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纾华皱着一张小脸,“可是——”
    “没有可是。”傅冉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将人捏着肩膀按坐在了床边,又叮嘱了浣心跟乔诫几句,便带了两个随行的侍卫走了。
    许纾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慌起来。
    她免不了这份担心。
    毕竟傅冉是当今皇帝,他亲自去什么有百毒的山上采药,万一出了事情怕是他们一个船上的所有人都难辞其咎甚至无法活着回去。
    颐儿年龄尚幼无法继位大统,朝中动荡不安,觊觎权力之人比比皆是,身后又还有个太后……
    许纾华胡思乱想了一通,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眼下李卯已然将其他药材都抓了回来,浣心忙着煎药。
    虽是没有灵草汁佐药,可方才那老郎中也说了,没有灵草汁药亦有效。
    如今傅澄颐烧得浑身滚烫,再严重些怕是就要抽风昏厥了,还是得先将药煎了,喂下去一副压一压病气才好。
    一时间,整个船舱里的人都警惕地忙碌着,自然无暇顾及后面那艘小船里被看护起来的那位。
    禁军统领陈猛眼瞧着前面那艘大船乱了套,沉着脸色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也不知前面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家都慌慌张张的。”他小声嘀咕着,便听得身后的老婆子笑了两声。
    “还能有什么事,要么是皇帝病了,要么是太子病了。”陈湘语慢悠悠地说着,被芸梅扶着站起身来,“没瞧见方才有个郎中从船上下来么。”
    陈猛见她站起身,不由跟着警惕起来,“想不到太后娘娘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哀家又不是瞎了,要死了,何须这样大惊小怪。”她瞪了陈猛一眼,转而站到了船边望着水里的倒影发怔。
    “快来了……”
    天色渐晚,夜幕随即降下。
    船里燃了灯,许纾华抱着傅澄颐坐在床边。
    服了药后孩子身上已没那么烫了,但到底还是热的。
    傅澄颐时而会睁开大眼睛望着许纾华,皱着团子一样的小脸蛋嘴里支支吾吾,像是在告状,给她说自己不舒服。
    许纾华心疼地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不时唤着他的名字,又用浸过冷水的手巾给敷着额头。
    到底是捱过了最难受的那会儿,小孩子的精力恢复了些许,这会儿伸着小手张牙舞爪地去抓额头上的手巾。
    许纾华也只能柔声哄着,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怎么还不见人回来?”
    傅冉这一去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却还是没见人回来,连个影儿都没有。
    她难免开始担心起来。
    甲板上忽然传来动静,许纾华还以为是傅冉回来了,正准备让浣心出去看,却听得乔诫的声音传进来。
    “老夫人不便进去,请回吧。”
    许纾华眉头微皱,乔诫口中的老夫人指的自然是太后,可这人此时登了这艘船又是为何?
    她听得门外又争论了几句,便将孩子抱给了浣心,自个儿到外面去看。
    眼下芸梅正扶着陈湘语,许纾华有些日子没见过她,忽地发觉陈湘语头发花白了不少,整个人看着也苍老许多。
    “夜色浓重,母亲走路不便,不知来此是为何?”她耐着性子朝那人行了一礼。
    陈湘语睨着她,“听闻我的孙儿病了,作为祖母我自然要来看一眼。”
    她说着作势便要往屋里走。
    许纾华一步跨过去挡在了门口,“母亲还是别进去了。屋里有病气,若染上您妾身怕是也无法给老爷一个交代。更何况……”
    她说着顿了一下,唇角勾起冷淡的笑,“老爷心思缜密疑虑颇多,母亲须得远离是非之地才能自保。妾身这也是为您着想。”
    陈湘语气结,指着她的鼻子便要破口大骂,“你——”
    岂知许纾华直接挪动半步避开了她的手,转而冷声斥责道:“乔诫,你怎么当差的,老爷嘱咐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乔诫领会其意,又叫了旁边的兄弟过来挡住门口,嘴上却说着:“属下失职,还望夫人恕罪!”
    眼看着这几人将门口堵了个严实,陈湘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地瞪了许纾华一眼愤愤离开。
    等看着陈猛将太后妥帖地带回到了后面的船上,许纾华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了屋,便见浣心抱着孩子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夫人,小少爷又开始发热了!”
    许纾华这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又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忙将孩子抱过来,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让浣心跟乳娘去打冷水进来,同时再煎一副药。
    众人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守在门口的乔诫也进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许纾华摇摇头,正欲说让他守好门口便好,便听得外面有刀剑轰鸣的声音——
    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不知跟哪儿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来人不少,外面很快便乱成一团。
    浣心将手里端着的冷水泼过去,匆匆逃进屋里。
    “娘娘,有刺客!您快带着小殿下躲起来!”
    乔诫冲过去与跟在浣心后面的黑衣人交手,一个杀过又涌进来另一个。
    乔诫只能拦在门口奋战,防止再有人进了屋里。
    只是眼下船舱内的陈设一眼看得到头,哪儿有地方能让抱着孩子的许纾华躲?
    她只扯了被子给傅澄颐裹严实了,抱着孩子警惕地望着门口。
    “浣心别怕,后面还有禁军守着,没事的。”许纾华不忘握了握身旁小丫头冰凉的手,如是安慰着。
    外面的刀剑声听得人脑子都跟着发胀,许纾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同浣心一起退到角落里。
    “嘭”的一声从窗口出传来,一道黑影钻进了船舱里,那人手里握着的长剑泛着寒凉的光,晃得人眼生疼。
    “乔诫!”许纾华喊了一声,却被外面的打斗声响给淹没。
    此刻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许纾华死死咬着后槽牙,“是谁派你们来的?可知我们是谁!”
    那人不答她的话,只冷笑一声,顿时有寒光闪过。
    “娘娘小心!”浣心猛地从她身旁窜出去挡在了他们母子身前,许纾华来不及拽她——
    长剑穿透她的肩胛,猩红的血瞬间喷涌出来。
    “浣心!”
    那人一脚踹在了浣心的肚子上,顺势将长剑给拔了出来。
    浣心的后背磕在柜子上,顿时昏死过去,而面前的刺客还在朝着许纾华逼近过来。
    剑刃猛刺过来,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将孩子护在怀里。
    千钧一发之刻,只听得刀剑相碰的轰鸣声响彻整个船舱,随后便有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第54章 追妻   相信我,好吗?
    许纾华醒过来的时候, 周遭昏暗,她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却又看不清,只好试探地伸出手去碰。
    忽地有一只大手抓住扼住了她的手腕, 许纾华心头猛地一紧,僵着没敢动, 便听得耳边响起某人的声音:“纾儿, 你醒了。”
    “陛……”她下意识地想叫“陛下”, 可想起他们尚在宫外不便暴露身份,便不由喉间一哽,转而唤了他另外一个名字。
    “晟洹?”
    那人似乎对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 怔了一瞬才笑着应道:“是我。”
    许纾华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回了肚子里一半,她默默舒了口气,适应着周围昏暗的光线。
    有潮湿的朽木味儿窜进鼻孔,许纾华皱起眉头,小声问他:“颐儿呢?”
    “颐儿被乔诫带去了安全的地方。”那人似乎是不太方便动弹,只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浣心和乳娘也都去了,你放心。”
    “好。”许纾华低低应了一声,眼睛已然适应了周围的昏暗, 这才看清周遭的环境。
    潮湿腐朽的味道是从一旁的柴堆传来,受了潮的朽木堆了整整一个墙角。
    整个屋子破败且空旷, 便是连窗纱都是破洞,仿佛风一吹便要散了一般。
    借着微弱的月光甚至能够看见窗棂上结的蜘蛛网, 上面似乎还爬了只长腿蜘蛛。
    许纾华隐约觉着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抬眼去看身旁那人,“我们这是……在哪儿?”
    那人默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
    此话一出,许纾华心中便已有了数。只是回想起昏过去前听到的打斗声,她一颗心忍不住又揪起来,借着月光将身旁的人大致打量了一番。
    血腥味隐隐约约的,被浓重的朽木味儿所掩盖。
    许纾华拧起眉头,指尖小心翼翼地去碰傅冉的肩膀,听得那人低低地吸了口气。
    “受伤了?”夜色将她面上的忧心隐去,这会儿并不能瞧真切。
    傅冉握住她的手搭在腿上,“没事,小伤。”
    从前傅冉与她并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候,关键时刻她亦无法辨认这句所谓的“没事”到底是真是假。
    “那……”她张了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心中积压着的那份沉重却将这点担心生生给怼了回去。
    许纾华垂眼抽回了手,转而去说别的,“这些刺客来得蹊跷,此事需得彻查。”
    见她不自在,傅冉便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放心,伤了你与颐儿的人,我自然不会姑息。”
    这话说得许纾华心中别扭,分明受伤的是他……
    她目光仍旧不自觉地朝着那人肩上黑漆漆的一块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感觉血腥味比方才要更浓了。
    许纾华二话不说将塞在衣袖里的手帕拿出来,又垂眼摸索着要去扯自己的裙摆——
    冷不丁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扼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做什么?”
    她不由分说地挣开他,扯下布条来,“你受了伤,需要先包扎一下。”
    “纾儿,我……嘶。”那人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许纾华却已然将布条缠上了他的肩膀。
    “忍着点。”她故意绷着脸说道,手上替人包扎的动作却是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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