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嘛?李景熠嘀咕着,二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邹邹的了,跟三哥一样,净说些听不懂的话。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温润的声音响起,李景焕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李景煊对着自己笑了下问道:二哥可是这个意思?
    李景焕本来只是在说战争的时机未到而已,却不成想李景煊说出了《孙子兵法》的这一段,不过仔细想想,这么说倒也无错,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五弟对兵法还有研究啊!李景熔语气很不爽,他来跟太子说战事,结果太子不是跟他扯粮食,就是跟他说财力,这些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知道的是边塞现在的状况。好不容易扯到战事上了,李景煊又来了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当谁没看过兵书吗?
    李景煊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快,却是一如既往温顺地笑着,只是不再开口了。倒是李景烨低声抱怨了一句,莽夫!
    三弟。李景焕看了一眼李景烨,略带着些警告。
    李景烨看着他有些沉下去的脸,也低头不说话了。李景熔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说了句:老三看不上爷这样的粗人,爷还看不上他那酸腐样呢!说完也不理李景烨反应,转头看李景焕,我说二弟,你就好好跟我说一下父皇的态度呗,别再扯些文邹邹的东西了。
    大哥说的是啊,二哥,既然大哥都开口了,你也不要总是跟我们言左右而其他了吧!李景熠对于李景熔的话深以为然。
    李景焕低头思量着,盘算着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还有啊,李景熠又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二哥你刚刚念的那段什么意思啊?弟弟没怎么听懂。
    既然他问这个,那解释起来就简单了,李景焕抬起头,对着他安抚地笑了一下,二哥这话可没有糊弄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切,还说不是糊弄,皇父一句话,不是什么都能到位嘛。
    六弟,你对户部了解多少?还有兵部的状况,士兵的状态,你知道多少?李景焕对李景熠循循善诱道。
    男儿沙场建功,了解这些做什么。我是不了解,但也不需要了解。
    是吗?李景焕反问道,那质疑的语气却是让李景熠有些心虚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李景烨摇头晃脑地道。
    眼看着李景熠就要发火,两人快要杠上了,李景焕抚额,有些无力。看来他们这些兄弟的感情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这行事手段、想法理念有冲突。为了缓和气氛,李景焕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五弟,我记得你曾经画过边防地势是不是?
    啊?一直沉默着的李景煊被李景焕点到名字,又见其他兄弟们都看向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但还是点点头。
    来,你画给大家看看吧。李景焕提议道。
    李景煊虽然很奇怪,但看到兄弟希翼的目光,还是握笔画了起来。片刻后搁笔道:我就记得这么多了,其他就不清楚了。
    行啊!没想到老五还有这本事呢!李景熔有些兴奋道,对这个弟弟也开始有些佩服。
    李景烨看起那张图,略略扫过两眼,拿起笔又添了几笔,这里不是这样的,还有这里,还缺了点。对上大家诧异的眼神,他淡淡地道:我看过一些相关的书。
    三哥藏得好深啊,我还真以为三哥对打仗没兴趣呢!李景焰大声嚷道。
    没见识了吧,小鬼,你还别小看这酸秀才,他的骑射功夫可是在你们之上的。李景熔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一向看不上的三弟确实配得上一句文武双全。
    三弟,你能将京城的位置也标出来吗?李景烨刚要搁笔,就听到李景焕的话,抬头看了看太子二哥,点了下头,又重新执笔画好。
    二哥,你是想要李景煊像是明白了李景焕的企图,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李景焕看着他笑了笑,两人的默契让一旁的李景煜很是气闷。
    小太子,你搞什么鬼啊?这图弄出来干什么?李景熔不解地道。
    大哥,我们来预演一下战事啊!
    预演?这战事还能预演的?李景熔实在拿不准李景焕是什么意思。从小他就知道这个小太子满脑子古怪的想法。但是拿着一张地图预演战事,这算唱的哪出儿啊?
    大哥,你看啊,李景焕指着地图上的标注耐心地解释道:地图上已经标出了,这里是京城,这里是阿尔浑,这里是钦察,还有这里,这里是阿里木兀立。大哥觉得,我们该往哪里出兵呢?
    这个看着地图上纷繁复杂的区域,李景熔一时还真拿不准主意。
    大哥,二哥,现在塞北的状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李景熠看着被李景烨加工过的地图问。
    孤知道的也不多。但是阿尔浑和钦察不睦,常年互相征战,这时大家都知道的。父皇也曾多次调停,但是都效果不佳。他们明里谨遵父皇的谕令,暗中却屡次互相侵扰。
    他们太嚣张了!几人一听,都纷纷愤慨不已。
    阿尔浑应该在这里。李景煜指着一方说道。
    从京城到这里,大概多少路程?李景焕接着问道。
    快马估计也要五天。
    大队人马可能时间要更久,几万人马的粮草和运输都是问题。
    目前塞北那里是指望不上粮食,所有粮食要从全国各地运送,但今年旱灾洪灾一起来了,各地粮食储备也都不多。
    是啊,这可怎么办?
    还是要看
    兄弟几人你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李景熔一边听一边在脑中不断构画出各式场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确实不是战争的最佳时机。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李景焕看着在讨论状态的兄弟们,注意到从刚才就一直不语的李景熔,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被你们这么一说,才发现打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止不容易啊!我刚刚算了一下,打个仗真是太烧银子了!还是不要打仗的好。李景熠在一旁大声嚷嚷着。
    本来他还在想着能不能借着打仗的机会赚点银子,但被几个兄长说着什么粮草、辎重什么的,脑子里把这些东西都自动转化成了银子,稍微一算,还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太恐怖了!
    听到李景熠的话,几人都乐了起来,李景焕看向他,心中好笑,本来是想提点大哥的,结果竟让这个爱钱如命的弟弟有点觉悟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景煜低头凑到李景焕耳边,轻轻说了句:二哥真是厉害。
    李景焕回望他,笑了笑反问道:这是夸奖吗?
    李景煜也笑了,自然。
    李景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神一一扫过,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太子二哥身上。二哥啊,还真是厉害。
    第51章
    到了和湛崇约好的那天,李景焕一大早就离了皇宫来到湛崇说的龙凤阁,虽然最近因为山雨欲来的战事朝臣和皇子们都在紧张的氛围中,但李景焕自己倒是不甚在意,战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起不来的,因为治理亏空的事情结束了,他甚至还有点清闲。
    李景焕来到龙凤阁的时候,正巧有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说书这样的休闲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很少见了,所以李景焕很喜欢听这位说书先生讲书,觉得他讲书时抑扬顿挫、神色飞扬,情节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很容易让人跟着他一起沉溺到书中的剧情里去。
    只是,当他兴致勃勃地坐下后,说书人一开嗓,讲的居然是抚远将军府的少将军湛崇在边境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李景焕听了两句就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湛崇都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李景焕这边还在懵逼的时候,一个小厮突然过来凑到他耳边,告诉他少将军请他去天字号包间一会。
    虽然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李景焕还是跟着小厮上了楼,一进房间就对上湛崇那张勾唇带笑的面孔,殿下,请坐。
    李景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货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见到自己这么高兴?
    湛崇似乎还嫌给李景焕的震惊不够似的,起身将李景焕迎进了雅间坐下,还起身亲自为他倒了茶,臣看殿下刚才在下面听书,殿下可是对臣的故事有兴趣?
    李景焕真的很想吐槽一句,大兄弟,你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儿吗?但是他不敢,于是只得抿了口茶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湛崇将军少年英才,孤一直佩服的很。
    既然殿下喜欢听,那等我们吃完饭一起接着听吧。湛崇抿唇笑道。
    李景焕沉默了,其实他对湛崇在边境的英勇事迹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而且这货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地来听自己的英勇事迹并且还厚着脸皮邀请别人一起听的啊!
    也许是李景焕那鄙夷的眼神过于明显了,湛崇转头看向李景焕,殿下,臣今日邀您前来,除了叙旧之外,还有一件要事与您相商。
    李景焕赶忙收起鄙夷的神色,掩饰性地垂下眼眸饮茶,湛崇将军请讲。
    湛崇身体向后一靠,姿态闲适,和李景焕仿若闲聊一般地说道:臣也是近日听说北疆那边似乎有些动乱,所以想问问殿下陛下对此事的态度。
    没事,李景焕坦然地道: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的。
    哦?殿下此言何意?湛崇唇角微勾,声音极轻,臣之前也曾赴北疆,边境确实动乱,而且前段时间阿尔浑和钦察好像又打起来了
    湛崇每说一个字,李景焕的眉头就多皱了一分,不仅是因为湛崇说的话,更是因为他发现湛崇在和他说这些话的同时,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虽然动作和声音都很轻,但是从李景焕和他长时间的相处来看,只要湛崇一旦做了动作,那肯定是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李景焕很想打断他,至少不能和他聊关于战事的事情,他不知道湛崇要是真的牵扯到战事上会不会再多搞出什么幺蛾子,湛崇将军不必忧心,父皇说了,目前还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安稳社稷民生。
    李景焕话音一落,湛崇便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臣倒是不急,只是为殿下着急罢了。
    为我?
    是啊,湛崇顺理成章地道:微臣听说,大皇子自幼熟读兵书,武艺超群,若是真的与北疆那边开战了,只怕大皇子会是主将的不二人选,到时候大皇子有了战功,而殿下你却毫无功绩,只怕大皇子会是您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李景焕忍不住扶额,这个湛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就三句不离皇位,关键是还不遗余力地挑拨自己和其他皇子的关系,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湛崇见李景焕一副怔怔的模样,不禁挑眉,殿下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李景焕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跟湛崇解释也解释不清,湛崇一心按照他的理解来理解别人,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啊。
    湛崇将军,孤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孤可以明确告诉你,孤和大哥之间感情好的很,不需要任何提防,将军就不用再和孤说这些了,要是将军没什么别的事情,孤就先走了。
    殿下,湛崇眼里带笑睨着李景焕,抿了口茶道:说实话,臣真的不相信,殿下居然对您的几位兄弟如此信任
    湛崇将军,李景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然总让他这么缠着也不是个事情啊,孤自从被父皇封为太子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父皇的期许。同时,孤也一直在掂量着自己的处境,为此,孤翻遍史书,做了一个调查。
    哦?湛崇挑眉问:什么调查?
    孤调查了一下,从古至今的太子,究竟是成功登顶的多,还是半道被废的多?
    这个
    孤统计了一下,只考虑皇帝自愿立的第一个储君,咱们从头缕一缕哈。首先是汉朝,大概有九个太子成功登顶,其余五个都不是被废就是被杀;接下来是西汉,成功当上皇帝的有六个,还有两个被废或被杀;之后是新朝,一共就一个太子,还被杀了。再往后是东汉、晋朝、隋朝、唐朝等等,这些孤就不一一列举了,只说最后的结论:
    在历朝历代的太子中,共有九十人成功坐上了皇位,剩下六十五个人都不是被废被杀就是去向不明。所以我们可以看出,太子是个风险极高的职业,虽然最终成功登顶的太子比被干掉的太子稍微多一些,但也不能忽视这一职业的危险性。
    说完,李景焕语重心长地总结道:综上所述,孤的这个位子实在是一个及其危险的位置,孤当这个太子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父皇要求的,但是孤的其他兄弟们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绝对不会来和孤抢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的。
    湛崇被李景焕这番话震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虽说殿下的太子之位很危险,但是一旦成功,那就是九五至尊
    湛崇将军此言差矣,李景焕打断了他道:既然将军提到了九五至尊,不巧,孤正好也统计了一下历代帝王的死法。
    所谓回报越大,风险也越大。你看看唐昭宗李晔,是被近臣朱温所杀的;再看看秦二世胡亥,居然是被宦官赵高杀死的;说到朱温了,那就说说他吧,杀了李晔的他自己反而是被三儿子朱友珪杀死的;更别提建文帝朱允炆、北魏肃宗元诩、唐中宗李显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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