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前各自摆放一台电脑,处理工作。
    通讯恢复之后,不断有电话进来。
    有公司下属的、各种客户的、还有陆正诚跟董贞宓的。
    陆问君接听了几通,给家里报过平安,便将手机调至静音状态。
    放下手机,她抬起头,看向病床。
    毫不意外对上沈沣的视线。
    “我脸上应该没有你要看的资料。”陆问君说。
    沈沣朝她摊开掌心:“过来坐。”
    陆问君瞥一眼,目光移回电脑屏幕:“你要是太闲就睡觉,我有工作要忙。”
    说完真的继续敲击键盘,冷酷极了。
    沈沣抬起正在输液的左手,不紧不慢道:“好像回血了。”
    “……”
    陆问君敲键盘的手停住,转过脸,被他气笑:“你的苦肉计会不会太拙劣了。”
    “大概因为老师的水平也不高。”沈沣好像一点也不引以为耻,再次朝她伸出手。
    一声不响和他对视片刻,到底是陆问君妥协,拿着电脑过去,坐到病床旁边。
    继续工作,手却被沈沣握住。
    陆问君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生个病至于让你这么粘人吗。”
    沈沣说:“只是想确认你在。”
    她在旁边,能听到她,触碰到她,才能消解她杳无音讯、生死不明的那些时刻,心里豁开的空洞。
    沈沣的高烧基本消退,下午离开医院时,已经降至三十七度五。
    两人没有再继续逗留,同乘一台车一道回市区。
    洪水还没退,一路绕行,到达高速路口时,有a市牌照的车停在那里等候。
    董贞宓站在车前,路口风大,她衣裙被吹得鼓荡。
    陆问君下车,董贞宓便从那端跑过来,想是又哭了,双眼有点肿。
    “你吓死我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人放心。”
    “只是通讯断了而已。”陆问君道。
    虽然昨夜就有了消息,说人没事,董贞宓还是不放心,特地跑到高速口来接。亲眼看到她好端端的,心才落回去。
    董贞宓看向她身后病色未退的沈沣:“听说小沈还晕倒了,怎么回事啊,受伤了?”
    “只是发烧,没事。”沈沣道。
    董贞宓说:“你们俩倒是云淡风轻,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幸好我上回拜菩萨求了平安,真是菩萨保佑。”
    回程,董贞宓坚持要跟他们坐一辆车,路上不停问昨天的情况。
    沈沣有问必答,但也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到市区,陆问君与沈沣分道而行,各自回公司。
    崇峖湾遇到如此大的灾难,对工程造成的损失与后续影响,都是巨大的。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
    董贞宓一直陪她到路安楼下,陆问君下车时,她又叮嘱别只顾着工作,多休息。
    经历这么大的事,一个还刚发过高烧,一回来就又扑到工作上,这俩人还真是物以类聚。
    陆问君叫司机送她回鹿兴园,正要上楼,又被董贞宓叫住。
    “问君。”
    陆问君转身看向她。
    董贞宓停了几秒,才说:“我离婚了。”
    陆问君没说话,董贞宓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之前是犯糊涂,我现在想明白了。东西坏了就是坏了,不能再吃,吃了要么闹肚子,要么中毒。感情也是一样的,好的时候要好好享受,坏了就该扔掉。”
    “人活一辈子,首先得有自我。我说得是不是很好?”她有点得意。
    雨过天晴,市区的天气,比崇峖湾还要更好一些。
    陆问君沉默很久,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和我妈,确实不一样。”
    至少,她能及时醒悟,看清楚。
    第40章 .我也爱你。
    等崇峖湾的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中秋也到了。
    节日当天,陆问君上午有事情要处理。
    出门之前,吃早餐时,问沈沣:“晚上有空吗?”
    沈沣的病刚刚好,气色已经恢复,穿着白色棉府绸衬衫坐在对面。
    “下午有点私事。四点之后有空。”
    陆问君抬眼:“什么私事?”
    沈沣神色平稳:“不太方便告诉你。”
    可能涉及到别人隐私,他这个人嘴严,是非常能够保守秘密的人。
    陆问君没再问,低头继续吃东西,同时道:“晚上陪我回趟家。待会会把地址发给你。六点,不要迟到。”
    轻描淡写的口吻,随口一提,仿佛讲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沣动作停顿,从餐桌对面看着她。
    陆问君吃完最后一块华夫饼,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拭一下嘴角,起身。
    沈沣的视线跟着她身影,陆问君像是没看到,一点多余表情都不见,穿好外套,拿上东西出门。
    陆宅坐落在北郊一座半山腰别墅区,沿途的风景很漂亮。
    陆问君的车在六点五十五分到达陆宅门口,沈沣已经到了。
    陆问君下车,仍是早晨那副稀松平常的模样:“走吧。”
    路过沈沣身旁,被他扣住手臂。
    “你没有别的话要交代吗?”
    “需要交代什么?”
    沈沣说:“陆问君,你知道带我来这里代表什么吗。”
    “有什么问题吗?”陆问君瞧着他,揶揄道,“沈总这么大人了,该不会还害怕见家长吧。”
    沈沣没说话,眼神里的暗光看不分明。
    “真害怕啊?”陆问君挑眉,从内容听来像是安慰,“我们家目前奶奶最大,你只要讨好她就够了。她有阿尔兹海默症,跟小孩一样,她喜欢帅哥,你乖乖坐那里就赢了。”
    “陆问君。”沈沣又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
    他抬手抚上她侧脸,似是低头想要吻她。
    身后有人说话。
    “哎呀。”
    陆问君视线转去,陆壹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孩,一只手捂着自己眼睛。
    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看样子也是刚到。
    “我可没看见。”陆壹说。
    他身旁的女孩长得非常好看,性格很安静,平平静静地冲陆问君问好:“姐姐。”
    “我弟弟陆壹,他太太春夏。”陆问君简洁地介绍,“沈沣。”
    陆壹放下手:“我认识。姐夫嘛。我们结婚的时候还给我送了礼物。”
    沈沣点头:“你好。”
    陆壹笑眯眯牵着春夏进门,一点也不见外地招呼:“快进来吧姐夫。”
    尽管陆问君什么都没说,第一次上门,该备的礼品,沈沣都已备好。
    四人前后脚进门,陆正诚与戚可可已经在客厅。
    沈沣的沉稳,在面对极具压迫感的陆正诚时,依然进退得宜,从容有度。
    陆正诚并非常见的大多数父亲的类型,所以也并不像大多数父亲,在这时询问沈沣的家庭状况。
    对沈沣的情况,在他今天来之前,甚至,在他和陆问君双双登上新闻的时候,陆正诚已经了如指掌。
    包括他的生平履历、他家庭所有成员的生平履历。
    这个世界上,能够打破阶级壁垒的人才,万中挑一,而其中许多是大器晚成。三十岁便能如此出色的,凤毛麟角。
    陆正诚看重才能,而非性别或家世。
    所以他能将陆问君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能欣赏出身普通人家、但格外出类拔萃的沈沣。
    两人一个彬彬有礼,一个尚算客气。
    三言两语,反倒谈起崇峖湾的项目,继而又提到地下综合管廊的试点。
    陆奶奶被护工搀着从楼上下来,步子里透着迫切的欢快,嫌护工速度太慢:“走快点,走快点。”
    没到跟前,目光便直勾勾盯着沈沣瞧,笑得两只眼睛都只留一条缝:“不错不错,长得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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