小妃嫔怀孕为真,着急的人还有沈家、徐家等,他们未尝没有动作。
    一日大局不定这些人只会一日怀揣希望。
    于是,清楚永昌帝对他诸多不满的陈长敬便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一个深夜。
    永昌帝正酣眠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动静,欲召宫人来问,却无人应声。
    须臾,陈长敬从外面大步进来。
    他走到离龙榻几步远的地方,冷眉冷眼看着靠坐在龙榻上的永昌帝道:“父皇不必惊慌,只是宫中走水了而已。”
    从看到陈长敬进来,永昌帝已觉出异样。
    当从他口中听见这样一句话时,永昌帝脸色骤变,面若寒霜,厉声问:“你想做什么?!”
    永昌帝的腿伤已好了许多。
    他掀开锦被,来不及穿上罗袜龙靴,赤脚站在床榻旁。
    可此时的永昌帝如何与身强体健的陈长敬比?
    当陈长敬一脚踩在永昌帝的伤腿上时,他脸色惨白,喉咙里压抑着的一声闷哼,额头刹那渗出滚滚冷汗。
    永昌帝目眦尽裂,却说不出话。
    陈长敬俯下身去看他:“父皇,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但即使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一直派人去刺杀小皇叔的,其实是你吧?”
    陈长敬站直身子,负手立在一脸毛骨悚然的永昌帝面前。
    “去年小皇叔遇刺一事,我的母妃付出性命代价,我确以为是父皇为了保全太子和皇后娘娘才将我母妃逼死。然而前些日子的事情出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竟不是别人,而是……”
    陈长敬哂笑。
    回过神的永昌帝怒骂道:“你这个逆子!谁给你这个犯上作乱的胆子!”
    “是你啊。”
    陈长敬淡淡应声,“父皇年事已高,身体又抱恙,早些退位让贤、颐养天年,方是正经。”
    永昌帝恼怒:“你休想!”
    陈长敬却一笑,心中一片平静:“诏书已准备好了。”
    ……
    宫中一夜生变。
    不少大臣连夜奉召入宫,却迟迟不得归家,被暗暗扣押在宫中。
    最先回过神的自是徐相与沈家一派。
    皇宫在陈长敬的控制之下,他们见不到永昌帝,干脆借此名义引兵入京城。
    陈长敬等的便是他们的这些动作。
    他以雷霆之势,趁机将徐相党羽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吕月清这个太子妃连同小皇孙也因此被幽禁起来。
    外面的消息递不进来,她不知形势如何,却晓得大势已去,心中悲凉,连能活得几日都不敢说。
    从决定发起宫变的那一日起,陈长敬无一日清闲,宫变之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几无安眠之时。在将徐相一党抓得七七八八后,大臣中的反对声几乎销声匿迹。
    登基的事宜得以顺利着手安排。
    因准备赶在年前,时间紧迫,他更无松懈的余地。
    为此,作为从前的准三皇子妃、如今的准皇后的赵清雨时常进宫看陈长敬。
    这一次的事,赵家从中出了不少力。
    赵清雨而今春风得意。
    她从前与陈长敬这个三皇子没有太多接触,直到在边关偶然相遇,渐渐的来往多了些,他待自己不错,她才生了些许心思。
    不过在那个时候是有所犹豫的。
    毕竟当时他失势,宫中太子妃又有了身孕,谁都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他能东山再起。
    转机无疑是太子骤然离世。
    那件事儿一发生,她娘亲便告诉她可以抓住三皇子这个人。
    后来,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给他们赐的婚。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虽多,但想着自己马上要变成皇后娘娘了,她心情很是不错。
    赵清雨含笑命身后的丫鬟将食盒放下,从中取出一盅人参乌鸡汤、两碟点心,柔声说:“殿下最近实在太过操劳了些,不管怎么样,得先保重身体才是。”
    陈长敬抬头望见赵清雨含笑的一张脸,也笑了下说:“多谢清雨。”
    赵清雨笑:“殿下何必同我客气?”
    她揭开汤盅得到盅盖,把冒着热气的鸡汤送到陈长敬面前。
    “殿下趁热喝。”
    陈长敬含笑拿起瓷白的汤勺,在赵清雨的注视之下,低头喝汤。
    打扮成小宫女模样、混在宫人之中的沈悦,把陈长敬与赵清雨相视而笑的一幕幕看在眼中。
    从镇远侯府到边关,从边关回到京城……
    她看着这两年间发生许许多多的事,而今的陈长敬马上便要得偿所愿了。
    予她承诺又将她抛下的人,即将迎娶别家的小娘子,并且要对别家的小娘子实现过去对她的承诺,这实在令沈悦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可笑。
    被陈长敬从苏家带走时,她心中抱着一丝期待,期待他对自己仍留有一些温情,可陈长敬却告诉她,带她到边关,是无奈之举,说她往后可以自行离去,只要不回京城。她不死心,没有走,留在陈长敬身边,不惜为奴为婢,便又看他和赵家的小娘子迅速地好上了。
    直到那一刻,才犹如当头棒喝。
    将她残存着那点妄图借仍在陈长敬身边以逃避一切的念头彻底打碎。
    皇帝陛下秋狩受伤,他回京,将她撇下,特地留了些银钱。
    那会儿她晓得,他是料想不必再回边关,故做此安排。
    倘若他们没有那些过去,她或会为此而大为感动,认为他极好,有情有义、细致周到。
    可惜不是那样一回事。
    她知道他回京后会伺机迎娶赵家的小娘子,她知道赵家对他会有助益。
    她知道没有了太子,他离那个位置,几是一步之遥,她知道,他筹谋已久的事会成真。
    及至目下,即将成真。
    沈悦掩下心思,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退出去。
    陈长敬在命人护送赵清雨出宫之后,又忙碌得许久才准备休息。
    忽而有一小太监送了块玉佩进来。
    起初陈长敬不以为意,待看清楚那块玉佩的样子时,眸光一凛,沉声问:“那人呢?”
    小太监本是收下好处才帮忙递东西,见状,连忙回禀了。
    陈长敬捏着玉佩,让小太监将那个人带进来。
    这块玉佩是曾经他送给苏湉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何种原因,他都得见一见持着这块玉佩的人。
    陈长敬坐在龙案后,看小太监把一个作宫女打扮的小娘子领进来,却发现此人的身形极像沈悦。
    待她出声,确认果真是她。
    陈长敬脸色不大好看,却仍挥退小太监,将沈悦单独留下。
    “你为何会在这里?”
    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逼视着沈悦,陈长敬冷声问,“这玉佩又从何而来?”
    沈悦抬头看陈长敬,凄惨一笑:“玉佩是我画了图纸,找人专门打的,若不这样做,长敬哥哥如何愿意再见我一面?”她语声低弱,带着卑微之意,“我也只是想亲口为长敬哥哥送上祝福而已。”
    陈长敬眉目冷淡:“若无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沈悦说:“我当真知错了,后悔自己做下那些错事,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苏湉无事……”
    陈长敬捏紧手中的那一块玉佩。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我今日来……也是与长敬哥哥告别的……”
    沈悦低下头迟疑道,“长敬哥哥得偿所愿,我也安心了,此生再无遗憾。”
    陈长敬眉心微拢,但没有说什么。
    沈悦上前一步,低声:“长敬哥哥,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你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在我心里,也永远是最好的人,是我太差劲,配不上你。”她说着,已是泪流满目,“我答应你,往后不会出现在京城,不会出现在苏家人面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长敬忍了忍问:“有何打算?”
    沈悦泪盈于睫,笑容惨淡:“只觉得去哪里都无妨。”
    她敛话,冲着陈长敬微微张开双臂,又小声问:“可以吗?长敬哥哥?”
    陈长敬良久轻叹:“过来吧。”
    沈悦笑了笑,脸上浮现欢喜的表情,小跑两步到陈长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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