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琴听到儿子如此严肃地质问自己,就知道自己刚才在杨崇启病房里失态,让他产生了怀疑。她的眉宇间掠过一丝的慌乱,但随即遮掩过去了。
    他俩已经快接近杨楠楠的病房了,李素琴立即拉住儿子一只胳膊,并向一个出口拐过去。
    郭浩东也明白在公众的场合不方便了解老妈的隐私,就一声不响地跟在了老妈的身后。
    李素琴离开了病房,并一直走到了距离住院部数百米之外的小湖边,才停住了脚步。
    郭浩东发现他俩附近没有人,才又对老妈命令道“请您解释一下您俩的关系吧。”
    李素琴自然不情愿把自己和杨崇启的事情泄露给儿子,于是掩饰道“您不是好奇楠楠爸为什么把其中的一千万存在我这吗?那我告诉你答案。”
    郭浩东摇摇头“妈,您最好别隐瞒我了。我早看出您俩关系不正常了,就从您看他的眼神,就是恋人之间的关切,这可是你从来没给过我爸爸的。”
    李素琴嗔怒道“你别自以为是了!难道怀疑自己的妈妈跟他···偷情···不成吗?”
    郭浩东一听她的语气有些怯了,明显底气不足,就更加认定他俩之间有事了,于是苦笑道“您别说对他还是对恩师般的感觉。您的那句‘崇启’,恐怕只有亲密无间的爱人,才能称呼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而您的情不自禁的流露,完全把您俩的关系出卖了。俗话说,旁观者清。别说刚才我在您俩跟前,就算是一个脑袋有点‘二’的人,都会发觉您俩不是一般儿女亲家的关系。”
    李素琴定了定神,才又辩解道“既然他做过我的老师,那当时青春萌动的我一直把他视作偶像,这样的感觉不对吗?”
    郭浩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她,直到把她盯得心发慌。
    “浩东···你不要瞎猜了。现在我···就把他存放我这一千万的真相告诉你···”
    郭浩东把手一摆“您先不要说,就由我说好吗?”
    “你···你知道什么?”
    郭浩东颇显淡定道“我已经替您想好了理由。您是想解释说,由于这笔钱数目太大,他感觉都一下子给了楠楠,会让楠楠起疑心,而且担心楠楠会不知珍惜这笔钱,再把它都捐献给地震灾区。所以,他才为楠楠留了一手,把其中一部分的钱托付给您保管。毕竟您是她的婆婆,也算是第二个母亲。他既然把楠楠托付给您和我了,把这些钱托付给您就是天经地义的对不对?”
    李素琴听了儿子的话,愕然不语。
    郭浩东淡然一笑“就凭我的临时反应,也仅仅编造出这样的理由,但不知您是否有更充分的理由?”
    李素琴知道儿子真是太聪明了,自己根本隐瞒不住儿子什么,但也不甘心把自己跟杨崇启的秘密说出去。自己和杨崇启当年的恋情是不能曝光的,因为这些在儿子的眼里,就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她迟疑片刻,便继续辩解“你说得没错,因为这个理由很符合逻辑。楠楠爸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样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
    郭浩东苦笑道“我虽然费劲脑筋帮您想了这个理由,但却经不起推敲的。”
    李素琴惊讶的眼神望着儿子“你为什么这样说?”
    郭浩东冷笑道“假如这笔钱是一百万和三百万,也许这个道理还说得过去。可它们是一千万和三千万呀。这是楠楠爸的正常收入吗?既然不是,那他敢赃款放在您的手里,除非您俩有恋人之间的关系才行。否则,他会把自己的污点暴露在儿女亲家跟前吗?楠楠爸可是一个很睿智的男人,决不可能做出这样蠢事。而您作为国家的高级的干部,并在冀东老百姓眼里竖立起极好的口碑,但却糊涂到为一个老领导保存赃款吗?您的行为其实已经触犯了法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但您既然‘顶雷’帮楠楠爸这个忙,就说明他在您心中具有别人无可替代的位置。在我看来,那些贪官只有把自己获得的赃款交给自己的老婆,或者是情人,而不会再交给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其她女人。他却交给了您。这还不说明您在他心里的位置绝不是儿女亲家那样的简单吗?再说了,从楠楠爸刚才的口气里,显然知道我之前有女朋友了,这绝对不是楠楠说的,那肯定就是您亲口告诉他的。您如果跟他没有过密的亲近,会那这一切都告诉他吗?”
    李素琴听了儿子的分析,心里就更加的慌张,迟疑了好半天,才继续辩解“楠楠爸交给我这些钱时,就坦然这笔钱不是收的黑钱,而是通过桂虎从贪官手里截获到的。我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妥,但可怜他生命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难道忍心拒绝他,或者告发他吗?如果换作是你,那你会怎么样?”
    郭浩东凛然道“如果换作是我,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笔钱上交组织,而决不会帮他隐藏。”
    李素琴呆愣了一下,才苦笑道“我因为是一个女人,可能没有你这样的高尚的觉悟。”
    郭浩东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当初楠楠爸指使桂虎截杀纪军的事情,您想必知情吧?否则,楠楠爸会为了请您为女儿保管这笔钱,而甘心向您坦白这个罪行吗?”
    “这···”
    “我是您的儿子,求您就不要继续辩解了。其实我当初得知桂虎居然在海外杀人就怀疑是楠楠爸干的。那他杀人的目的肯定跟您有关。否则就不会让您知晓了,也不会再把从纪军手里抢到的钱,突然分给您一千万了。”
    李素琴脸色一片苍白,不由结结巴巴道“浩东···你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郭浩东的表情一片严肃“刚才他把我先支出去,就是跟您商量那笔赃款的事情吧?假如真是我帮您编造的理由那样,那他就不用背着我了。您和楠楠爸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还想隐瞒我吗?假如您不想说,那我再次回到他的病房,请我舅舅再帮忙让我见他一面。我一定有办法让他把实话讲出来的。”
    “浩东···不要呀···请你不要再逼一个快‘走’的老人了···我说···我全说···”
    李素琴抱头蹲下来,整个的思想防线彻底崩溃了。这种崩溃不仅来自于儿子的逼问,也有对杨崇启得到这样悲惨的结局的不忍和悲痛。
    郭浩东一怔,立即俯身搀扶起老妈,并让她坐在小湖边的一块突兀的大青石上。
    “妈,您不要激动,把您和楠楠爸的事情慢慢告诉我。我是您的儿子,即便知道任何秘密,也不好害您的。”郭浩东尽量柔声表示道。
    李素琴黯然道“其实他存放在我手里的这笔钱不是为楠楠的。”
    郭浩东点点头“我知道,他一定是留给您的。”
    不料,李素琴又摇摇头“他知道我不缺钱,会让这笔赃款玷污我的人格吗?”
    郭浩东惊疑道“那是留给谁的?”
    “他的另一个女儿。”
    郭浩东无比诧异的眼神盯着老妈,嘴巴张了张,居然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口。
    李素琴的情绪显得平静了一些,然后表示道“你一定好奇他为什么还有一个女儿,又为什么没有公开过。我可以告诉你,谁是他的女儿,但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对他的女儿保密。”
    郭浩东一愣“我···我认识他的女儿吗?”
    “是的。所以我让你做这个保证。”
    郭浩东苦笑道“谁做他的女儿,都会因为他出事而感到自卑的。我会残忍地告诉那个女孩说,你的生父就是杨崇启吗?”
    李素琴点点头“那好。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兰兰其实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郭浩东一听,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身形不稳,差一点让自己栽倒小湖里。
    “浩东当心一点。”李素琴禁不住提醒儿子。
    郭浩东费了好半天劲,才尽量让周围的景物不再是天旋地转了,等再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愕然道“这是不是太巧了?楠楠和兰兰居然是亲姐妹。可我听说兰兰是一个弃婴。楠楠爸当初为什么没有看住自己的女儿呢?”
    李素琴凄然道“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怎么会看不住自己的女儿呢?他当初压根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因为这个女儿不是楠楠妈生的。”
    郭浩东心一震,用一种骇然的目光凝视着老妈。
    李素琴赶紧避开了儿子的目光“我知道你怀疑她的生母是谁了。没错,她就是我!我在你三岁时,跟他发生一次关系,结果生下了兰兰,她之所以被抛弃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到了吧?”
    郭浩东顿时陷入一种无边的痛苦中,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要让身外的世界再次像天崩地裂一样。
    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重新把自己的状态调节好,并黯然道“原来兰兰当年是被我老爸抛弃的。原来他早知道您和楠楠爸的事情。”
    李素琴点点头“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也就不难猜出我现在为什么极力反对你和兰兰好了。”
    郭浩东也点点头“我现在也明白您为什么突然会为兰兰着想,甚至是庇护她。”
    李素琴黯然道“我当初做了一件作孽的事情,还好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去买单。”
    郭浩东已经毫无表情“当您生兰兰的时候,我已经懂事了。当初被奶奶照顾着。我只记得那个妹妹没活,却不知道是被老爸抛弃掉了。不过,我并不恨老爸。因为他毕竟没有让咱们这个家散掉了。”
    李素琴苦笑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想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郭浩东点点头“我当然想知道了。”
    李素琴于是就把自己学生时代怎么暗恋杨崇启,后来又怎样被拒绝,并被杨崇启介绍给他的另一个学生郭泰,以及后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详细告诉了儿子。
    李素琴讲完了那段经历后,又满脸流涕地表示“他是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可是,他为了对结发妻子的负责,也是为我着想,才回避了我的追求。可是,当我看到他人过中年,依旧膝下无子,心里非常不忍,终于跟他情不自禁一回。结果,我有幸怀孕了。可是···我在妊娠期间,遭受到你爸爸非人的折磨,他又让我承受了‘丧女之痛’。当我从楠楠嘴里知道兰兰的身世后,就委托老同学帮我调查,结果证实兰兰就是我当年生下并‘夭折’的女婴。当我知道这些时,是多么激动啊···可是···真是造化弄人···居然是兰兰检举了他···他可是兰兰的生父呀···”
    郭浩东听到这里,同样心如刀绞,不由留下了心酸的泪水。
    他的情绪纠结了一会,才轻声表示道“妈,做儿子的可以原谅您当初的行为。兰兰其实很像您,至今还看不开跟我已经结束了关系。当然,我老爸当初做得有些过分,不能因为你的犯错,就采用那种方式来惩罚您。不过,毕竟你犯的错误是超越作为一个男人所能容忍的底线。他已经不计较您的过去了,希望您也能忘记那段不愉快的历史。”
    不料,李素琴冷笑道“你以为他是好人吗?他同样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一起偷情。我现在怀疑他把收受贿赂的钱都给了那个女人。”
    郭浩东再次被老妈道出了真相惊呆了“您···您可不能乱说话呀。”
    “我没有乱说话。他不仅在外面搞女人,甚至趁我在地震灾区工作的时候,还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李素琴接着把自己当初的见闻详细告诉了儿子。
    郭浩东脸色铁青,尽量控制着就快爆发的情绪。
    李素琴这时倒是坦然道“其实,他自从知道我出轨开始,就始终没有宽恕过我,一直跟我展开家庭谍战这么多年。所以,当我亲眼目睹他的行为后,反应很平静。也许对他没有爱了,所以对他的出轨也看得很淡。可惜,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依旧无法跟他解除夫妻关系,而跟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过一天的夫妻。如今,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绝境,我的心都快死了。”
    郭浩东心乱如麻,不想再听父母之间的感情纠葛,而是话锋一转“就算我老爸也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但您也不能诬陷他贪污受贿。这种赌气话,可不是随便就讲出口的。您可是一个高级干部啊。”
    李素琴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楠楠爸指使桂虎截杀纪军是跟我有关系吗?那你真的说对了。楠楠爸除掉纪军,确实是为了我,担心我今后没有了依靠。”
    郭浩东大惊“难道他是为了给我老爸‘擦屁股’?”
    李素琴凄然道“你真聪明,简直是一点就透。你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吗?”
    郭浩东没头表态,但却用一双紧张的眼神紧紧盯着老妈。
    李素琴于是讲道“当初巡视组第一次进驻医药管理局的时候,一下子拿掉了包括林宇凡和赵一佟在内的多名科级官员。一直跟他们有密切勾结的纪军一看大事不妙,就匆忙出逃。你爸跟纪军有更紧密的关系。当时也很紧张,想偷偷约见纪军,但被纪军放了鸽子。他预感到自己大事不妙,就来恳求楠楠爸设法保住他。他知道楠楠爸就算为了我,也一定会帮他的。结果,楠楠爸真的为了我,派桂虎截杀了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的纪军。”
    郭浩东听了这些骇人的真相,情绪膨胀得几乎快让自己窒息了,不由大吼道“亏您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怎么能只顾私情,而一点党性原则都不讲啊!”
    李素琴心里一震,不由反问“你现在知道了真相,难道会跟兰兰学习,去举报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郭浩东顿时语塞了,当何尝不被亲情困扰着,而一直没有说破桂虎截杀纪军的幕后真凶可能是杨崇启。
    此时获悉一切真相的郭浩东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而一蹶不振,当初质问老妈的逼人表情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挺立在茫然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归途。
    唰唰唰···
    突然下起了小雨,冷飕飕地落在他的头上,让他喷涌到脑门的热血得以冷却,也让他混浆浆的脑袋恢复了一丝的冷静。
    李素琴同样陪儿子淋着雨,被雨水打湿的裙装仅仅贴在她的肉体上,凸现出她那副凹凸有致的性感身体。
    “我们回病房吧?”
    郭浩东虽然想让自己多暴露在小雨下,让雨水好好冲刷一下自己。可是,他不能眼看自己的老妈淋着雨,她的身体无法跟自己相比,万一淋病了怎么办?
    李素琴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逼问儿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一切了,预备怎么办?”
    郭浩东含糊道“咱们不是首先帮楠楠爸退那笔赃款吗?等办完这件事再说吧。”
    李素琴点点头“也好,我们一起去见楠楠吧。”
    郭浩东二话没说,立即加快了奔向病房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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