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盛夏时节,她拥有了湛清然,和他水乳交融,缠绵无度,短暂地拥有了他美好的肉体,偶尔触动了他细微的情绪。
    要说遗憾,就是太过短暂。
    她决定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这种事,等今天晚上再去想吧。
    零碎的东西,她一样都不要,但衣服、化妆品、鞋子、杂志,这些必带,两个大箱子根本装不完。
    那枚珍珠发卡,燕回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一眼都没多看。
    直接戒指,她褪下来,放在了他书桌。
    不过这个白天浪费了太可惜,燕回把化妆的那套东西又摆出来,调整好镜头,随手搞了期视频——初秋温婉杏仁奶咖妆。
    “嗨喽,小伙伴们,不知不觉外面的知了居然已经不叫了,嗯,对的,夏天已经远去啦,那就换个心情吧!”她明媚地对着镜头歪头一笑,“金主爸爸寄来了许多新产品,陪我试试?”
    燕回接推广,但从来不会无脑夸,一定要亲测,优点缺点讲清楚,恰饭也要恰得有理有据站着恰了。
    除了开场白语气活泼些,她上妆时一般十分专注,话不多,只在点评产品时才会开口。
    “这个粉底我感觉有点假白,”燕回在手背上一抹,展示给粉丝,“不知道大家看起来感觉怎么样。”
    虽然房间里空无一人,但燕回明显感觉自己深处闹市,有人在倾听她,那些和她一样热爱美丽这件事的人,在世界的某一处。
    “哎?现在看还好。”她朝左朝右动了动脸。
    弹幕开始要眼影的链接。
    果然只有挣钱的时候,才让她那颗浮荡的心能安稳一些。
    初秋的阳光,有种干燥又清澈的气质。
    湛清然今天状态不佳,眉眼间疲态若隐若现,学生一脸惊诧地看着地狱使者脸上的红痕,默默交换目光。
    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ppt翻页笔,有那么一瞬间,他走神了,对着自己做的ppt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不好意思,”他顿了顿,露出个抱歉笑容,浅浅的,“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底下微微骚动,湛清然给学生们留的印象向来如一台精密仪器,可以高速连续运转,精力无限。
    前排的学生连忙提醒他,他点点头,继续授课。
    课后,给燕回去了两个电话,三条信息,没任何回应,他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又匆匆往实验室赶。
    湛清然去年招收了个女研究生,院长熟人,他向来是导师热门人选,对方硬是通过关系,调到他门下,信誓旦旦要走科研这条路。一年下来,女孩子确实很踏实,湛清然也尽可能给各种资源,让她跟着两个师兄一起做项目。
    刚进来,女生就说湛老师我有点事想跟您谈。
    湛清然身为男老师,这块特别慎重,一般和学生谈事都在公共场合,他一边指导着实验,一边应了声,没想到,女生却要求单独谈。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对方。
    就是在这一瞬间,警惕感十足,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于女学生,他向来保持着安全距离,绝不会做瓜田李下的事,而对于叶琛,他自以为是地以为只要自己够磊落,够坦荡就没什么不能接触的。
    那么,为什么对于女学生,他知道自己光明磊落,却依旧心生警惕,绝不轻易让自己陷入一种可能危险的境况中呢?
    湛清然沉默片刻,问:“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私事。”
    他想了想,说那到休息区谈。
    女生跟着他,站定后,说:“湛老师,医生说我以后实验室得少进,因为我怀孕了,这个项目要不然您让师弟师妹接手?”
    前期投入那么多精力、经费、资源,学生突然告诉他,自己怀孕了,撂挑子了。
    湛清然觉得这比女孩子告诉他,孩子是你的,还要头疼。
    他克制着情绪,不想刺激孕妇。
    “怀孕这种事,你跟男朋友没有安排的吗?”湛清然窝着火,“你最开始跟我怎么说的?如果你一早说清楚,我会另有计划把事情交给别人,你现在告诉我你怀孕了,”他深舒口气,眉头依旧紧拧,“我对女孩子没歧视,但你这样,会影响到那些真正想搞科研的女孩子,导师们在招人时会考虑我如果招了个女生,她半路突然说我要生孩子去,什么都不能做了?那我们前期的高投入算什么?”
    女生开始哭,也许,是孕早期的缘故,情绪不怎么稳定,直接怼了湛清然:“我有怀孕的自由,也有生孩子的自由,您这样说跟社会上那些用人单位一样歧视我们女生。”
    “你是有这个自由,但事情如果一开始讲清楚,这些资源可以给那些能坚持到底的人,是不是会更好?”湛清然面对早已成年的学生们其实不爱讲道理,有些道理,他们早都懂,不需要他废话。
    他快速结束这场谈话,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算了,你把该交接的交接一下吧。”他轻轻叹气,揉着眉心又进了实验室。
    一整天的心情,都乱七八糟的。
    暮色下来,在食堂草草吃了几口饭对付一下,湛清然驱车回家。
    本来,他的车载音乐都是些古典乐,静谧轻柔,后来被燕回霸道地换成非常吵的电音神曲,两人品味可谓风马牛不相及。
    果然,他在需要沉思的时候,这种音乐听不到两秒又立刻关上了。
    车窗降下,晚风呼啸进来,他情不自禁又想到白天面对女学生的第一反应。
    途径便利店,湛清然下车买了个西瓜,燕回生理期还没到。
    燕回正在家里开party,她本来想着要搬走,后来,转念想不对,这房子有我一部分,虽然我一分钱没出,只是拎包入住,但为什么不能是湛清然搬出去住?
    他做错事,该滚蛋的是他。
    所以,她心安理得住了下来,又把衣服挂好,邀请了孙见东和几个公司的男模特过来玩儿。
    没有人能拒绝大美人的邀约。
    几个人到后,燕回下楼把人迎上来,嘻嘻哈哈,撒娇说:“我一个人住太寂寞了,一起来玩儿嘛。”
    男模们暗自惊疑燕回一个人住这种精装修的高档小区,毕竟,她在公司做小实习生,平时美艳高冷得不行,好像谁都不能入她法眼,连湛航都不甩。
    都是年轻人,在音乐和酒精的刺激下,也就渐渐玩儿开了。
    燕回喝得醉醺醺,光脚乱跑,不断开着湛清然的香槟威士忌,孙见东前几天给她炫耀过的新鲜男模,比她大一岁,今天也跟着过来,会调酒,男孩子叫顾小畅,很可爱的名字。
    燕回就一直小畅小畅地叫着他,他有点腼腆,也有点矜持,边给她调酒边警告她,别趴太近,会弄脏他的衣服。
    刚说完,燕回就喷了他一身潮牌,她笑个不停。
    所以,当湛清然打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一群陌生男人在自己家里狂欢,空气中的酒精味道、香烟味道、水果味道、食物的味道,混杂成汹涌海浪般扑到鼻底。
    夜店里一般的音乐,也瞬间泄露出来。
    客厅里满是狼藉。
    燕回人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小腿雪白,上面有滴落的红酒渍迹,她正懒懒地把手伸出来,任由一个年轻的男模握住,对方告诉她,自己会算命。
    “那就帮我算算呗,什么时候能发财。”燕回眼睛像宝石那样璀璨,又像林雾那般捉摸不定,她像没长骨头,呼吸喷洒间,对方一阵心猿意马,几乎要吻上来,燕回咯咯笑着避开了,可一扭头,迅速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
    一进一退,引得人心神荡漾。
    那种类似小女孩般的恶作剧。
    家里很热闹,她很开心,燕回喜欢人多,越多越好,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湛清然那个狗男人在哪里?哦,他一定在忙什么实验,或者,在跟叶琛上床,上就上吧,他爱上谁上谁,她一头劲扎进这场错误的婚姻,她也有责任的。燕回昏昏沉沉想着,不觉间,对方已经搂紧她的腰肢,她一惊,嘟囔了句什么,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一幕,清晰地落进湛清然眼中,他耳根腾下就热起来,滚烫无比。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孙见东愣了下,因为,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年轻,英俊,有着堪比男模的身材比例,职业习惯让孙见东一秒就判断出眼前的男人,有不俗的皮囊。
    “你是?走错了吧?”孙见东在躁动的音乐声询问,没人开门,这人怎么出现的?
    湛清然耳朵上的烫意,越来越深,他冷冷清清看着眼前喧嚣的一切,说:“这是我家。”
    第45章 燕回早瞥到了他,她人已……
    燕回早瞥到了他,她人已经站起来,长腿一跨,跨过地上散落的不知道什么物件,她笑了下,告诉在场所有人:
    “我老公回来了,谢谢你们今天来玩儿,不过,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她性格里乖僻的部分,展露无遗。
    翻脸不认人,不留任何情面。
    最终,家里只剩一地的狼藉,和两张形同陌路的脸。
    燕回以为湛清然至少会来质问她,没有,他只是用一种有点压抑又形容不出来的神色看了看她,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她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做家务,结婚后,家里卫生湛清然也没时间弄,都是找钟点工,这次他没喊钟点工,自己动手,足足打扫了一个多小时,并且下楼倒了四次垃圾,家里才恢复原状。
    燕回就在卧室睡了一个多小时。
    迷糊中,有人往她身上搭了点什么,燕回惺忪睁眼,灯光下,男人是个弯腰的动作,看不清他眼中真实情绪。
    “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东西吃?”他很平静地问她,什么都没提。
    燕回大脑放空片刻,随后,抢先一步发了火:“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你不生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己老婆跟一群男人鬼混,勾三搭四……”
    “我很生气,”湛清然静静打断她,直视着她美丽又愤怒的眼睛,“你刚才那个样子,我感觉是在羞辱我,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受得了。”
    燕回持续炸毛中:“是吗?我以为你是死人呢,原来,你也会生气会受不了,那你怎么不骂我呢?你难道不想甩我一巴掌?”
    她开始用手指狠狠戳他,戳的自己也不知是手指痛,还是心痛。
    湛清然没有动,他只是说:“我确实想发火的,但我在自己想发火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你昨天大概是什么心情,我现在只想知道,这样做,你有没有心里好受点?如果好受了些,我们能坐下来谈谈吗?”
    燕回微怔,她呆呆看着他,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湛清然眉毛上的汗意都没褪尽,他轻轻一抹:“如果真的想报复我,别用这种方法,你漂亮,跟一群男人在一起太危险,我知道这些人里头有你的摄影师,你们是朋友,不过你应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一个男人会纯粹拿你当朋友的,不要高估任何人。”
    这样的道理,没人跟她讲过,是她自己摸爬滚打悟出来的,燕回什么都知道,她盯着湛清然开始走神,下意识自言自语:
    “我以为,你会骂我,指责我。”
    她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其实,没那么逆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丁点错都不能犯。爸爸妈妈总在忙生意,她连偶尔生病都会变成一个错误,招来母亲的抱怨,燕回觉得钱比自己重要,但爸爸妈妈又很舍得给她花钱,她整个人矛盾极了,搞不清爸爸妈妈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爱她,但为什么从来不关心她,只有聒噪的指责和打骂。如果不爱,可又为什么把他们那么看重的金钱,毫不吝啬地就给了她?
    一个孩子总处在矛盾里时,就容易变得乖张。
    在她的成长经历里,来自外界的否定太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开的,爱谁谁吧。
    但她没想到,湛清然这个时候还关心她危不危险,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要是批评她,她偏跟你对着干。
    “我没想着报复你,”燕回敛了敛神,她露出那种小女孩才有的惘然,有点语无伦次,“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还回来,你有地方去,去你父母家,住学校,你想晾着我,昨天那个事……反正我没想着报复你,我就是忙了一通后,看着家里空荡荡的,心里很烦,我没什么朋友,爸妈也不会管我这些事,我不知道该跟谁去聊聊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过这种破事挺常见的,对吧?什么发现结了婚的丈夫还深爱着前女友,又搞一块儿去了,谁爱听这种司空见惯的破事?再说,可能你现在挺高兴的,你们又和好了,你的亲朋好友估计也等着你赶紧跟我离婚,你说,你们都高高兴兴的,我凭什么一个人坐家里哭?你做错了事,我今天也过了,正好扯平,互不相欠。”
    说到这,她眼睛又倏地明亮起来,“咱们离了吧。”
    这个话,湛清然仿佛早有预料,他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脑子里想的却是她上次冷不丁问他:“你要和我离婚吗?”
    屋里温度适宜,卧室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只有她身上的幽幽暗香,窗户开了点,有初秋的夜凉挤进来。燕回素面朝天,眉毛根根分明,即使没什么过多表情,那两道眉,也桀骜不驯似的横在那,特别醒目。
    这么打量着她,湛清然发觉她脸色有点苍白,可眼睛依旧亮得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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