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端。”另一个声音文弱,竟有几分耳熟。
    是韩凌。
    他不是还在病中?
    流云三两步上前想去争论,脸色发青,这明晃晃地说的是谁?
    被柳盈月拦住,现在是他们在求人,怎么能在别人的地方上无礼。
    院中的话还在继续。
    “如今那姑娘已嫁了人,是死是活与公子没有关系,公子只需要将药一日三次准时服下,便不会再梦魇了。”
    “好。”
    两道身影走出,韩凌见着她一愣,有些心虚地道:“柳……太子妃。”
    柳盈月微微朝他点头,却还是走上前去,“您是徐大夫吗?”
    徐大夫睨了她一眼,“在下徐某。”
    柳盈月眼前一亮,“久仰您的大名。我阿娘如今卧病在床,可否烦请您上柳府出诊,诊金大人不必担心……”
    徐夫人作势抻袖,“今日不得空,姑娘明日再来吧。”
    她低下头,急切道:“我等得了,阿娘的病等不了,请徐大夫……”
    徐大夫半笑道:“太子妃怎么不去求太子殿下?”
    柳盈月一噎。
    徐大夫抱着手,“柳府的门槛,我徐某可不敢高攀。”
    他在京中年少成名,向来都是为达官贵人治病,精力有限,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人。况且,能教养出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生母也好不到哪去。
    柳侯抬的外室他知道,是个实在的药罐子,万一他去了没治好,岂不是坏他长久的名声。
    “姑娘请回去吧。”
    韩凌默然着,看着她略显焦急的脸庞。
    即便是凝着眉,依旧是好看的,可惜已作人妇。
    徐大夫走在前,韩凌连忙将徐大夫请上马车,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柳盈月。
    “虽说我与姑娘曾有过婚约,但到底也不擅自打扰徐大夫的主意,见谅。”
    等他们走后,流云气地语气都在发抖,“才不要原谅他!”
    “明明是他们先退婚的,凭什么要小姐来背负这些骂名。”
    柳盈月转身上马车,“京中不是只有一个好大夫,我们再去想想其他的法子。”
    她没有心思去理韩凌的事,徐大夫不肯救她母亲,总归还有别的法子。
    她靠在马车车厢上,心底思索。
    实际上,即便重来一次,有些事情依旧没有改变。
    *
    驿馆中,裴阙坐在桌前,眉目冷淡。
    京中的报书放了好几叠,然而离他手边最近的那一摞,是自东宫来的:太子妃归家,一月未回。
    裴阙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过他又打开其他报书,很快平静下来。
    对于京中的大小事,裴阙早已习惯,却难付诸什么情绪。
    容安从门外进来,手中抱着披风,连带着京中送来的最新的报书,放在裴阙的桌边,“殿下。”
    “兰大人的遗物已经寻到,其中还有一些是小女孩家的玩意儿。”
    裴阙想了想,“替皇祖母收好,带回去吧。”
    他摊开了新收的报书,上面赫然:柳盈月和韩凌见面。
    裴阙手中攥紧书页,眸光如利刃。
    再往下看,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挥笔写下几个大字。
    “东宫之中对太子妃有求必应。”
    他装进信封,叮嘱容安:“连夜送往京中。”
    入了秋,夜里是凉的,裴阙揽了身上的披风。
    他抚上胸口,虚虚地攥成拳,有什么压抑在这里。
    容安进门时,带来了些许凉意。裴阙终于感觉出似乎是有什么预感,心底有些慌乱。
    他沉了口气,“容安,兰大人的事尽快处理,然后返京。”
    第33章 他进一寸,她就要退一尺……
    柳府的马车停靠在山道外,剩余的路全靠柳盈月自己走。
    村落间,有人在取着井水,听见村外动静,不禁看去。
    几个女婢簇拥着的是个披着淡绿披风的姑娘,长得秀气,上来便问:“您知道张大夫吗?”
    老婆子心底明了。哦,求医的。
    “小张啊。”她的口气中带着乡音,也不知道这小姐能不能懂,指了指前方的路口,“拐过这个道口,那个门口摆好多架子的就是他家。”
    那小姐有些急切地道谢,正要走,转而又摸出个什么塞在她手里。
    老婆子一看,是一锭银子,不由得一喜,但原没做什么,心中不好意思。
    “小张这几天上山去了,估计要蛮晚回,你要是等他不到,到我家里去。”
    柳盈月再度谢过她。
    不消多久,几人便走到那个小院。院落不大,
    一眼看尽。棚屋两侧摆着用竹子搭的架子,不一样高,能见着地地方都晒上了药草,有些她认得,有些她不认得。
    柳盈月心头不安,这不会是个世外高人吧?
    像这样的世外高人,向来不屑于为他们这样的人家出诊,以便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头。
    想到此,她心头更惶惶。
    然而,等了几个时辰,都不见张大夫。
    柳盈月捏着指尖,看着太阳落入山头。
    流云试探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天黑了外边的路不好走。”
    柳盈月倍感遗憾,想起方才婆婆的话,点了点头。
    但回程的一路都走得慢,不时回头望一眼那个棚屋。
    静静的棚屋倚靠在山前,像故人盼归。
    再见着,一个穿着葛青衣衫的男子背着药篓,小心地将栅栏们大概。
    流云见着一惊,连忙喊道:“张大夫。”
    那人瞬时回头,似乎有些茫然。
    他的眉目稍宽,有几分少年老成的相貌。这个人,她太熟悉了。
    张太医,张简。
    前世在那段时日里,一直劝她好好调理身子,想过各种办法让她开怀的人。柳盈月甚至从他这里学到不少治病的方子。
    一个心地善良,医术绝对高明的人。
    柳盈月几乎是瞬时安心下来,但知道对方如今不认识自己,连忙自报家门,“能否请您上门为我母亲诊治。”
    张简闻言,极快地放下了身后的竹篓,将外头铺开的草药收进去,柳盈月和几个丫头也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
    马车载着张简,戌时到柳府。
    张简诊完收了手,如其他第一句话一模一样:“的确是久病,不好医治。”
    柳侯几乎放弃了。
    张简道,“夫人气血空虚,又常年郁郁,损害病体。”
    话锋一转,“也并非全然没法子。”
    屋内有没如期般的惊叹声,张简不禁心中有些惊讶。
    那个请他来的小姐脸色严肃地道:“先生但说无妨。”
    “我行医时,曾经见过有老大夫给人家治病用“熏”法。即将草药磨成粉末,制成香料,在屋内熏燃。”
    “此事耗时很久,按照夫人的病情,还需要兼内服汤药。”
    张简犹豫了会儿:“只是制香繁琐,还有些草药难寻,张某一人恐难……”
    “先生但请放心,只管诊治,柳府能做的,必然竭尽全力。”
    张简不知道他是柳府请了很多大夫之后才被请到的,但觉柳府十分配合,因此他用药并不束手束脚。
    柳府众人原觉得没什么救来的希望,但大公子和太子妃执意试试,便也忙碌起来。
    柳侯给张简安排了小屋子,晚上便写方子调整用药,白日他同大公子去寻草药,太子妃亲自操持制香。柳府上下谁见着他都得尊称一声:“张先生。”
    张简在柳府住了一月有余,到腊月小雪,他再诊时,二夫人的病的脉象平稳许多。
    柳盈月用钳子挑拣香料,心中一喜,连忙唤人:“素云。”
    素云早已备好了银两,往张简手中塞。
    张简原也不在意银两有多少,便放下,还叮嘱着:“此后用香可稍减些,但三次焚香,不可怠慢。”
    “此并非我张某一人功劳,也全靠柳府众人帮忙,尤其是大公子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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