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璃道:“姐姐有所不知,兵工厂中从去年夏天就开始研造一种叫铁战车的玩意儿。当初夫君的设想是,造出一种浑身披着铁甲的战车,装备大口径的火炮,战场上便成了一个个活动的炮台,不怕敌军炮火弓箭轰击,尤其适合攻城作战。只是后来,夫君发现这种铁战车太笨重,装备铁板装甲之后需的十几匹马儿才能拉的动,行动也太迟缓。而且装备的大口径炮也达不到效果,炮管太大太长,完全承受不住发射的力道,十几炮便变形作废,耗费的的银子也极为庞大,故而下令这计划作废了。”
    众人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杨蔻儿和陆青璃两人成天蓬头垢面的在兵工厂捣鼓,两人对火器的研发甚有研究,但什么装甲口径之类的词语却是其他人压根不懂的名词。
    “青璃,你到底要说什么?是不是这种什么战车火炮能攻破正阳门城墙?”叶芳姑皱眉道。
    陆青璃道:“我不敢保证,但现在的情形,什么也要试一下的。”
    戴素儿道:“可是你不是说计划作废了么?”
    陆青璃道:“夫君虽然放弃了这个计划,但我和蔻儿见夫君神色中甚有遗憾,于是我们两个便商量了暗地里继续研造铁战车,虽然笨重缓慢的毛病无法解决,但和江西请来的冶铁师傅一起,找到了在铁水中加入一种特殊的粘土,让冶炼出来的铁水可以铸造强度和长度口径都适合的炮管,而且大大延长发射次数。”
    叶芳姑道:“你们是偷偷干的?这笔账想必没有报在兵工厂的支出账目之中,想必所费不菲。”
    朱凤桐道:“去年兵工厂账务盘查时,年底有十五万两银子不知去向,是不是被你们拿来做这个了?”
    陆青璃和杨蔻儿低下了头,她们本以为无人知晓,但其实朱凤桐早就盘查了兵工厂的账目,也发现了这笔消失的银子。
    “十五万两?你们好大的手笔。”叶芳姑惊呼道。
    “其实……还不止。”陆青璃嗫嚅道:“年后又花了三万两,总共十八万两没了。”
    叶芳姑不知说什么好了,朱凤桐道:“如果你们说的这玩意能有用的话,便是一百八十万两又如何?你们的意思是,这东西现在能用么?”
    陆青璃叫道:“当然能用,只是还在兵工厂的山洞里,须得拉回城里来。要二十匹健马才能拉得动。”
    众人看向小郡主,凭她定夺,小郡主撸了袖子道:“走,咱们便去拉了这东西来瞧瞧,让忠叔备好二十匹健马,天黑之前一定要拉到城里来;青璃妹子,最好这东西有用,若没用的话,夫君可救不出来。”
    陆青璃低声道:“若铁战车也攻不破正阳门的话,我便……我便……”
    朱凤桐起身打断她的话道:“既然决定了,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出城去拉了那东西回来。”
    当下交代忠叔准备马匹,交代家中护院紧闭府门守住宋府,若有图谋进入之人,务必坚守拒敌云云。盏茶之后,众女已经在数十骑火铳亲卫的护卫下,带着数十匹健马出现在永定门大街上直奔城门而去。
    永定门城门处守兵寥寥,本守在此处的大批外军兵马在宋楠闯入京城后便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没能阻止宋楠进城,而兵力并不充沛的情形下,他们中的大部分立刻被抽调集结。
    正阳门之战打响之后,外城的六千余守城兵马便被抽调走了四千多,永定门右安门左安门广渠门广安门五座外城城门只剩下了两千余守军,平均算下来,每座城门只有四百外军值守。
    当然,四百外军守着城门也已经足够,城门紧闭吊桥高悬,数日来弥漫着的异常气氛已经让城门处成了禁足之地,城外的百姓们知道无法京城戒严也没打算往城里跑,城里的百姓也根本没打算出城,永定门城门内外除了外军士兵的身影,几可称为门可罗雀。
    就在这寂静的下午,哗啦啦的马蹄声从永定门大街上传来,显得的动静颇大,城门守卫立刻警觉,城上城下的士兵也弯弓张弩严阵以待。
    当看清楚来者是七八名头戴风帽,身披披风的女子时,守城千户才松了口气,带着数十名士兵下城来迎上前去,举手高声叫道:“城门重地,无干人等不得在此逗留,速速退去。”
    边说话,边瞪着一双细条眼在马上几名女子身上乱转,心下暗自咂舌,这几名女子个个绝色,身形脸蛋气质个个人间绝品,也不知是哪家的家眷。
    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上前来,在马上拱手道:“军爷,奴家姐妹几个想出城,不知可否通融。”
    那千户听这女子语声清脆,看她身段俊美,不禁舔了舔嘴唇,身边的士兵也个个直了眼盯着这女子无礼的打量,那女子皱了眉再问了一遍,千户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两声正色道:“数日前便已下达公.文,城门禁止百姓进出,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那女子道:“奴家知道,只是奴家姐妹几个结伴来京城游玩,没想到遇到城中戒严之事,归期已近急着出城返乡,所以不得已来求肯军爷通融。”
    那千户心中一喜,暗道:“原来是外乡人,不是北京城的人。”
    “不成不成,上边的命令岂能随便通融,你们这几个女子是何方人士,怎地这时候来京城游玩,有没有男眷陪同?”
    那女子摇头道:“我姐妹早慕京师繁华,故而趁着春天的时候来看一看,家中男人们都忙着做事,哪有什么时间陪我姐妹前来。军爷,您就通融一次如何?这里有些银两,军爷带着诸位大哥们去买酒喝,这事儿也不难办,您一句话,城门开条缝儿,我们姐妹出了城便得了。”
    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来,一百两一张,总共有十几张,那可是一千多两白花花的纹银,千户眼睛一亮,但却没有去接银票,摇着头在几名女子身上乱看,口中道:“你这小娘子说的轻巧,开条缝儿这么简单的事?”
    后方一名女子杏目圆睁,斥道:“你这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千户一愣,眯眼打量着那美貌女子,冷笑道:“呦呵,小娘子脾气还不小,你们这几个女子这个时辰急着出城,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天色将晚,出城三十里才有集市,干什么选这个时候出城?”
    另一名圆脸大眼的女子道:“关你什么事儿?你若嫌钱少,在多给你银子便是。”
    “呀?这是拿钱砸老子了,几位好大的口气,家里造银子的么?”千户斜着嘴角嘿嘿的笑,贼眼不断的在几名女子的胸脯长腿上乱看。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军爷若通融,这五千两银子便是你的,若不愿意,我们便在京城呆上几天也不妨事。”手拿银票的女子从袖子里又取出一叠银票来举在空中轻轻抖动,银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唱着一首动听的小曲儿。
    那千户眯眼道:“你们把爷看的太轻了,我本来可以通融,但你们这几个小娘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惹恼了老子,要知道,这永定门上下可是我说了算,五千两银子确实不少,但老子心里不开心,就是不让你们出城,怎么地?”
    身后的士兵们一片哀叹之声,肚子里骂翻了天,千户这狗日的平日爱财如命,今日为何到嘴的肥肉不吃?那可是五千两纹银呢,累死累活一年,饷银不过二十两,这五千两银子大伙儿分一分,一人便有十几两银子了,这他娘的发的什么疯?莫不是要在这些美貌女子面前逞英雄好汉?这个傻逼养的。
    千户何尝不知手下士兵的不满,扭头喝道:“吵什么?要银子不要命么?张侯爷可是下了严令的。”
    圆脸女子道:“叶姐姐,军爷既不肯,咱们便回头吧,大不了在城中呆几日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拿着银子的女子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走吧。”
    众女子纷纷拨转马头,准备离去,忽听那千户大喝道:“站住。”
    众女诧异的回过头来,姓叶的女子皱眉问道:“军爷还有什么事?”
    那千户摇晃着脑袋道:“就这么走了?”
    叶姓女子冷笑道:“那还能怎样?军爷既不通融,难道要我等姐妹站在这里当木桩不成?”
    那千户冷声道:“你们几人行迹有些可疑,哪有女子骑着马匹在外抛头露面的?你等出手豪阔,这些钱财从何处而来?小三子!小三子。”
    一名士兵忙凑上前来答应:“小人在,千户大人何事?”
    “你今日不是说,正南坊出了窃贼么?这几日闹了好几家大户人家,偷窃了不少钱财,闹得人心惶惶,是不是?”
    士兵小三子愕然道:“没……没啊。”
    千户抬手一个爆栗子,眼珠子挤得差点飞出来,打着眼色道:“明明听你亲口说的,好好想想。”
    小三子恍然,哦了一声道:“哦哦,确有其事,这几日正南坊闹飞贼,有人说看到贼子身形纤细,好像是女子的模样……”
    “啧,这就是了。”千户满意的点点头,回过头来对着马背上的几名女子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几个行迹可疑,我怀疑你们跟正南坊闹飞贼的事情有干,你们不能走。”
    几名女子同声娇叱,杏眼女子怒骂道:“你这坏东西,你是要作死么?”
    “呦呵,还说不是女飞贼?连我都敢威胁了。”
    叶姓女子摆摆手道:“这位军爷看来是要把我们当女飞贼给拿下了,是么?你瞧着我们几个像是飞贼么?”
    千户嘿嘿笑道:“瞧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倒是不像,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焉知你们不是怀揣着凶器?我也不冤枉好人,几位下马来,让老子好好搜一搜,只要没什么罪证,便放了你们回去。”
    马上几名女子终于明白了这厮的用意,不仅娇叱怒骂出声,这厮太过无耻,原来闹了半天是想占便宜,若任他那脏手碰了身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外军士兵们纷纷鼓噪道:“千户大人说的是,下来让咱们搜一搜,但没有违禁之物,说不定咱们千户大人一高兴,还真就通融了你们出城去呢。”
    之前上前交涉的叶姓女子正是叶芳姑,此刻她面罩寒霜,心中杀气顿生,见面前众官兵的丑态,静静道:“军爷当真要搜?”
    那千户嘿嘿笑道:“那还有假?”
    叶芳姑轻声道:“那就让你们搜,先搜奴家,谁来搜?”
    身后小郡主等人惊呼道:“叶姐姐,你怎可答应。”
    叶芳姑摆手道:“稍安勿躁。”
    千户笑眯眯的道:“本是要寻个婆子的,但这里又走不开,左近又没民居,只好本人亲自动手搜了,虽然有点那个得罪了你们,但这是公务,原不需考虑这些。”
    叶芳姑微笑道:“说的是。”说话间跳下马来,缓缓走近那千户身边,挺起茁壮的胸口道:“来吧,搜吧。”
    那千户没想到叶芳姑如此爽快,倒是吃了一惊,但面对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送上来给自己占便宜,焉有不占之理?当下壮起色胆撸起袖子,叉着两只毛茸茸的大手便往叶芳姑身上伸来。众士兵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全是咕哝咕哝咽吐沫的声音,暗自羡慕千户大人好艳福,这女子美貌冷艳丽,身材茁壮,捏上一把,那还不爽翻了天。
    然而,眼前异变陡生,那千户的毛爪子尚未及那女子的身上,便见那女子一声娇叱,伸手叼住那千户的手腕,反向一扭,只听一声清脆的喀拉声响,那千户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手腕腕骨已经被拗断。下一刻,青光耀眼,一柄短剑抵在了他的喉头。
    “无耻的狗东西,身为朝廷将领,居然一肚子坏水,意图猥亵良家女子,姑奶奶岂能容你,闭嘴,再叫唤一声,姑奶奶让你人头落地。”
    那千户只觉喉头一痛,短剑已经刺破了皮肤,能感觉到脖子里往外流血,当下吓的大叫道:“饶命,姑奶奶饶命。”
    叶芳姑怒斥道:“叫你的手下不准反抗,否则我便割了你狗头。”
    士兵们本已经哗啦啦抽了兵刃在手,围上前来用兵刃遥指鼓噪,那千户怒骂道:“王八犊子们,想害死老子么?都给老子滚开。”
    叶芳姑朝身后一点头,身后一名女子掏出胸前竹笛稀溜溜吹了一声,猛然间马蹄乱响,数十骑飞驰而至,几十名锦衣卫火铳亲卫眨眼间奔到近前。
    叶芳姑挟持那千户,在他耳边低喝道:“命你的手下不准反抗,谁要是敢动手,我便割了你的猪脑袋。”
    说罢,剑尖又往前送了送,那千户感到喉咙一阵剧痛,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喊道:“都不许妄动,谁也不许动手,不然,老子杀他全家。”
    城头的士兵们见到突然到来的数十名锦衣卫亲卫,本打算开弓施射的,闻言一阵犹豫,城下,数十名锦衣卫亲卫快速的将两百多不敢反抗的外军士兵的兵刃给缴了,十几只火铳指着他们,他们谁也不敢动。
    旗官张睿带着十几名亲卫冲上城楼,数百外军士兵投鼠忌器,下边的千户声嘶力竭的要他们不准反抗,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眼睁睁的被下了兵刃。张睿急速下令将城下外军士兵押上城楼,三十名锦衣卫火铳亲卫持着火铳将他们全部集中在城楼上方的阁楼中牢牢看住,这才松了口气。
    叶芳姑用短剑低着那千户的喉咙将他押上城楼,那千户不断的哀求求饶,叶芳姑冷冷不语,待将其押到众士兵被看押的所在,叶芳姑开口道:“狗贼,你知道你今日冒犯了谁么?我们是镇国公府上的家眷,你这狗贼居然意图非礼,死有余辜。”
    那千户吓得尿都要出来了,连声哀求道:“有眼不识泰山,我瞎了眼,姑奶奶饶我这一遭,再也不敢了。”
    叶芳姑冷笑道:“饶了你?那我岂不是白白受辱了?你这种狗贼就不该活在世上祸害人,姑奶奶今日要送你归西。”
    那千户听着话语不对,猛然窜起便要逃跑,叶芳姑娇叱一声,手中短剑横向一抹,噗嗤一声,一股热血喷出老远,那千户跑出数步,一头栽在众外军士兵面前。
    外军士兵们吓得大哗,张睿厉声喝道:“这厮死有余辜,居然敢对镇国公府上家眷无礼,尔等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要乱来,便饶了你们的狗命。谁要是活的不耐烦,倒可以试试铁蛋.子的厉害。”
    众士兵哪里敢多话,一个个怔怔不动,生恐招来杀身之祸。
    叶芳姑擦干短剑上的血迹,对张睿道:“命他们拉起吊桥来,守住城门;回头还要进城来的,若是有人来盘查,直接杀了便是。”
    张睿拱手道:“夫人放心,卑职在这里,保证万无一失。”
    叶芳姑飞快下了城墙,下边赶到的镇国公府护卫和十余名锦衣卫亲卫已经合力将城门打开,众女策马扬鞭,一路飞驰出城,直奔十里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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