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过去,靠近他嘴巴边上才听见宋流星嘴巴里说的是完了完了,这下要完了……
    忍住笑,白冰冰问他,“什么完了?”
    宋流星再也瞒不下去,垮下脸看着她道:“媳妇儿,我带来的钱丢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挣来,准备带过来给你开店的钱啊,竟然就这么放在屋子里不翼而飞了,媳妇儿你说到底是谁偷走了啊?”
    白冰冰见这男人是真伤心,真以为那些钱好好的在屋子里没了。
    她装不下去,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开一点,自己走到床头把底下的被褥子都掀开,然后露出下面的床炕。
    床炕里面还填着砖头,白冰冰就坐在床头一块一块的把里面的砖头取出来,被她推开在一边的宋流星此刻看着媳妇儿在那里挖宝,先前脸上的那股子伤心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反而是一道“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正挂在他脸上。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会演。
    宋流星两只手抱在胸前,斜跨着腿站在白冰冰身后,问她,“媳妇儿你这是在干嘛呢?里面逮耗子呢?”
    白冰冰回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痞里痞气的就知道他刚才和她打擂台呢,于是瞪了他一眼,“你才抓耗子呢,不是要找你那捆钱吗,我上回给你收起来放这底下洞里了。”
    宋流星乐了,连忙蹲下来要帮忙,“媳妇儿你可真是会藏东西,我找了这屋子一圈都没找到,差点儿把我心脏给吓坏了,你躲开,这点事哪里要你上手,我亲自来。”
    “哼,别跟我耍贫嘴了,这不都在这里吗?来,接着。”
    手里那一包报纸递到宋流星手里,白冰冰拍拍手上的灰,起身先坐到办公桌前,抬头看着宋流星,“现在好好说说吧,这么多钱你都是哪来的?”
    宋流星手里摸到钱了,嘴角刚挂上一个笑,听到这话又耷拉下去,赶紧拉了一张凳子坐过去,打算今天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她,“媳妇儿你先说好了,千万不要跟我生气啊,你要生气那我就不敢把这些钱的来路跟你说了。”
    白冰冰被他这话带的有些紧张,她认真道:“你只要别再有事瞒我,我就不生气。”
    宋流星得了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开始把他之前在公社让人帮他大街小巷的收垃圾,再把垃圾堆里的瓶瓶罐罐给回收带回家。
    然后今年十月的时候,一位来自首都的老院士秘密地来到公社农场要求见他爸,不小心在他家看到了之前他带回来的一个旧坛子。
    老院士说那个旧坛子是宋朝皇室贡品,非常有研究价值的一个老古董他要带回首都博物馆去,临走前给了宋流星几千块钱作为报酬。
    “媳妇儿,这就是全部经过,我都原原本本的一字不漏的跟你说了。”宋流星说完这些,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又道。
    “其实我当初要老魏留心去街上收破烂儿掏垃圾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就觉得老魏一个人孤苦伶仃整日闲着,怕是要闲出病来,还不如交代他忙起来,他有事做,我偶尔带点东西给他,老魏心里才会舒服些。”
    “哪里知道真让我给捡着宝贝了。”
    宋流星在一旁说着,白冰冰坐在桌旁听,且她面前的桌子上那捆报纸打开,里面将近有七、八十张的大团结就这么铺在她手边。
    把那些钱收好,重新用报纸包起来,白冰冰抬头看着宋流星。
    宋流星喝水的动作停下,往后拉开了些距离,惴惴问道:“媳妇儿,咋了?咋这么看着我?”
    “所以你收垃圾这件事瞒了我半年了?你厉害啊宋流星,要不是这次首都的那位老院士去你们家,意外看到你的那个坛子买走了,你是不是还要瞒我啊?”
    宋流星就怕白冰冰为这个生气,忙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半年,顶多是四五个月左右,媳妇儿,我瞒着这个事也是怕你知道后觉得我在不务正业,你不是一向讨厌我在外面胡来吗?我就怕惹你生气……”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她什么时候说他胡来了?
    宋流星有些意外,站起来问她,“不是吗?那你之前一听我说起黑市的事情你就非常生气,还不让我和外面的人多来往。”
    可真是误会大了。
    白冰冰摇摇头,抓着他坐下来好好说,“不是觉得你不务正业,是我担心你一不小心就干了些违法的事情,现在咱们国家对这块抓的越来越严,我想让你离那些投机取巧和打擦边球的人都远一些,免得以后你胆子越来越大,陷进去了拔不开身。”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在严打?媳妇儿有些担心过头了吧?
    上辈子严打最厉害的时期是在八十年代,这对于拥有上辈子经历记忆的白冰冰是个噩梦,因为宋流星就是因为这个事被关进去,之后她到死两人都没有再见过一次面。
    白冰冰只是怕,怕他重蹈覆辙,所以才会在那些事情上这么紧张。
    倒是叫宋流星误会了,以为她是一直看不惯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吗?
    这一次两个人坐下来聊开了,白冰冰不由的在心里反思自己,她确实是在很多事情上没能站在宋流星身上为他考虑,总是把上一辈子的宋流星代入到现在眼前这个才二十岁的宋流星身上。
    “流星,我跟你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流里流气游手好闲,相反我觉得你聪明胆大,看事情比别人都要长远,还特别尊重我,待我比任何人都要好,我希望咱俩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干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商量,不要有事情瞒着对方,这才是我最期望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你觉得呢?”
    媳妇儿这是在跟他告白吗?宋流星不禁听得热泪盈眶,感动连连,刚要张嘴回应一句:我再也不会瞒你……
    突然就想起,今天在医院坑了江丞一把,那事儿他还没有告诉媳妇儿呢。
    “媳妇儿,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白冰冰眼睛眯起,“什么事?”
    “医院那会儿,大堂那孙子,不是,是你同学的未婚夫想找我学习怎么追求姑娘,说每堂课还会准时缴学费,我看他这么诚心,对邰同学喜欢的要命,实在是不好拒绝就答应他了。”
    “媳妇儿你看那个姓江的小孙子明明心里挂念着你同学,想要对你同学好,可偏偏说话办事的时候一张脸硬的跟石头一样,又蠢又呆的,谁会喜欢他啊,我真是见了他爱而不得不忍心所以才答应教他,这事儿,媳妇儿你不生气吧?”
    宋流星说完,拉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坐到白冰冰身边,牵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着,一面揉,一面去窥她脸色。
    白冰冰嘴里轻笑一声,伸手捏他耳朵,“一天下来跟你说多少遍了,人家有名字叫江丞,你咋开口闭口孙子的喊人家,再说了,到底是你不忍心,还是想坑人家,赚人家的钱啊?”
    宋流星喊疼,“我知道了,以后不喊了。”
    又道:“真是见他可怜,只要他学费交的我满意,我必定是要把自己的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他。”
    “哼,还绝学呢,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千万别误人子弟。”
    说到这里,白冰冰松开他,转而面色恢复正经,问起那位老院士的事情来,“是不是上面派人来找宋叔谈话了?”
    说到他爸的事,宋流星收起一贯的嘻嘻哈哈,表情认真道:“嗯,虽然那位老院士身份低调,并未跟我和我妈透露多少,但是县里下来的几个领导和公社的主任陪着他一起去农场看过我爸以后,农场的人对我爸从未有过的客气,连以前派给他的活都收回去了。”
    “媳妇儿,等我们年底回去就能见到我爸了。”
    白冰冰握住他的手,“好,十一年了,宋老很快就能回来,你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这之后等到天黑吃完了晚饭,两人就坐下来围绕着宋流星带过来的这笔巨款,商量该怎么花才算是值。
    白冰冰没有跟宋流星过多客气,既然是他主动拿出来给她做生意的钱,她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要在年后找一个地理位置吃香的门店租下来,把街摊子直接升级为门面铺子。
    宋流星却是摇头,“媳妇儿,咱干脆直接买一家铺子得了,钱给出去一了百了,省的以后每个月都要给人交房租,多麻烦啊。”
    白冰冰笑他,“哪麻烦了啊,我是怕咱把店面盘下来,那要是以后生意不好做,或者是出了啥事,咱这个不好转手,亏了该咋办?这些钱可都是你宋老板掏出来的,你不心疼啊?”
    “你不心疼,我还怕婶子她们要知道了对咱生气呢,这么大笔钱就这样让咱给出去了,难免——”
    宋流星打断她,“嘿嘿,忘了告诉你,我妈她们不知道我这个事儿。”
    白冰冰吃惊,“你妈她们不知道你卖古董的事?这么大笔钱你都不跟你妈她们说,你想干嘛你?”
    宋流星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想存着把你讨回家啊,怎么,不行吗?”
    “行,我又不贪你的钱,而且你家不是早就给了我聘礼吗?我早就答应跟你回家了啊,你忘了?”白冰冰反手搂住他,学着宋流星也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宋流星挑眉看她,“什么聘礼,我妈背着我给你了?她咋不告诉我。”
    白冰冰说了句等着,从他怀里起身,拉开床头柜子从里面拿出那快手表给他看,“这不是吗,还是你和婶子亲手给我的,这都能忘?”
    宋流星这才记起来,“你还带过来了啊,我以为这块手表你给你爸妈了。”
    白冰冰嘴里哼了一声,“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他们。”
    自打来到惠城,白冰冰就再也不必担心被姚水仙他们三天两头的找上门来,要求她给家里买这个买那个,每个月还得定时上交家用。
    她和家里也不联系,不过上个月她二哥白冠武倒是给她来了一封信,说他现在在供销社做的还不错,海花姐对他很照顾,而且就在写信不久前,他带着二嫂和妮儿已经在公社落脚,离开乡下白家了。
    当时白冰冰看到这里,心里还有些意外,白家竟然肯让赵小曼跟着她二哥一起出去,直到再往下看下去,她才明白她二哥这次为什么这么坚决要带她们离开了。
    起因是因为妮儿半夜里发烧一直退不下去,恰好二哥在供销社上班没回来,二嫂要带着孩子去镇上的卫生所看病,但是姚水仙不同意,说二嫂不过是打着给孩子看病的幌子想要去公社找二哥。
    还说她嫁进来这么久还每日里离不开男人,都当娘的人了知不知羞,又说二嫂一点不为自家男人着想,她二哥在外面搬货干苦力赚钱多辛苦啊,孩子不过就屁大点的小毛病也要去卫生所花那些冤枉钱。
    姚水仙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相反大嫂王丽娜还在旁边火上浇油,说她俩儿子小的时候也发烧啊,从来没去过什么卫生所,半点没有妮儿这个女娃这么娇贵。
    还说小孩子发烧在这农村乡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敷一下毛巾,塞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去啥卫生所啊,真是屁大点的事情愣是要搞出些名堂来,矫情。
    赵小曼性子原本就有些弱,又一向怵姚水仙,被她和王丽娜拦下也不敢再说下去,抱着孩子回房,自己半下午偷偷跑去隔壁村子里找赤脚大夫。
    哪里知道,等她把赤脚大夫带回来被姚水仙看到了,又拦在院子里遭了一通埋冤,求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带着大夫进屋里给妮儿看病。
    但是这大夫进去看了孩子后就转过身来骂她,说孩子都烧成这样了咋还不带去卫生所看医生,再耽搁下去孩子的脑子都要烧坏了。
    赵小曼当时听到大夫这话就哭了出来,抱着孩子冲出去,立马要去公社看医生。
    就这样,姚水仙和王丽娜还要追上去拦,一边追一边骂赵小曼是疯了不成,抛下家里的活不干要一个人抱着那个丫头片子跑去公社看什么医生。
    一路上连带着那位赤脚大夫都给骂上了,就觉得人家是在小题大做,怕是想讹钱,又担心要真让赵小曼这样抱着孩子跑了,传到她二哥耳朵里,怕是得说她这个做娘的对孙女太过心狠。
    后来还是生产队的妇女主任听到村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赶过来把姚水仙和王丽娜骂回去了,又叫上队里买了自行车的村民把赵小曼送到卫生所去,这才及时让妮儿看上医生,救回来一命。
    妮儿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因为这次发烧在卫生所住了有一个星期,她生下来就比别人家的孩子身体弱,病好了后从卫生所出来抱在手上就跟一只刚出生的猴子一样,又小又瘦。
    二哥由此回去跟姚水仙闹了一场,铁了心要分家,姚水仙和白树生不肯,她二哥后来又把赵队长和村里的乡民都叫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说姚水仙和王丽娜要害死妮儿,逼得姚水仙和王丽娜在地上撒泼打滚喊冤枉,最后却不得不在妇女主任和附近几个听到全过程的乡民作证下,没办法,同意了分家。
    但是前提是跟当初白冰冰离开白家一样,必须每个月给他们养老钱,要不然就是闹到社里去,不管谁对谁错也甭想分家。
    白冰冰当时看完这封信后,心里还有脸上寒气一片,冷的能滴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姚水仙还有白家的那几个人竟然这么不把妮儿的性命当成一条人命看待。
    就因为妮儿不是男孩吗?生病了连看病的资格都没有。
    王丽娜这个煽风点火自私自利的女人就先不说了,但是姚水仙,妮儿是她的亲孙女啊,卫生所看病很多都是免费的,真正花不了几个钱,她就这么舍不得,还要跑出去拦人?
    难道真是像她二哥在信上说的那样,她不仅重男轻女,还舍不得花一分一毫钱在除了她和白树生之外的人身上。
    白冰冰捏着信还真就认真往深处想了一下,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至少,姚水仙虽然偏心离谱,但她曾经对白清清可是舍得给花,舍得给吃穿,对她比对白家任何人都好。
    白冰冰真是想不通,姚水仙从小到大,咋就非得对白清清宠上天呢,难道真的因为白清清的古怪身份,姚水仙被她迷惑了,所以才对她这么好?
    但是那也不对啊,白清清真要有这个本事,白家剩下的人……
    “媳妇儿,你想什么呢,怎么半天不说话?”
    坐在她旁边的宋流星见白冰冰手上拿着那块手表,脸上黑压压一片,盯着前面的空气半天没个话,人也是一动不动的,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握上她的肩膀在她眼前招了招手。
    白冰冰身子一抖,回神推开他的手,“你咋了,喊我干嘛?”
    宋流星担心的看着她,“该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媳妇儿你手里这块手表都要被你捏碎了,想什么这么出神呢,脸色这么难看。”
    白冰冰听到他说手表,忙松开手仔细检查起来,发现没事,这才抬头看着宋流星笑了下,对他解释起来,“没啥事,就是想起我二哥上个月给我写的那封信了。”
    “原来就这事儿啊。”
    宋流星搂过她的肩膀,“我来的时候见到二哥了,他现在除了在供销社搬货,偶尔也挑着货担子下乡去卖卖一下小东西,也能赚点钱,你别担心。”
    白冰冰点头,“我知道,我二哥信里把这事跟我说了,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一个人要养我二嫂和妮儿,家里我爸妈他们估计还要时不时的上公社找他要钱,我哥他不容易。”
    跟白冰冰在一起后,关于白家的那些奇葩事宋流星听了也是大跌眼镜,虽然他爸被关,他妈带着他和两个姐千里迢迢来到乡下安家。
    但是这么些年宋流星都是被他妈跟两个姐宠着护着长大,家庭和睦,他妈对他姐弟三个也是一视同仁从来不偏颇,没想到他媳妇儿家里却是天壤之别,还有那样偏心的妈和又蠢又毒的双胞胎妹妹。
    宋流星在白冰冰额头上亲亲印上一个吻,他心疼又深情的看着她,“媳妇儿,这么多年你真是不容易,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时时刻刻把你捧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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