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太过亲密的他,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不管走到哪里,他的手都会粘在她的腰上,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
    而且他跟她说话也不正常说,非要跟她咬耳朵。
    偏偏她每次都以为是有什么秘密要说,她啥傻乎乎地还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只听到了一句“那个男人是xx公司的总监”“那个女人是xx的副总”这类他正常音量说也完全没有人会在意的话。
    那些酒宴去多了,导致简宁对靳琛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那些清冷高贵都是假的,其实他的本质是个交际花……?
    总之简宁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她最近的朋友圈也变得好奇怪,每次发什么内容,那些个塑料又都回来了,好像她们从未消失一样,对她热情无比。
    还经常有人给她发微信,约她出来一起喝下午茶,搞得好像很熟一样。
    ……莫名其妙。
    -
    简宁签了一个国外的经纪公司,不知是不是郑克己从中做了什么,总之,这个公司也是郑克己的公司。
    这家公司给的条件很好,条款公平,一切商务活动交给公司即可,并安排了两个经纪人为她服务,她平时只需要练琴,以及接受公司的巡演安排即可。
    虽然有郑克己在,但简宁稍微跟靳琛商量了一下过后,还是接受了这个公司的条件。
    简宁签约这家公司一个月,就听经纪人说起了郑克己合约到期从公司离开的事情。
    并且还说,他这次是真的回中国发展了,因为郑克己接受了顶尖音乐学院的聘请。
    简宁很意外,他怎么就从艺术家转行成教育家了?
    郑克己决定回国任职,自然少不了媒体的新闻与采访。
    就算简宁不去关注,也很难不在各种app推送上看到他的相关新闻。
    她本来不想点的。
    可鬼使神差,她还是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视频采访,镜头中只有郑克己出镜。
    记者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你的小提琴事业,决定到大学任教呢?”
    郑克己握着带有节目logo的话筒回答。
    “并不是放弃,小提琴当然还是我的主要事业,没有演出的时间,我都会在学校授课。”
    “至于为什么要到大学任教……这是一个私人原因。”
    记者:“是怎样一个私人的原因呢?能形容一下吗?因为从艺术家转行到教师,这个行业跨度还是很大,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原因。”
    郑克己:“um……大概,是对做错事情的一种弥补吧。”
    记者:“这个错误很大吗?”
    郑克己:“很大。”
    “我做了一个,伤害那个人的选择——跟感情无关,我们是朋友,对,朋友。”
    “我知道她很爱小提琴,所以我希望能把我学会的,掌握的东西,带着她的那一份热爱,教给更多喜欢小提琴的孩子。”
    “我们都一度与梦想失之交臂。”
    “现在,希望我能让更多的人与梦想相拥。”
    “……除了这些私人原因,也是希望能培养出热爱小提琴的学生,争取让他们走向世界……”
    视频看到这里,简宁就没有再看了。
    他看着镜头回答记者采访时,就好像透过屏幕,直接跟她对话那样。
    很奇异地,在听到他说那样一番话之后。
    那些在心底翻腾的,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磨灭掉的爱或恨,居然就在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瞬间——
    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也许就这样也很好。
    不一定就非要一起地,在国际舞台上才能发光。
    他们也可以有各自的生活,在各自的领域里,一样可以过得很耀眼。
    -
    简宁这辈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会看到自己的妈妈。
    更离谱的是,她不是在什么慈善晚会上看到,也不是在出国演出时的头等舱休息室看到,更不是在什么时装秀什么新款珠宝展示会上看到。
    她看到她的地方,与一切珠光宝气都毫无关联。
    那是简宁在国外演出回来的路上,等红绿灯时,简宁从路边胡同的一个菜市场里,看到了一个八分相似的侧影。
    她站在一个蔬菜摊前,正在挑拣西红柿。
    买完西红柿,她又转到一个肉摊前,跟老板比划她需要切多少的肉,又等老板帮她把肉切好。
    红灯跳动,绿灯亮起,司机发动车子,简宁抬手:“等等,前面靠边停一下可以吗?”
    ……
    简宁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白色的香奈儿套裙,拎着brikin包包,走进这个租金还没她一个包贵的菜市场。
    她看着跟老板讨价还价抹零的女人,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割裂。
    她还记得在她初中的时候,她的母亲汤秋韵眼也不眨就拍下价值几百万的手镯,去时装周看秀时,常常也是一口气拍下几件,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
    如今,却在菜市场,为几毛钱的零头跟人讨价。
    要是让汤秋韵那些“姐妹”知道,恐怕是要笑翻了大牙。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一个人诚心想要躲起来,是怎么都找不见的。
    她应该也不想让从前的熟人看到她现在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
    简宁一直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妈妈。
    自她周围天然有一层隔膜一样,菜市场本身拥挤,可所有人从简宁身边路过时,都没有人敢挨得她太近。
    主要是她的长相和气质,一看就是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的人。
    汤秋韵抹零成功,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过身。
    恰好对上了简宁的视线。
    手里的布袋啪一声,口袋敞开摔在地上,刚买好的西红柿七零八落,滚得满地都是。
    母女二人在菜市场嘈杂的叫卖声中对视。
    汤秋韵率先避开视线,弯下腰一个一个去捡西红柿,她一共卖了五个。一个,两个……四个……第五个呢?
    她怎么都找不着,正想起身去其他地方找找,她的视线中突然踏入一双红底高跟鞋。
    她记得她教育过女儿:“高跟鞋要穿红底,女人才显得高级。”
    此时此刻,眼前的高级女人伸出手,递给她一颗西红柿。而那只拿着西红柿的手,上面戴了一只能买下一栋楼的粉钻。
    “给。”
    汤秋韵缓缓伸出手,把西红柿接过来,拿到西红柿以后,她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连你的亲生女儿也要躲吗?”简宁在后面开口,“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
    简宁跟汤秋韵回到了她现在住的房子。
    低矮的旧楼,还没她卧室大的一间小屋,进门是一个沙发,沙发里面是卫生间和阳台,进门右手边拐进去就是卧室。
    汤秋韵把买好的菜放到阳台,对简宁说:“你就别坐了,再弄脏你的衣服。”
    简宁:“……”
    她没有嫌弃的意思,却也不打算坐。
    她问:“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开想要过的日子吗?”
    汤秋韵在阳台上默默洗西红柿,不做声。
    “你真让我看不懂。”简宁说。
    “如果你看够了,就回去吧。”
    汤秋韵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拿起了一个菜板。
    她拿起西红柿,切开两半,然后一块一块切好。
    简宁问:“我不配得到一个理由吗?你一声不吭把我扔下,现在又一声不吭让我走,你不是很会骂我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能跟我说的话就只是逼我给简夕道歉,或者让我放弃小提琴,以及逼我嫁给一个有钱男人是吗?”
    她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也没法对她的妈妈毫无怨怼。
    是否亲情总是如此复杂,让爱与恨同时参杂。
    并且生活更多的时候,恨比爱还要多。
    汤秋韵菜刀一停。
    “难道是我错了?宁宁,你知不知道,那是简家,不是我们的家。你处处都比简夕强,她能容得下我们吗?你受的那点委屈可以忍,你知道没有简家,我们母女俩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简宁捏紧了包的拎手:“什么样的日子?无非就是你现在这样,为了几毛钱跟人砍价,买西红柿也要挑挑拣拣——你觉得我说这些让你难堪是吗?可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丢人的。可一直都是你自己不想过,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日子!”
    汤秋韵慢慢放下菜刀,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自狭窄的阳台厨房缓缓转过身。
    尽管一年不见,她仍然是年轻的,貌美的,与这间房子格格不入。
    明明被亲生女儿数落了一通,她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说:“我知道你恨我。”
    “当年你爸心脏病住院,家里穷得快要活不下去,我承认,那时我有了别的心思。你爸那时太穷,根本治疗不起,你爸是个好男人,他说不想拖累我,决定要跟我离婚。”
    “我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简光启,跟他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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