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带疤,一只残目,执着长杖,可不就是那传闻中,凶名在外的祁二少嘛!
    若说起祁沉笙的来,云川城里确实有不少人畏惧于他,可同样还有不少人,觊觎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富家少爷。
    即使传出来那些笑话又怎样,他越是为了个男人荒唐,便越说明他是个有情的主儿,若是能勾搭上,那可就是享不尽富贵了。
    祁小姐,怎么今天有空来这边转转。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却是个身穿暗红旗袍的女人,挎着珍珠手包,向他们走来。
    祁如苓暗叫不好,她认出这女人名叫朱成欢,也是刘导演选来的女演员,平时虽然接触不多,但也感觉不是个安分拍戏的。她心中不禁骂着,偏是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眼看着人就要走近了,祁如苓可不敢让她往祁沉笙跟前凑,只得抢先一步走到了朱成欢的面前,半挡住她:这不是听说刘导演的戏要开拍了,所以过来贺个喜。
    唉,这有什么可喜的,朱成欢今天刚到不久,还不知道这边具体发生的事,只叹气说道:我听说大早上的,刘导演就又把男主角换了,谁知道换成个什么样的人。
    指不定,又是哪位老板的小情儿呢。
    祁沉笙远远地听着这话,久久被压制的戾气,几乎漫上眉眼间那骇人的疤痕,他刚要迈步向前,却突然听到二层的阁楼出,传出一声悠长的开门声,整个人顿时停在的原地,抬头望去。
    霎时间,他的眼中再无其他。
    汪峦脱下了厚重的裘袄,白色的风衣勾勒出他瘦长的身形,一副金丝框的眼镜,遮住了他雀鸟似的眼眸,却并没有掩去半分灵动。反而让妆师用墨朱色,将他的眼尾勾勒得更为细长,添染上斯文又魅惑的妖异。
    汪峦也很快就看到了祁沉笙,他先是一愣,无数的思绪在心头萦绕而过,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停住。
    片刻后,他像是做出了选择,而后故意挑起点了新色的唇,似是无意地勾出笑容,然后步步从那台阶上走了下来。
    可最后的一步还未迈出,整个人就被禁锢注了腰身,紧紧地锁入祁沉笙的怀中,连一分一毫都无法动弹。
    九哥这是在扮什么?许久后,在起伏的呼吸间,汪峦听到了祁沉笙的发问。
    他扬起头来,似是在思考,却又让自己上过妆的面容,完美无瑕地展现在祁沉笙的目光下,直到将对方的心神牢牢的勾住,才开口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大约是什么吃人心的妖精吧。
    说完,他又主动地踮踮脚,靠近祁沉笙的耳边,又让自己的身体软软地贴在他的胸口,而后问道:沉笙觉得,我像吗?
    他是这世上最为了解祁沉笙的人,他知道祁沉笙那从不掩饰的,想要将所爱彻底占有的欲||望,但同样,他也知道,怀有这种欲||望的人,从不只有祁沉笙而已。
    像。祁沉笙的声音低哑,灰色的残目仿若要将汪峦吞噬其中,揽在对方腰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收紧,像是要将他飞出笼中的金丝雀,抓回到掌心中。
    他不顾阁楼边围拢的各色人,挑起了汪峦的下巴,不容抗拒地吻咬下去,唇舌席卷过怀中人全部的气息,凶狠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汪峦已尽然伏在祁沉笙的肩头,才听到他吻咬过自己的耳畔,低声说道:
    九哥是要,把我的心吃掉吗?
    第114章 亡之目(十) 这样的九哥,只有我能
    两人的身体与目光都交缠在一起, 正当祁沉笙打算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将人抱起掳回家时,却听到楼梯上又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汪峦自祁沉笙的怀中稍稍回眸, 便见着那位刘导演满脸激动地跑下楼来,大喊着:你们看见没有,我找的男主角,太绝了太绝了,他就是我心中的郑焕湘!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 哪怕众人确实打心眼里惊叹汪峦的美貌,但守着面色骇人的祁二少,谁还敢出一点动静。
    沉浸在找到男主角喜悦中的刘导演, 也渐渐发觉了周围气氛的不对,紧接着就看到了相拥在楼梯下的两人,他惊讶极了。还不能发问什么,有人生怕他说错了话, 连忙跑到了刘导演身边,对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刘导演看向祁沉笙的目光,立刻就变了。他是自京城那边来的, 虽然对云川了解并不多, 但这位祁二少的威名, 可算是如雷贯耳,哪里敢招惹半分。
    他整个人随即都小心翼翼地, 可内心却还是很挣扎,不愿意放弃让汪峦演他的男主角。
    祁二少,之前没见过,多有失礼他纠结了一会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实在忍不住抬头看看穿着白风衣的汪峦,咬咬牙又说道:刘某实在是无意冒犯汪先生,但,但汪先生的形象,实在是太过贴合我的主角
    所以不知能否让汪先生参演?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就是了。
    祁沉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那残目看着眼前的导演,从头到脚每一寸都被他凛冽的目光扫过,直教人寒冬天里都冒出了冷汗。
    沉笙?汪峦见祁沉笙没有回应,心中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不说别的,单单是要查执妖的话,留在这里拍戏确实是个不错的幌子。
    祁沉笙揽在汪峦腰上的手更紧了,他仿佛是要惩罚自己不听话的金丝雀,打散他所有出逃的妄想,可最终却只舍得用怀抱禁锢。
    刘导演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又被祁沉笙的残目那么看着,实在是撑不住了,又鼓起勇气来问道:祁二少行还是不行,您还是给句话吧。
    汪峦也拽了拽祁沉笙的手,仰头望着他,在等一个回答。
    周遭人都安静极了,不管之前揣着什么心思,这种时候都赶眼色地闭紧嘴,生怕自己成了承担火气的对象。
    而就在如此胶着的气氛中,祁沉笙的手却探入到风衣之下,慢慢地摩挲过汪峦的后腰,惹得汪峦抱紧了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被他的怀抱所包裹,没有一丝逃离的余地。
    这样的认知在某瞬间划过祁沉笙的心头,好似极大地取悦了他。
    九哥是他的,无论是谁,用什么样的法子,都是夺不走--他的金丝雀,永永远远,都会属于他一个人。
    所以--祁沉笙灰色的残目眯起,心中的结扣松出一条窄窄的缝隙,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刘导演,演戏的人是九哥,你问我做什么。
    这,祁二少的意思是!刘导演并不是什么愚钝的人,祁沉笙话说到这份上,他当然就听懂了对方的态度,这简直让他欣喜若狂。
    他不等祁沉笙再说些什么,向前一步直接迈到汪峦的面前,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却又被生生吓退了,只能满眼放光地盯着汪峦说道:那汪先生,您的意思呢,能否留下来参与我们的拍摄呢?
    汪峦也没有想到,这次祁沉笙竟会这般好说话,只抬头瞧着他,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九哥,这位刘导演在问你的想法呢。祁沉笙冷哼一声,但终究没有改变主意,低头问向怀里的汪峦:九哥想留下来拍电影吗?
    汪峦望着他,心中已暗暗许下什么,回抱在祁沉笙身后的手,在他的后背上一笔一划,留下旁人所不知的文字,而祁沉笙也再次眯起了眼睛。
    就这样说定了,汪峦别有深意地,在祁沉笙怀中浅浅而笑,然后才稍稍离开几分,与那位刘导演说道:多谢刘导演的邀请,既然如此,汪峦还是愿意留下来的。
    刘导演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连玳瑁眼镜歪了下来都全然不觉,不断卷着手中的剧本子,对着汪峦点头说道:好,好,汪先生能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祁沉笙的脸色依旧不好,特别是看不惯刘导演这副高兴的样子,但是想到汪峦在他背上写的那几个字,也终究是将厌戾忍了下去。
    如此,若是今天并不拍摄的话,我就先带九哥回去了。
    刘导演后续有什么事,就跟宿华的何秘书联系吧。
    说完,也不等刘导演的回答,直接一把横抱起汪峦,转身消失在众人的实现里。
    ----
    兴许那刘导演是怕急了祁二少会反悔,当天下午,剧本就被送到了小洋楼里。
    那时汪峦正喝着杯药茶,因着入冬后他不常出门,祁沉笙便叫人在楼东边,阳光正好的地方,搭建起一方玻璃温房,里面用炉火烘着各色花卉,当真是个午后悠闲的去处。
    这本子趁着祁沉笙还在书房中交待事情,汪峦草草地将那剧本翻了几遍,通篇读下来到让他觉得啼笑皆非。
    若说故事本身倒也简单,讲得是海城名门方家有一对叫淑玉、婉珠的姊妹,正是二八的好年纪,去外祖家游园时,恰碰到个留洋回来的青年。
    不用说,这青年就是汪峦扮演的角色郑焕湘,为人生的一副顶好的相貌,又文质彬彬,思想新派全无腐朽老气,当即便迷得方家姊妹倾了心。
    汪峦本以为,这又会是那一男二女的陈词滥调,却不想那姊妹二人虽都爱慕郑焕湘,却并无争斗,只是约定各凭本事。
    又及月余后,海城频发骇人异事,说是有一妖物专剖人心,因此而死者已有十几。
    警署虽不信鬼神,但因其事太过诡异,还是寻来了个道人,找寻妖物。
    那道人几番探查之下,发现竟是方家大姊淑玉,不知从哪学来了邪术,剖食人心。
    后面便是说,这道人如何降伏方淑玉,小妹婉珠又是如何因此跟那青年郑焕湘越走越近。
    直到方淑玉被道士抓住处死,小妹婉珠也与郑焕湘成婚了,谁知在那新婚之夜,郑焕湘才露出原型,他才是那食人心的妖物,方淑玉只是被他驱使而已。
    从此之后,婉珠也成了他的傀儡,为他手染鲜血剖心害人
    汪峦觉得这故事着实不算精巧,细细想来漏洞也多得很,但胜在确实离奇,大约也是符合时人猎奇的口味,若好好拍来,那位刘导演应当也能小赚一笔。
    他重新翻开剧本子,想要再细细去读与自己有关的部分时,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汪峦也并不回头,只是稍稍欠身往躺椅背儿上靠着,将剧本半遮在脸上,仿若是睡着的模样。
    他本想等着祁沉笙过来,可左等右等间,却总不见动静,好似连那脚步声都消失了。于是汪峦便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祁沉笙有事又走了。
    这般思绪起伏间,眉眼虽闭合,但那睫毛却不由得微微颤动,直到落入一人的手心中。
    哗啦一声,剧本掉到了地上,汪峦心中乍然安静,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轻了,他知道祁沉笙已经来了。
    可汪峦还是没有动,感受着那只手,划过他紧闭的双眼,微凉的鼻尖,而后又由唇上倏尔落向脖颈,最后停留在领口--
    九哥还是没醒吗?
    汪峦还是闭着双眼,好似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然后听到祁沉笙的呼吸声,逐渐逼近逼近
    那我可就要,解开了。
    汪峦只觉颈上微凉,朱色的玛瑙扣子随即在祁沉笙的指间崩开,带着清脆的响声,滚落在地。
    他还未来得及睁眼,紧接着便觉得脖颈处又温热起来,先是气息酝酿,而后便是唇舌点吻相触。
    沉笙。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身体已经被祁沉笙拢裹在臂弯间,只能任凭他肆意怜取。
    九哥终于醒了。祁沉笙的残目中,蕴着不需言说地笑,他继续一颗一颗地解着汪峦衣衫上的玛瑙扣,却在衣料脱落的瞬间,又用厚厚的貂毛长裘,将一切都覆盖在其下。
    唔--汪峦忽然睁大了眼睛,上午试妆时绘上的细长眼尾并未脱落,此刻却溢出了点点水渍。
    任谁也无法想到,在那干净洁白的貂毛长裘之下,此刻正发生着什么,只有祁沉笙的目光,吞噬着汪峦再难忍耐的情乱,渐渐染上了餍足。
    沉笙别这样
    沉笙求你
    快来
    最终,在汪峦近乎哀求的索取下,祁沉笙一把掀开了阻隔在二人之间的貂毛长裘,猛然覆身其上,惹来汪峦几乎不成调子的疾呼。
    而他的声音,也好似一同激荡在汪峦的身体中:
    这样的九哥,只有我能看到--
    第115章 亡之目(十一) 既然这样那沉笙
    午后的冬阳, 明晃晃地照在玻璃温房中,耀得汪峦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从暖软的貂毛绒裘中 ,伸出光洁的双臂, 环住了祁沉笙的脖颈,细长的手指拨弄起对方的耳根。
    祁沉笙手臂用力将人紧裹入怀中,埋首嗅着他肌肤上,那淡淡的檀香,忍不住吻咬起来, 惹得汪峦只觉颈侧酥麻一片,忍不住往他肩上蜷缩。
    沉笙还不高兴呢?
    午后胡闹那场,汪峦的喉间又有些痒, 轻轻咳嗽了两声。
    祁沉笙随即皱起眉来,这才稍放开汪峦几分,起身去端旁边小几上的水,让汪峦靠在自己身上, 一点点喂他喝下去。
    汪峦只浅啄了几口,便摇摇头,用手推开了杯子, 抬眸对上祁沉笙的双眼, 安抚似的说道:我没事的, 这会已经舒服多了。
    沉笙,我在问你呢--是不是还不高兴?
    在汪峦的再三追问下, 祁沉笙终于开了口,他揽着汪峦的身子,闷闷地沉声说道:九哥觉得,我该高兴吗?
    汪峦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继续用指尖点抚祁沉笙的耳根,原本就温柔的声音,越发丝丝容顺,像是在哄诱般说道:为什么不高兴呢?
    沉笙,别不高兴了。
    祁沉笙仿佛整个人,都要落入在这软腻的陷阱中,灰色的残目满是汪峦面带残韵的模样,他终于又忍不住,用力地吻了上去,唇舌辗转间感受着对方脆弱的挣扎。
    我为什么不高兴?祁沉笙握在汪峦的腰侧,狠狠地说道:九哥,我可早就说过了。
    想要把你关进笼子里,藏在这屋子里,只有我能看你,能吻你--连丰山都不许见!
    汪峦的气息凌乱极了,整个人若无骨地躺在祁沉笙身上,唇角却依旧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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