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不妙。
    我的话像是触了他的逆鳞,A043眼里翻起一层狠戾:“你似乎不懂规则。”
    “可是你的叛逆…”他昂起头长长叹了口气,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红酒饮了一口,然后将剩下半杯猝不及防地泼在了我的身上,“好像更叫我愉悦。”
    暗红的酒液从我的胸前一直往下流。
    以酒代血。
    A043神色轻佻地微微摇头,舔了下嘴唇,然后开始脱身上的制服。
    我明白结束不了了,这种形势下挣扎也没有意义。认命般的,我努力压抑住自己不耐的眼神,平静地看他扯下自己的领带,一粒粒解开衬衫的纽扣,逐渐展露出训练有素的肌肉。
    A043面色不善的解纽扣时看上去颇有点诱人,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全然打破了我对他的幻想。
    到底我只是满足他性癖的工具。
    他舔我身上的酒液时像一只兴奋的狼犬,眼神几近癫狂,看不见半点作为正常人类时的理性。
    A043拿狗看骨头的眼神瞧着我,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缓缓收紧。
    被禁锢住的身体无论如何不能表达出真正的反应,发自本能的不安挣扎聊胜于无。
    “你在抖。”他露出满意的笑。
    随着脖子上的力道加剧,A043蛮横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先前动情的那点水液早已干涸,他的粗暴只带来痛楚。但是被扼住喉咙的我无法控诉,已经喘不过气来,大脑的恐慌生理的疼痛使我终于溢出泪来。
    被松开脖子的时候我近乎拼命地大口喘气,身下的撞击却凶猛如禽兽,A043忘情地闷声嘶吼。
    他扶住我的腰,疯狂的抽插顶弄,而我紧咬着后槽牙,看着他狰狞的五官眼神冷漠。
    这场性事让我觉得无聊,只想等他早点发泄完走人。事实证明我不是个好M,为了双方的身心健康,我们有必要提前结束这段关系了。
    “哈…”A043遮住我的眼睛,喘着粗气道,“这种眼神我不喜欢。”
    不喜欢才对。
    但下一秒他狠狠咬住了我的唇,血腥味在我的口腔蔓延开来。
    疯子。
    A043在我眼里曾如雕塑般精致的五官瞬间可憎到了极点,我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不仅咬他的唇,还咬他的脸,算是报复他在我脸上的那一刀。
    我全然没有了配合的意思,只想着玉石俱焚,毁容嘛,大家一起毁。
    却不想这任性的动作掀起了无边的地狱。
    我叁天都没有被解开手铐。
    A043用任意一件趁手的利器在我的皮肤上制造细小的伤口,又伸手抚摸我眼眶下无声流出的泪水,再在我的身上丧心病狂地索取宣泄。
    他只顾及自己的欲望,全然不在乎我从未动情和心甘情愿地容纳过他。
    在我答应要满足他作为S的欲望时,只领教过尚算温柔的他,从未预见这样一发不可收的情形。
    其实我不是不能接受A043的S属性,只是失去自由意志是我最大的不安。我愿意的是自己也能像个同样的S和他进行势均力敌的撕扯纠缠伤害彼此,而不是像如今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他百般恐吓肆意妄为。这只会滋生我的厌弃。
    换句话说,我喜欢的是他拿刀抵住我喉咙的时候,我手上的枪也正指着他的太阳穴。
    可是他用力刺穿我的时候,我被铐住的手不能在他的背肌留下愤怒的血痕,我被胶带粘住的嘴无法用撕咬发泄内心的不满,我被蒙住的眼睛使我不能表达胸腔的恨意。
    这段时间用来维持我生命的只有水没有食物,我才虚弱到变成一只让A043顺眼的绵羊。
    他从未释放些许的温存来缓和我的情绪,斯德哥尔摩症我都患不上。
    后来我离开了A043,但同时也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神经质。
    他那句话说得对,我就是个玻璃做的娃娃。伪装成姿态坚硬的石头,实则是个易碎品。但如果因外界的伤害而产生裂痕,自己反倒会造出更多的裂痕去掩饰原有的痕迹。好像在告诉别人自己并不会因为伤痕难过,并且很欣赏它们。
    面目全非,自我麻痹。
    我厌恶一切试图限制我支配我使我感到压抑的存在,却又发现最擅长压抑自己的就是自己。
    我不愿表达悲喜好恶,仿佛自己真的不存在那些情绪。没有情绪,谁又来证明受到的伤害。
    自我压抑使我感到安全,自我压抑也使我日渐浑噩,对事物的感知不再像从前那般泾渭分明。
    我排斥的,是我需要的。
    人是如此的矛盾,矛盾到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存在。
    之所以还勉强活着,也许就是想要看看是否某天会突然明白这其中的为什么。
    太阳穴隐隐作痛,我按揉了几下,见我神色不好,苏莫也没有了追问的意思,关切道:“是不是喝多了?头疼吗?”
    我点点头,借机道:“我想先回家睡觉了。看来年纪大了熬不动。”
    苏莫和沉轲对视一眼,道:“那今天就先散了吧。”
    “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回去。”沉轲适宜地表现出绅士风度。
    我倒也没有拒绝。
    苏莫家路程更近,便先到了。
    沉轲从副驾驶下来,替苏莫拉开车门,目送她走进小区,然后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后座,我的身侧。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沉轲一眼,他神色如常。也许是我多想了,可能人家就爱后座呢。
    毕竟直到我快到家,沉轲都没有与我交谈过一句。非常令我舒适的疏离。
    我下车的时候,沉轲也跟着下来了。
    我忙说:“不用送了。”
    “束白。”沉轲叫我的名字。
    “嗯?”我困惑地看着他。
    “你想去那个party吗?我可以带你去。”
    我反应了半天才恍然明白沉轲指的是那个圣诞性爱趴,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连你都觉得变态,我肯定承受不住啊。”
    沉轲笑了:“倒也没那么可怕。之前是在苏莫面前故意那么说的。”
    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今时今日他应当和苏莫更亲近呢,这话倒叫我微微尴尬。
    “总之我不想去。”我言简意赅。
    那种地方,别说变态不变态,和一个半熟不生的老炮友去算什么。
    沉轲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噢…刚和你打电话的是谁?你最近又有新炮友了吗?还是男朋友?”他状若无意地岔开话题。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挑了挑眉,“年年岁岁情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沉轲了然:“也是。你喜欢多变。”
    “沉轲,你好像也变了。”
    “哪里变了?”
    “变得…有烟火气了。”
    我说得很委婉。可不是嘛,从前像个完美机器人的他绝不会像今晚一样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废话,倒让我有些好奇。
    一开始他出现在酒吧就不对的。我本想着总不可能是为我而来,还以为他和苏莫要好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在我面前显出了一种刻意的亲近,叫我很不适应。分明从前即便是在性事上他都带着礼貌的疏离感。
    “烟火气…也许是的。”他低声呢喃着,眼睛被地上的积雪映得发亮。
    漂亮是真漂亮啊。我内心不由感叹。
    但是这冬天的晚上还是冷意袭人,再好看的脸也懒得多看呐,我正欲同他道别回家,却又听他问道:“那个人,跟我比如何?”
    “哪个人?”
    “电话里的那位。”
    怎么,炮友和“炮友”也要攀比一下吗?
    “跟你不能比,没你年轻,没你漂亮,也许还没你有钱。”我的形容听起来平庸至极。
    但也没说谎。
    人夫人父,确实没沉轲年轻。
    五官比不上大明星沉轲的精致,这也不假。
    至于钱,像我这个年纪,和萧随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整日里无所事事,多半会被认定是他包养的情人,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还要收他的礼物。天知道我自己的钱多够花,萧随的钱在我面前毫无意义。世俗定义里钱所代表的感情内涵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需要他这个人,或者说身体。
    我对他也许就是一种最原始的需求,和物质精神全都无关。
    我内心不愿称他为炮友的原因是,我不是因为有欲望才找他,而是因为他才有欲望。
    可我们又不像是真正的情人。我们何曾同对方谈过情呢。彼此在一起时,承认的从来只有欲。
    隐约触及过一次。
    我突然想起是昨晚。那个人问道:“你爱我吗?”
    我说我爱和他做爱。
    这个问题的涵义就因此暧昧不明。
    ——你爱我吗?
    那如同低叹般的语调又在我心头响起。
    要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心脏内里那些异样的动荡又复苏了。很不平静,很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沉轲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他好像很在意,不过——“我和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我终于淡漠地挑明了他的越界。
    但我下意识地也问了自己,我为什么和萧随在一起这么久?
    之前那些在心口挣扎的东西破土而出,它们像无数条奇怪的藤蔓在我逼仄的胸腔扭动着,使我的情绪变得烦躁不安,我甚至想一拳锤在胸口让这些藤蔓安静下来。
    我不再有耐心,转身就走:“你上车吧。我回家了。”
    仍不知分寸的沉轲蓦地拽住我的手:
    “束白,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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