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覃月梅进了厨房,劝说道:“娘,我觉得你还是得趁着今天得空去街上置办两身好看的衣衫。奶,你来说,要是去了万家我们还一身布衣合不合适?”
    齐母认真想了想,点头道:“确实该换一换。”
    覃月梅被长辈赞同,嗓门都比先前大了不少:“娘,我是真心为了你好!”
    “我心里有数。”柳纭娘随口搪塞过去,又开始问烙饼的事。
    齐母叹口气,再次上前指点。
    覃月梅面色不太好,气氛僵持间,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柳纭娘没有去开门的意思,齐母年纪一大把,也用不着她去。覃月梅跺了跺脚,跑去开门。
    紧接着,柳纭娘就听到了她很意外的声音:“娘,你怎么会来?”
    来人是覃母,她一脸笑容,手里拎着个篮子:“我想给你包点东西,可又觉得什么都不合适。东西太粗糙,万家那边会笑话,跟你嫂嫂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些红豆糕给你们路上吃。 ”
    说着,将篮子递给她:“这种篮子听说是城里大户人家都在用的,我看着也挺精巧,以前都舍不得买,你拿着这个,也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覃月梅很感激母亲的这番用心,感动得眼泪汪汪,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娘,赶紧进来坐,家里在烙饼……”
    覃母看到厨房里的婆媳二人没有出来见自己,便知道自己来得突兀,引得人家不高兴了,本来打算还和女儿说说话的她转身就要走。
    “亲家母,我还有事,这就走了。对了,我儿媳红豆糕可是一绝,比那边酒楼里的还好吃。月梅那里有不少,你记得尝尝。”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谄媚不少。
    柳纭娘探出头来:“家里在烙饼,吃了再走吧!”
    覃母听到她挽留,眼睛一亮。
    边上的覃月梅却有别的想法,她眼神一转,回头看向公公:“爹,要不您跟阿山姥姥一起去街上转转,给娘买身衣衫回来?”她赞道:“阿山姥姥眼光很好……”
    在齐传明看来,妻子说不去万家,那就是气话。去肯定是要去的,一身布衣也不合适,这衣衫肯定要买。
    但如妻子所言把那些铺子的东家请到家里来也不合适……有人帮忙挑也行,反正明天不失礼就行。
    这么想着,齐传明欣然答应,还冲着覃母道谢。
    柳纭娘本来没管齐传明的行踪,看到二人相携出门,她眼皮一跳,想到什么,急忙出声道:“不用了!亲家母,你还是留下来吃烙饼……”
    覃母正愁帮不上齐家人的忙,好不容易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哪能轻易放弃?当即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喜欢红色,稍后给你挑一身朱红的,那个喜庆,保管万家人挑不出错来。”
    说着就要走。
    柳纭娘看向覃月梅,厉声道:“月梅,你真要让你娘去?”
    覃月梅对上婆婆的眼神,真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但这不可能,婆婆应该不知道真相才是。当即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娘,你就别说不回万家的话,所以肯定是要回来,衣衫也一定要的。咱们不缺那点银子,你就别再省了。”
    柳纭娘奔出门,冲着外头的两人喊:“亲家母……”
    齐传明不耐烦地回头:“我不勉强你出门,稍后买回来你穿了就是,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柳纭娘也看到了那边动静,一架马车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往这边冲了过来,直奔覃母。
    一切发生得很快,柳纭娘想要救人都来不及。她没想到覃月梅见劝不动她,竟然会把注意打到自己亲娘身上。
    只见覃母被撞了个结实,纤细的身子高高扬起,狠狠砸落在地上,当场就吐了两口血。
    而那边的疯马没有停,直接从齐家的院子门外奔过,转眼就消失在了街尾。柳纭娘没有看马,奔到了覃母跟前,扬声喊:“快点去请大夫。”
    说着,就作势伸手扶人。其实是去摸覃母的脉象,眼神也在她身上四处搜寻。
    覃母运气比较好,虽然伤得重,但没有上辈子的罗双云那么重,应该能保住性命。不知道是她下意识避开了些,还是控马的人发现不对收了力。
    覃月梅扑了过来,扑到母亲身边嚎啕大哭:“娘……”
    柳纭娘呵斥道:“别嚎了,赶紧去请大夫。”
    齐母一脸不赞同:“她娘出了这种事,她哪里还站得起来?找别的人去!”她扭头就看向循声赶过来的邻居:“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大夫。”
    柳纭娘看向覃月梅,眼神凌厉:“我真没有见过你这么狠辣的人。”
    听到这话,覃月梅顿时心虚,一脸不解地问:“娘,你这话是何意?”
    柳纭娘看向地上的覃母:“对着婆婆下得了手,勉强可以算是凉薄。对着亲娘都毫不留情,你可真是……畜牲不如。”
    覃月梅吓一跳,她真觉得婆婆好像知道真相,辩解道:“我又不知道外头会有疯马……”
    柳纭娘不客气地打断她,质问道:“真不知吗?”
    397.  最后一个婆婆 三       覃月梅对上……
    覃月梅对上婆婆愤怒的眼神, 心神一凛,急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总觉得婆婆好像知道了什么。
    想到此, 瞬间又想起了今日婆婆说什么也不肯出门的执着……这有点奇怪啊!
    难道婆婆知道出门会有危险?
    “不知道啊!”覃月梅心里发虚,哭着道:“我又不会算命,若是知道外头会有危险, 怎么可能催我娘出门?”
    她用帕子捂着脸, 哭得很是伤心。
    地上的覃母痛得厉害, 连呼痛的力气都没, 又晕不了,只呼呼喘气。听到亲家母责备自己女儿, 她心下着急, 想要帮腔又说不出话, 便愈发喘得厉害。
    本就受了重伤,再一着急,可能会一命呜呼。柳纭娘看出来她的难受,不再开口。
    大夫来得很快, 一行人将覃母弄回了齐家躺下。
    “腰上受伤最重,伤着了骨头, 其他地方也有挫伤,好好养着吧!”大夫叹了口气:“伤得挺重, 可能够在马儿脚下逃得一条命, 已经是运气了。”
    谁说不是呢?
    这么大的事, 自然不能瞒着覃家。大夫到了不久, 覃月梅娘家的父亲和哥哥嫂嫂就都到了。
    耽搁了这么久,天已经黑了,齐母去厨房做了晚饭……有这么多人在, 做饭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柳纭娘让前来看热闹的邻居帮自己叫了一桌筵席摆上。
    覃母受伤的事,只能算是意外。覃家人也没想过会有人故意伤人,在他们看来,齐家挺厚道的,现在还买了筵席请他们吃饭,覃父连连道谢,称自己女儿有福。
    齐传明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反正他是没有要休儿媳的想法的,顺口就保证说回到万家以后也会护着儿子儿媳。
    这样的话一出,覃家那边愈发感激,对待齐家人也愈发热络。
    齐母是个细心的人,柳纭娘并未上桌,而是让送饭的伙计又送了几样菜色过来,拉了齐家老两口在另一间屋子的小桌上吃饭。
    这没引人注意,家里客人多,坐不下那么多人,自家人另开一桌本也是很正常的事。齐家老两口却察觉到不同来。
    “双云,方才你为何要那样说月梅?”
    对着老两口,柳纭娘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实在是有害人之心的是自家人,如果老两口毫无防备,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先前我看到月梅和一个人在巷子里鬼鬼祟祟小声说话,当时觉得奇怪,便靠近了些。然后就听到那人在吩咐她让我今天下午出门。还说如果我没出现,那边的人不会放过她。”柳纭娘叹口气:“说起来,她娘这一场罪算是替我受过。如果我出去了,她娘就不会受伤。”
    老两口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面面相觑过后,齐母忍不住问:“可那些人为何要伤你?”
    齐父也觉得想不通,皱起了眉:“你可是她的亲婆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对你动手?眼看你不上套,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她亲娘身上。畜牲尚且知道反哺,她这也太狠了。”
    “我不知道。”柳纭娘想了想:“我猜可能是万家。”
    听到这话,老两口又是一愣。
    “他们为何要如此?”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这话。
    罗双云只知道是万家害自己,但缘由却不知,她都不知道,柳纭娘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大概是觉得我丢人,不配做万夫人。”
    齐母:“……”
    她吓得哆嗦起来,菜都夹不起来。
    齐父眉头紧皱:“那你还去吗?”
    今日之前,老两口再不舍,也没想把家里的孩子们留下。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去万家后比在家里要好得多。可若是去了有性命之忧,他们还宁愿把孩子留在家里,至少能平安度日。
    “我不想去。”柳纭娘摇了摇头:“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想留在家里陪着你们。”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去了,我也会回来的。”
    老两口听了这话都感动不已。
    如果覃母受伤是意外,她们说什么也不留儿媳,但若是万家真的故意伤人……他们说不出撵儿媳去万家的话来。
    可去不去,也不容他们说了算。
    覃母受着伤,哪怕满桌珍馐,两家人也没心思慢慢品尝,牛嚼牡丹似的用了一顿饭,覃家人起身告辞,还问镇上的医馆借了副担架抬着覃母离开。
    柳纭娘将人送出门外,回过头看向覃月梅时 ,见她双眼红肿得跟桃似,看着远去的娘家人止不住的哽咽。
    “你心里愧疚?”
    覃月梅哭声一顿:“娘,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口咬定说我知道外头有疯马,但我是真的不知道。”
    柳纭娘冷笑:“你敢对天发誓吗?就用你即将到来的荣华发誓。如果你是故意算计你娘让她出去撞上疯马,回头你就和万家的富贵擦身而过!”
    齐传明一头雾水,覃月梅夫君齐志伟也一脸惊诧,忍不住道:“娘,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柳纭娘不看他们,只看着覃月梅。
    覃月梅咬牙道:“我敢。”她抬起手:“若是我娘受伤与我有关,我就和富贵擦肩而过。”
    柳纭娘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多久,齐传明从外面进来,皱着眉道:“你怎么能怀疑月梅呢?她可一直拿你当亲娘孝敬,你这么说,也太伤人心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外头哭呢。”
    “我可承受不起。”柳纭娘随口说完,又道:“明天我就不走了,你自己去吧!或许,咱俩还能写一份和离书,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万家公子,我做我的齐家儿媳……”
    “说什么胡话呢?”齐传明一脸不悦:“这种事以后不许再提。爹娘都答应了让你进门,你可别为了所谓的骨气硬撑着不去。双云,去了之后对孩子有好处,对你自己也有好处,有人伺候着,难道不比在这镇上辛辛苦苦却只够温饱好得多?”
    他脱了衣衫躺上床,闭上眼道:“万家的马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早点睡,明日还早起呢。你的衣衫没买,还是得置办一身,明早上我带你去。”
    说完没多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声。
    柳纭娘坐在窗前,心里盘算着去万家的事。一开始她不打算去,想留在家里陪着老两口。可又一想,留在这里始终太被动了些,万家那边如果不死心还要对她动手,说不准还要牵连了两个老人。再有,总得摸清楚到底是谁看她不顺眼吧?
    翌日天蒙蒙亮,柳纭娘就去了街上的成衣铺子,选了两身贵重的衣衫,还买了配套的首饰。
    人靠衣装这话不假,柳纭娘经历得多,本身气质不凡,贵气的衣衫一穿,就如城里的富贵夫人。瞬间就和齐家的其他几人区别开来。
    要说齐传明他们身上的料子不好那是假话。论起来,他们都怕回到万家被人低看了去,衣衫一个晒一个的华丽,可穿在身上就像是偷穿了别的衣衫似的,怎么看都挺别扭的。
    齐传明看着这样的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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