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对话让一边的陈三士都听得有些傻了,赛丽尔的一双眸子却是闪闪发光,看着王剑仁点头:“王兄弟你真是慧眼如炬,我母亲就曾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士,曾经在魔兽口中救下了我父亲,我父亲才去追求她。她曾说过她的老师曾是刘家的守护者,甚至能够斩杀高阶魔兽的强大剑士,只是学习他的战技需要很高的天赋,平日的修习又太苛刻。其他几家听说以前也都有守护者的,不过终究依靠肉身的战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奥术和魔像实用,修炼还特别辛苦,所以也渐渐地没人去学习了。”
    风吟秋和王剑仁交换了个眼神,都有遗憾之色,王剑仁再看着台上的刘自如摇头啧啧有声:“大人,时代变了啊。以为靠着唱几首歌跳几个舞就能守住道统?”
    一阵子之后,舞台上的简化韶乐就结束了,乐手们纷纷撤下。只剩下刘自如独自站在上面,他拱拱手,对厅中的众人说了番用客气话和开场白,然后说:“今日召集诸位同乡前来,也是趁着这一次大正族裔聚集之时,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和诸位商议。诸位可知,大约半年之前,有朝廷使节从西方神州故土前来这欧罗大陆?而他们现在正周游过了奥罗由斯塔,准备到因克雷这里来。”
    大厅中就像泥潭被丢下了一颗爆裂火球,顿时炸起一片轰然的喧闹声。流落海外近百年,所有大正族裔都几乎快要忘记了“朝廷”这个东西,甚至年轻一辈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这时候却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确实让人震撼莫名。
    “朝廷?是大正朝廷么?怎的会有使节团来此?”
    “不,我记得好像听说过后续的新朝叫做‘乾’,前几年往西海岸的商人说有从神州流落来的江湖人……”
    “江湖人也就罢了……但朝廷派来的使节团可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吧,还要朝这因克雷来……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最震撼的都是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基本上全都一脸震惊之色,议论纷纷喧哗不断,而年轻一辈的基本上都是一脸的迷糊和茫然,最多也是交头接耳询问这其中的缘由和深意,而坐在最前方那几桌年纪最老,显然是各家领头当家的老人却是一脸的淡然,显然是在此之前就知晓了这个消息。
    “喔,他们消息挺灵通的嘛。”王剑仁点点头。因为海路阻隔,陆上商路的消息又被刻意隐瞒,因克雷对大乾使节团的消息一直很滞后,现在公爵府高层肯定是知道了,但中间和底层却是一直茫然不知。而刘家家主能在这时候当众抛出这个消息来,一批当家主事的老辈又都稳如泰山,应该是早就心中有了各自的定计。
    “风大哥,王兄弟,你们就是从西海岸来的,是不是真有这事?”赛丽尔看着两人,放低了声音问。
    “嗯,确实是真的。”王剑仁点头,这事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那大乾使节团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尤其是其中一位参谋长和随军的仙师道长更是厉害得不得了,杀一般大法师简直如杀鸡,在奥罗由斯塔那边可都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如今应该正朝着这因克雷来,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陈三士和赛丽尔都是愕然。陈三士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虑些什么,赛丽尔却是想了想又问:“那使节团是不是从奥斯星城来的?奥斯星城的张家是不是投靠了他们?”
    这下风吟秋和王剑仁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嗯,以前我认识个朋友叫做张子松,就是来自西海岸的奥斯星城。他来因克雷学习了几年奥术,然后说是有什么要事就回去了。但是前几天我看到他又回来了,一脸风尘仆仆但又有些得意高兴的样子,一来就对我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大舅,我带他去找了大舅,但是随后大舅就将他关了起来,还让我不准泄露有关他的消息。看来就是因为这事……”
    风吟秋和王剑仁对视了一眼,张子松就是当年复仇神教的祭典中准备用来开启十一环奥术卷轴的那个中年人,出身张家专门不远万里来因克雷学习了奥术,只是最后没能用得上,也阴差阳错地在祭典中捡回了一条命。他原本应该是和张家老头一起跟随大乾使节团的,这时候居然先来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张老头的授意。
    “不知道东岭兄被关在何处?”王剑仁开口问。他和风吟秋在商会中伪造的身份原本就是出自西海岸张家,而且陈三士多半应该也应该知道了,这时候正好表明出来。“他也正是我们两的熟人,可有什么危险?”
    “原来你们也认识张子松大哥。”赛丽尔点点头不疑有他,王剑仁能一口说出张子松的字来,而且西海岸的神州族裔互相认识也是情理之中。“危险到没有什么,我只是听好像大舅和他是对什么事情有所争执,不过也没有太为难他,应该就将他软禁在这酒楼里。等这里下来我去和大舅问问,看能不能见见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么暂且不用着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岭兄来因克雷学习也多受了你们刘家照拂,算起来是还我们张家欠了你们的人情。等看看刘老大人怎么说再说吧……”
    王剑仁面上神色如常,似乎浑不在意,但是马上又用内力传音给风吟秋:“风兄弟,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不少蹊跷,可能要劳烦你一趟去将东岭兄给救出来。我在这里拖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好。”风吟秋也不多言。意念一动之间,一个拟像就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本人则完全虚无透明化,朝着大厅外走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族裔(十二)
    “那大乾朝廷使节来因克雷,所欲为何?难道是想要将我们这些海外遗民重新收编么?我们如今已在这因克雷辛辛苦苦地开创下了基业,已算是因克雷之人。”
    “但如果能有朝廷名分在,我们在说话做事也多了几分底蕴,不再是一群流落海外的无家遗民……”
    “有了名分那也就要受其钳制,如果因克雷和这大乾有了冲突我们要如何是好?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虽然这因克雷不过是奥术帝国一公爵,但我们总也在治下生活了数十年了。而且大乾远在神州,有了什么也是鞭长莫及帮不了我们……”
    “你说什么呢?那大乾再是鞭长莫及,也是神州如今的唯一正统,岂能是因克雷公爵所能比的?我们身上所流的可是正统神州血脉,难道还真要永生永世在这蛮夷之地当蛮夷公爵的子民么?”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血脉高贵之类的鬼话。大正皇室血脉不尊贵么?如今又在何处?奥术帝国皇室的血脉不高贵么?还不是被兽人如杀鸡一样地杀了个精光?我们能在这因克雷立足靠的也不是神州血脉,是我们自己一手一脚辛辛苦苦地干出来的。不要去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就说说到底能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吧……”
    “你这是什么鬼话?当真是和蛮夷一起呆得久了,连自己也成了蛮夷!家主老大人们都在那里坐着,你说这些话是想被逐出家门么?”
    大厅里一片喧闹,站在台上的刘自如不动声色,静静地旁观着众人的各种言语和争论,默然了一阵子之后才咳嗽一声。他经过练气专门养炼过的声音极为嘹亮浑厚,一下就将大厅中的喧闹给镇了下来,然后他这才慢慢开口道:“以老夫来看,一切都要以大义为基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那大乾使节再是有朝廷名义,也要看是什么朝廷。我们奉的可是大正天子,臣的可是大正的朝廷。那大乾太祖虽然光复神州,一统乱世有功,但究其出身也不过是大正朝中一小吏而已。他大乾朝廷遣来的使节,只能说和我们有些香火缘,是友非敌而已,但却也不能说就能管到我们头上来。”
    “确实如此。子山兄说得好。”
    “正是此理。还是刘老大人见识高明,一言就将这问题的根子给说开了。”
    “不愧是刘老大人,深研儒学名教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大厅中众人纷纷点头,特别是有几位家主一表态,下面的人纵然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好再开口了。刘自如又再说道:“而且我还收到消息,大乾使节似乎是应因克雷公爵之邀前来的。公爵大人似乎向大乾朝廷送上了些礼物,以索取什么这欧罗大地罕见的事物,而那边朝廷便派遣了使节过来。也就是说,大乾天子甚至都不知晓我们这些海外遗民,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份去迎奉他们?”
    “正是如此,刘老大人说得极是!”底下又是一片赞同之声。刘自如微微点头,一切也如他们所想,在场的都是因克雷大正族裔中有些头脸的,只要保持了一致的态度,那就不会再在此事上有什么意外了。
    “对于此事,我却是有些不同的看法。”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也太出乎意料,让刘自如愣了一会,这才愕然将目光投向发话的人,却看到这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明明脸生得很,却居然坐在只有身份不凡的贵宾才能坐的前排。刘自如看了眼旁边有些面露不安的侄女赛丽儿,忍住心中的不快,淡然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谁?有些什么不同的看法?”
    “在下王剑仁。如今正担任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首席技师,承蒙陈兄弟邀请前来参加这次大正同乡会,实是不胜荣幸,所以更要踊跃发言,努力提出不同意见,给诸位老大人补漏拾遗。”
    王剑仁抱拳对着周围团团一揖,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年轻人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迹,这几天在因克雷的大正族裔中传得很是热闹,毕竟还从来没有大正族裔做到过这样的显赫的职位,一个大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技师,那是在公爵府都能有一席之地的。所以虽然他的年纪和外人身份显得有些突兀,倒也没人呵斥和驱赶他。
    “好,那便请这位小兄弟来这里讲自己的看法好好说说吧。”刘自如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下了台。对于这个年轻人看似客气其实狂妄的话语,他连正面回应都是自降身份,这些学了几年欧罗奥术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见得多了,等他自己上去丢丑就是,自然会有人去训斥。
    王剑仁居然也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上了台去,对着下面一拱手,朗声说道:“刚才刘老大人所说的大义名分之辨当然是不错的,敦厚持重,毫无破绽,不过此事在我们这些年轻人眼中却是应该有另外一番景象。大正族裔渡海来这欧罗大地已经百年,筚路蓝缕一步一个脚印,千难万苦中总算站稳了一点脚跟,但是欧罗人却总是将我们当做异族地提防排斥,纵然我们比他们努力十倍百倍,却也难以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机会。这正是因为我们根基浅薄的缘故,而这次有神州使节前来,正是百年一遇的机会,我们怎能眼睁睁地放过?”
    下面一个老者开口喝道:“小儿辈不要信口胡言了,刚才没听刘老大人说么?那大乾天子可不是我们的天子,我们也不是他们的臣子,我们何必要去听他们的使唤?”
    “正是这个道理!”王剑仁双手一拍。“我们当然不能去听他们的使唤,应该让他们来听我们的使唤才是!”
    这话一出,即便是刘自如都是一愣,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发问,上面的王剑仁又继续说道:“正如刚才刘老大人所说,那大乾太祖不过我大正朝一小吏而已,若不是魔教作乱,他见了我们家的祖宗说不定还要磕头行礼。相较于大乾朝廷,我们这些流落海外的大正族裔才是天朝正统!自然是他们听我们使唤才是!”
    这话又是说得众人一愣。偏偏这又是大大的好话,谁也不能说自家的祖宗地位不够,当时能举家搬迁流落海外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刚才刘自如话中隐约透露的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要自己这群前朝遗民去使唤如今的朝廷使节,又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此事哪有这样简单……”几个老人摇头。
    “自然不会简单,但想法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王剑仁在台上挥着手,意态激昂。“正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既然我们本就是大正正统,为何不能堂堂正正亮出名号来,让那些使节团上门求教?那新朝也是沿袭我们大正朝的儒家圣人经义,最为正统的儒家传承自然是在我们这些大正后裔这里!我们也当放开心态,等那大乾使节前来讨教,无需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够了!小儿辈休要再胡说八道,还不快下来!”有老人高喝。
    王剑仁却是眼睛一瞪,说得:“这位老大人慎言!难道儒家圣人正统不是在我大正后裔手中?刚才刘老大人所演的韶乐你是没有听到么?”
    “胡搅蛮缠!”这老人一挥袖,也不再多说。
    “还有,老大人也千万不要小看了小儿辈。这天下是你们老大人的,也是我们小儿辈的,而且终究会是我们小儿辈的。难道你们希望我们不如你们?那你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是要等着我们拿去败家么?正是要给我们这些小儿辈多一些说话的机会,多一些发挥的机会,日后大正族裔才能在我们手中欣欣向荣,发扬光大。需知从小就只知守着老一辈的规矩不知变通,那长大了也只能是个人云亦云的可怜虫。就算再是圣人教化的经义,拿来做成了死板规矩也就成了关押牲畜的栅栏。此乃方便出下流。”
    “说得好!”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几声附和来,又有人零零星星地鼓掌和吹口哨。就算在座的各家家长老大人们都还健在,但在日渐兴旺又奔放自由的因克雷长大的年轻人,确实是越来越不在乎他们的威严了。
    台上的王剑仁越发地得意了,继续说:“就比如说开头的韶乐当然是极好的,祖宗圣人之乐不能忘。不过赛丽儿小姐的钢琴也是不错啊,至少这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听,我刚才听了之下顿时灵感爆发,当即就谱了一首曲子出来,而且这是首合奏,请赛丽儿小姐上来和我一起合奏这曲,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
    “愿意!”这一下附和的人更多了,联合起来开始颇有几分声势的样子。
    一个老年人皱眉对旁边的两个中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把台上这个捣乱的年轻人给拉下来。
    这两个中年立刻起身跳到了台上,他们步伐凝重中又带着轻盈,显然是很有几分身手的。但台上的王剑仁却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猛地发力一顿足,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震动,然后被抬到角落里的那一台钢琴居然就原地跳了起来,然后飘飘荡荡地朝着舞台滑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这一台重达千斤,需要数个杂役合力才能搬动的重型乐器居然就这样像没有重量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滑动。稍息之后那些年轻人们更是鼓掌叫好起来,能进入这里的年轻人都是家世不错的,在因克雷的环境下都有学习奥术,也都有足够的眼力和剑士。用奥术来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然不是难事,大约三四环奥术即可,但能这样举手投足之间就瞬发出来可就大不简单了。
    “厉害!不愧是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这下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能瞬发这样的力场奥术,真实的奥术水平至少应该也有五环了吧?这个年纪居然就已经是高阶法师……”
    “……现在这个滑动钢琴的是斜面力场墙吧,但是刚才那个让钢琴跳起来的是什么奥术?”
    那两个准备去抓人的汉子已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面面相觑,两张嘴巴大张着,四只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他们的眼力更高见识更广,能很清楚地看得出那第一下让钢琴跳起来的并不是奥术,而这一下对他们的震撼几乎等于让那些年轻人看到挥手丢出七八环的法则性奥术。不要说上去抓人什么的,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几位家主,不是确定台上的年轻人应该没什么恶意,他们只想转身先逃远些再说。
    “现在有请赛丽儿小姐上台!”
    钢琴缓缓在力场墙上滑落到舞台上,王剑仁弯腰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大厅中的年轻人全都兴奋起来,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连成一片。座位上的赛丽儿不得不站起,满脸通红地朝着台上走去。她不是没有接受过众星捧月的待遇,却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如死水泥潭一样的大正家长遗风就在台上年轻人的几句话中被搅动,翻腾起来的气息让她倍感新鲜,那几位家长老大人们只能冷着脸却拿她没办法的感觉更是让她兴奋莫名。
    王剑仁伸手一张,他座位上的请帖就飞了过来,请帖的背后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一张乐谱,原来他刚才在听赛丽儿弹琴的时候当真写了一曲出来,赛丽儿目光在曲谱上扫视,眼中的惊喜之色越来越浓。
    “我还需要一把二胡,这里的兄弟有没有知道哪里有二胡的?”王剑仁又高喊到。
    “我知道,后勤仓库里就有!”这一下跳出来的居然是刘家的子弟,熟门熟路地转身跑了出去,居然很快地当真拿了一把二胡出来。
    王剑仁接过二胡试了几个音,然后看向赛丽儿,赛丽儿犹豫了一下也坐到钢琴前,手指轻弹,轻盈的音节飘荡而出。几个节奏之后,一旁的王剑仁也拉动二胡,悠扬凄凉的音色加入其中。
    就在下面的大厅中一片热闹的同时,风吟秋也在酒楼地下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被囚禁的张子松。
    “风……风先生!”张子松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吟秋自然是又惊又喜。“您……您也来因克雷了?”
    “你是怎么会和刘家人起争执的?”风吟秋丢下被打昏的两个守卫,这地牢似乎是临时用杂物间改的,张子松身上也带着镣铐,脸上有些青紫,看起来很吃了些苦头。
    “刘自如那个老匹夫,说我们张家狐假虎威,依仗大乾使节团的声势来因克雷是想要鹊巢鸠占!说什么他们刘家百年经营来的基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来占了便宜。”张子松颇有些气急败坏。“他就不看看这对大正族裔的长远有什么影响?只是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还有什么同族之宜,还谈什么圣人儒家的风骨?不就是个乡下老财主的德性么?”
    风吟秋淡淡一笑,对于这些话也不予置评,只是上前把张子松身上的镣铐给扯断。那位刘家家主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在所难免的,圣人经义诵念得再多再熟,真正能做到坦坦荡荡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又有多少人?不用说在生死关头,只是在利益面前大多数人其实都一样。说得不好听一些,那张老头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比这位刘家家主差多少。
    忽然间风吟秋微微一愣,伸手将地上被扯断的镣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镣铐已经被他之前扯得完全变形,但也能看出做工非常精细,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奥术法阵,还镶嵌了元素宝石和水晶,分明是一件奥术道具,而且就是用来专门囚禁奥术师的。
    一个守旧又自命儒家正统的大正家族,居然在自家的酒楼地下室里配备了这种东西,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族裔(十三)
    二胡的悠长音调婉转凄凉,逐渐转弱,极有默契地和钢琴的叮咚一同戛然而止。一两息的停顿之后,台下的掌声如雷一般地响起。
    赛丽尔站起身来,对着台下躬身致谢,接受一波更热烈的掌声之后,她转身拿起钢琴上的请帖,扫过上面随手写就的乐谱,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感慨。再看向一边的王剑仁,问:“这……这当真是你刚才写的吗?”
    “当然不是。”王剑仁一边挥手向台下致意,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是我老早以前从某处听到的,觉得合适就写下来送给你了。原作者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算是唯一知道这首曲子的人,不过我不会钢琴,就只有请赛丽尔小姐将这首美妙的音乐传播出去了。”
    “那就多谢啦。”赛丽尔笑颜如花,将请帖收入怀中。“对了,这首曲子有名字么?”
    “居风之街。若是你不喜欢,就给它重新改个名字。”
    赛丽尔和王剑仁一起走下了台重新回到座位上,两人已经享受着大厅中所有年轻人目光注视,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想要认识王剑仁,就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已经成为了这因克雷年轻一辈大正族裔眼中的明星。王剑仁也是酒到杯干,十分热络地回应来者,只是坐在旁边的陈三士神情一直阴晴不定,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魂不守舍。
    “那位张子松我已经送出去了。”隐身返回的风吟秋重新坐下,和原来位置的幻象合二为一,用奥术通知了王剑仁一声。“人稍微吃了些苦头,不过问题不大,我让他先去城中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王剑仁笑着和几个年轻人喝下一大杯酒,用内力传音问:“辛苦风兄弟了。不知道东岭兄说没有,他是怎么和这刘家老头起冲突然后被关的?”
    “还不是那位张家老丈让他来这里和刘家家主沟通有了些误会,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怎么样,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风吟秋对此倒还真不怎么看重,不管张老头还是这刘家怎么样搞小动作,在他们的高度来看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他们两人和刘玄应在,神州族裔的地位就有绝对的保障。整合人心什么的他并不想去操心,谁要弄得太过一指头摁死就是,总会有新的识大体的人站出来。“倒是这刘家似乎有些意思,看来倒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能在这因克雷打下一片自己的基业来的家族,又怎么会简单了?”王剑仁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刘自如所在的那一张圆桌却没看到人,那位刘家家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场了。
    “王大哥……不,王叔叔……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之前很是不服气的刘家少年刘杰也和着几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过来,此刻脸上满是钦佩眼中满是敬仰,大概是因为王剑仁轻飘飘的地就将他做梦都想做却没胆子去做的事给完成了。“原来您真的不只是在魔像技艺上厉害,您厉害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年轻人自信一点。”王剑仁拍拍刘杰的肩膀。“胆量大一点勇敢一点,关键是为人要谦虚踏实,就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厉害。不要被老大人们的规矩和威严吓住,他们毕竟是老了,也不要被什么魔像奥术之类的东西给束缚了,在那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明白了吗?”
    刘杰下意识地朝台前那边看去,发现不只是刘自如,那一圈的其他几位家主和当家人也都离开了,只剩聊聊几个也是面色阴沉,对大厅中逐渐热闹起来的年轻人们视若无睹。好像这些老人都有了什么默契,当真听从了王剑仁之前的话,将这一片空间让给了年轻人们自由发挥。
    这个时候,酒楼的地下室中,刘自如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救醒的两个守卫。
    能用来看守张家信使的当然是他信得过的家中心腹,身手和能力都是族中翘楚,但现在看来这些心腹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不只是看不住人,连自己被什么人打倒弄晕的都不知道。
    “大伯,他们不是被奥术弄晕的,而是被人用高明的手法打中了穴位……那奥术镣铐也是被硬生生拉断的,这不是奥术师的手法,乃是神州武道手段,来的应该也是大正族裔,可能就是其他张家的人……”一个中年人检查完两个守卫的伤势,再看了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镣铐,走过来凑到刘自如身边禀报。
    “好得很啊。这就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我还奇怪那张子松为何那般大的口气,原来是有所依仗……”刘自如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沉。“……张家在奥斯星城经营百年居然还不满足,要跟着朝廷使节团来因克雷分我们一杯羹,看来这为王前驱,是要势在必得啊……故意用那般的口气和态度来激怒老夫,让老夫应对有失,他们便站着大义的高地了,再做什么都有了借口,妙啊妙……”
    旁边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前几日在城防守卫总部前闹事的大正族裔,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家的人有关?城防守卫是发了通缉的,据说公爵府也用了奥术来全城大索,但都没有找到那人……”
    “……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们他们可以连公爵府都不怕么?”刘自如那之前在大厅中还极有气度极有威严地颂唱韶乐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就像一个察觉自己落入重重合约陷阱已经要负债累累的商人。“狂妄,当真太狂妄了……”
    “额……还有刚才那个叫王剑仁的年轻人,可能也和张家有关。刚才他顿足的那一下,其中的功夫实在是骇人得厉害……总之是绝对高深之极的神州武道,也就只有我小时候曾在伯父手中见识过……以他那般年纪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形貌差异太大,我们几乎都要以为他就是城防守卫闹事的那人了……”
    旁边的中年人也是刚才准备去抓王剑仁的两个之一,他是刘家硕果仅存的几个护卫后裔,长辈传下的功夫还是有着几分的,单纯论近身搏击之能在这因克雷中是能排得上号。一般来说这身武艺除了解决一些半兽人醉鬼之外并没有什么用,一小队城防队的魔像或者几个六环奥术都不是他能抵挡的,但此刻却分辨出了些其他人看不出的问题。
    “嗯?当真?哼哼……这些人目无法纪,来因克雷肆无忌惮地到处捣乱,当真以为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么?”刘自如的眉头一挑,眼中有精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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