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说明,人群顿时纷纷扰扰地算起账来。
    啊,娘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要是送五十斤干货,收五百铜钱,湿海菜至少要一百斤,那就是出三百个铜板。
    一进一出,到手两百个铜板。
    再加上上工的铜板钱....
    小管事由着他们议论。
    等到几个机灵的人将此事得利润与否算明白了,这才扬开嗓子,“手头上有钱的,可先回家拿钱买湿海菜。手上无钱还想要掺和这好事的,可来我这支应这段时间的工钱。”
    ——“哎,我家里还有上月的工钱,这月的先不急着,我先回去跟婆娘拿钱...”
    ——“我也是,一道走,一道走。”
    ——“我要结算,我家里没钱,我是才来上工的,家远着呢,来回麻烦费时间....”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
    .
    .
    这一天拿回来的对账就是平账了。
    庆脆脆惊喜道:“我是没想到这二十圩的人这般有钱,能将万斤的海菜货全都吞下呢。”
    大管事拱手回禀:“夫人低估了老百姓为着过上好日子的心情了。二十圩的人大多是外村迁徙过来的,有的是婆家娘家兄弟姐妹的拉扯,一家听了敢做,家家户户都会愿意的。”
    “有些偏远的,来的迟了,只能看看热闹。”
    庆脆脆听后沉吟一会儿,“这样,若是零散人家,诸如寻常百姓,买海菜货的时候最高可买千斤。若是大的商贾,可做契文商定,这样也免了零散货的折腾。”
    如今只是八月初,再过十几天,又是藻菜的收割季。
    到时候同样可以按照这样的模式进行推进。
    大管事点头,笑说:“还是老爷和夫人有高见。我等正发愁那么多的货囤在库里,怕是都要坏了。没成想今日就有了这妙招,可是省了好些功夫。”
    昨日因着有两千斤的货,不管是上工人还是管事,四处奔波找晾晒的地方。
    就差上树挂着了。
    额....好似有一个小管事确实想出了挂上树梢的法子。
    他是新提拔做大管事,本没什么经验,出来这样的乱子,嘴边急得长了好几个火疮泡。
    如今好了,有了这样的经营方式,以后又省事省时,唯一麻烦处便是要多培养几个能掐算的小管事。
    至少得保证账目不要出错吧。
    庆脆脆自然不知道他这番凌云壮志、一心投身事业的想法。
    “月底给管事们工钱会有格外赏钱,是奖赏你们这几天费心为主家想辙,共渡难关的情意。往后做事还是守着咱们定好的规矩,莫要因为此事便张狂起来。知道了吗?”
    大管事连声应是。
    等到人走了,庆脆脆再忍不住欢喜,凑在一直喝茶的人跟前,眉飞色舞地夸着丈夫如何如何聪颖。
    王二麻子心软塌塌的,揽过她腰肢抱在自己腿上,“我这么厉害,有没有奖励?”
    庆脆脆忙侧耳细听外边的动静,有谷雨送人走了锁门的动静,心里松气,凑在他耳朵跟前吐气如兰。
    男人眼眸因为她的动作燃起小火苗,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你既然求了,那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啪’地一声响。
    得了好还卖巧宗。
    屋中烛火熄灭,有夫妻情好的呢喃语传来。
    ——
    庆脆脆是在三天后再见到成家的管事的。
    谷雨报人在门外求见的时候,她只点头哦吩咐让人进来。
    “请王夫人安。”
    “起来吧。成管事,今儿来,是为着什么事情呀?”
    成管事赔笑道:“夫人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今日是工坊的落成日子。这不,我瞧着聘工们不曾按时来送货,这才上门请问。”
    庆脆脆心里冷哼:就看不惯这狗嘴脸的人仗势。
    “按时送货?这是何意?”
    成管事道:“夫人说笑了,这可是您家老爷与我们家大公子定好的契书。说定工坊收货,须得在每日酉时前送达,您看这都戌时了...”
    庆脆脆从匣子中拿出那纸契文,看了看,“还真是,是得在酉时给送货的。”
    “可是..”
    她扭头看成管事,“可是我家中无货了,自然无法送达了。”
    成管事早就知道王家售货给百姓,然后再收货的事情,他忙道:“王夫人,咱们两家当初说得好好的...”
    “你也知道!”
    庆脆脆一拍桌子,“说好是八月供货,工坊收货,且供多少收多少。是你成家毁约在前。”
    成管事张口欲说。
    “你无需张口,我且告诉你。当时与你成家大公子说定并不是独一家的供货,你这工坊收我的货,别的地方自然也能收。”
    “你跟我拿乔,耽误了成家的生意,以后工坊还能不能再做,那是你的事情。成大公子那处我已经传了三道信,前后原委你自己和他申辩吧。”
    成管事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求王夫人开恩,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看在我家大公子帮衬的份上,开开恩。小的知错了....”
    谷雨拦住他要伸手抱夫人的动作,斥责道:“你一个下人,怎敢拉扯别家主母?快快走...”
    说着将立在一侧的鸡毛掸子抓在手中,驱赶小鸡子一般,将人往外撵。
    外边一阵喊一阵哭,闹了好一阵才终于安生下来。
    谷雨:“夫人,人走了。走前还恼着呢,说此事他一定要跟大公子告状,说是要和咱家对簿公堂呢。”
    她有些担心,害怕这是对方要仗着北屿县的势欺负人。
    “对簿公堂有什么怕的?咱们契文条细明白,就是闹到京中,也有理。”
    且成大公子如今靠着她家工坊赚得流油,才不会为了这件事得罪自家呢。
    她盘算了手中的事情,临睡前决定:“等藻菜的事宜定好,再和成大公子见一面,便回花溪镇吧。”
    说来有小半年了,还怪想那里的人。
    主要是瞧着工坊送来的账簿,着实有些心动,她想回去看看工坊的热闹场景,还有所谓的河运道究竟有多繁盛。
    哦,也许能看看庆翘翘有没有将朱珍珠料理好。
    她也该学着花溪镇的夫人们,看看这两人究竟有多能折腾了。
    第96章 .远去府城·
    原本是要八月底归家的。
    奈何藻菜下岔收割的时候,滩田中养殖的鱼也到了出渔期限。
    成家大少爷从听了自家管事做下的事情后,将人一顿棍棒,而后发派到了偏远地方。
    为表诚意,竟是亲自坐镇工坊。
    从招揽人手到上工做账、工坊分区的细节一点点地抠。
    身为过来人的王二麻子自然不好拒了人家热情好学的心思,只好相陪。
    于是从八月一直忙到了十月底,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才动身往花溪村走。
    回花溪村便是往南走,到底是家里的山好水也好。
    庆脆脆远远瞧着出现在平原谷地的小镇样子,面上含笑。
    她抚抚尚未鼓起的肚子,就在高处散步走了一会儿。
    才将有两个月的身孕,不同于上一胎的平静,这一回她终于有了正常怀孕的反应,已经接连孕吐了七八天。
    本来两天的路程,为着照顾她的身体,放慢速度,这才第三天天亮才见到花溪镇的一点影子。
    她用手指远远地描着远处城郭的轮廓,“这城墙修得挺快,走前才只有一半,这会儿看着约莫都成了。”
    朝廷出钱修城墙,在民间征收民役。
    王家是商户,二房男丁,三叶子是读书人,自然不用去。丈夫需要跑动生意,故而便舍了钱免除徭役。
    不仅给了徭役钱,王家还额外捐了三百两用在城墙修建上,镇上人家一听闻王家出钱了,多多少少都凑了些,加起来足有上千两,一并交由公祠经管,协助朝廷修建城墙。
    天儿冷了,修建城墙是大事,进城时候,瞧着徭役们都是单衣,连口热水都没有。
    庆脆脆到家第一件事情便是在两处城门处自费支应起了热水摊子,还额外多拿了银子添置布料,续上一层棉花,做成稍暖和的衣衫分给修城墙的徭役们。
    徭役们加起来不过百十来人,都是附近村落的穷苦人家,自家因为滩涂生意赚了不少,何必在这点上抠唆。
    加起来不过是百十两银子,一副头面的钱,反正自打怀孕了,她就甚少装点。
    她做好事全凭心意,却有人觉得不顺眼。
    说她是假慈悲,为了挣名头。
    庆翘翘冷哼一声,“你管人家是伪善还是真心。真金白银掏出来了,东西就在徭役们身上,那摊子也见天冒着白汽,有本事你也去假好心。”
    这是在镇上布商夫人的寿宴上。
    因着早前王家在铺子里做了好大一笔订单,席间难免说嘴。
    庆翘翘在东边案子前坐着,另一头朱珍珠靠着隐囊,闻言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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