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羽领了差事,每日要上职点卯,无暇他顾。
    宅院里的事务,便由宋芳寻指派着丫头小厮整理,二进的小院,并不十分宽敞,但住他们这十来口人,倒也足够了,不如国公府有派场,却也自在。
    出来单独住了几日之后,她是越来越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了,只是日子紧巴了些,也不免更多的精打细算了。
    忙碌之余,也让她不由回想起当初,父母在时的情形来,父亲不太理会家事,母亲身子不好,多数时候是大姐在料理家务,也可谓是面面俱到,就连小妹不大点的年纪,也时常帮手,只她一味的清高自恃,觉得这些都是俗务,只一门心思读书。
    到这会儿,她也不免为年幼时的自己觉得可笑,真正上手了才知道,这些家务事中,也有诸多窍门,真要什么不懂,难免被人欺了去。
    “姨娘,老爷回来了。”
    丫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随即起身,朝着门口迎去,姜夜羽一身武人服饰,面带疲色进来。
    “在外一天可是累了,是先摆饭,还是我让人抬水进来,洗个热水澡?”她很是殷勤的随侍左右。
    “先摆饭吧,天儿热起来,一会儿吃完又是一身汗。”他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你也别忙前忙后的,由着她们去忙活吧。”
    宋芳寻虽知他是好心,却也笑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就什么也不干,谁还能说你什么。”
    “现在是如此,但以后……我总得习惯的。”她只是个妾,正室夫人进门,可没有她的位置。
    姜夜羽闻言,却是一笑:“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宋芳寻听得心中一紧,才过几天舒心日子,若是正室夫人进门,那她……
    “当初你说要做我屋里人,事情匆忙,也并无立下什么契书凭证。”他说着,目光打量着她。
    她却是愕然抬头,这种事情,在府中其实并不少见,纳妾需得纳妾文书,才算是经过官方明路的妾,但其实就像国公爷后院的姨娘,也就三人有正经文书,其余的也就是国公爷一句话,便成了姨娘。
    其实这事儿怎么说呢,官府也不会闲得无聊到,去查证人家后院的妾室,这些事儿吧,也就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七爷这是怎么说,难道……你这是,连个名份都不想给我?”她是有些懵的,她确实是没文书啊,人家要是不认账,她还真就什么也不是。
    “那倒没有。”他随即一笑,道:“难不成在你眼中,我是那样无耻之人?”
    “那你这是?”她有些没弄懂。
    “你看我从府中搬出来,也不能再说是国公府的少爷,如今也只靠着这些许的俸禄过活,也不可能有大家闺秀能看得上我,倒是你不嫌弃我,愿意跟着我,索性我就娶你为妻,你也能安心些,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咱们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没有大出息就成。”
    宋芳寻眼中闪过泪花,若是能做妻,她又何尝想做妾,当初也是被裴氏逼得没办法了,世子也并非是可以托付的良人,七公子倒底是良善之人,为了她不惜得罪了世子,一时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随后姜夜羽便正经操办起来,回府里禀明了一声,娶妻之事,总要知会长辈,而如他如料一般,国公爷对此并不关心,挥挥手就让他退下了,国公夫人得知此事,却是心中暗自得意,那怕都是国公爷的儿子,她的儿子却是娶了高门贵女,而庶子只能娶个奴婢。
    国公府这边混不在意,倒是姜夜羽正经操办了一番,去衙门立了婚契,又请了好友、同僚过来喝喜酒,正经拜堂成亲,倒也极为喜庆。
    洞房之内,宋芳寻不由问着微熏的他:“娶了我之后,可没有妻族相助,当真不后悔吗?”
    他笑着摇头:“有了你之后,我才有了男人的担当,知道该肩负起的责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娶你是我心之所愿,又岂有后悔一说。”
    他也曾妒嫉羡慕过,同为父亲的儿子,世子生来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而他只能在一边默默的看着,第一次在世子的院中见到她时,他的心就为她猛然跳动过,但那不是他能肖想的,所以很快便强按了下去。
    只是后来,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她愿意选择他,而不是世子,虽然也是为现实逼迫之故,但他还是很高兴的,没有立纳妾文书,也是他有意为之,他既然喜欢她,自然也想给她最好的。
    比不得世子的权势,能带给她荣华富贵,但他所给的,也唯有正妻之位。
    宋芳寻闻言,久久没有言语,她一心想要寻觅的,不就是这样一位良人么,什么权势富贵,只是虚假表相而已,她要陷进去,再难挣脱出来,七公子这般,才是她想要的,她不安的心,到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下来。
    夫妻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姜夜羽每日出门当差,她就将家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自在随心的生活,让她不再觉得压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太太,听说近日刘记布坊从江南那边进了一批新货,不如我们去看看吧,这样的天儿,得寻些透气的料子做衣裳才好。”
    宋芳寻闻言,顿时便笑着戳了下丫头的额头:“你这丫头,才出来多长时间,你就心野了,总窜掇着我往外跑,咱们现在可不比以前,过日子当节省些。”
    “节省是该节省,但买料子做衣裳,这却是省不了的。”
    她性子温和,从不乱发脾气,丫头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这倒也是,即便我自己不添置,老爷出门在外,也该多几身衣裳才对。”倒也认同了丫头的话,况且就算手中紧巴,也没到那份上。
    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由再次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大姐小妹多学些经营的手段,那会儿她们年岁不大,也都能赚来银两,反倒是她,总觉得银钱俗气,到这会儿,她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傻气。
    一时心中也不免多了些牵挂,也不知大姐和小妹她们,如今是何模样了,她们也都是有本事的人,想来一定比她过得好。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脸上也逐渐带出笑意,当初确实是她不好,她自私、胆小,多年来,早就后悔了,如今也只能盼着她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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