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妇人们则用质疑的目光扫向自家郎君。
    赵雪娥在村里是个什么存在,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若是丑事没暴露出来,妇人便是抓住自家郎君的小辫子,也不愿闹出来叫大家看笑话。
    却不曾想,如今一来就来个大的。
    这一村的男人也并非就没有干净的,但时间长了,便是当真干净的,也早被其他人带歪了。
    其实刚开始村里出这事儿时,也不是没人闹过,但闹完只有不仅被人笑话,夫妻关系也是越发冰冷,郎君甚至连家中银钱都不给妇人掌管了,每日对她非打即骂。
    最后那妇人忍受不住上吊了。
    这事儿让其他不满的妇人安静了许久,不敢因为这种事与自家郎君撕破脸。
    毕竟男人最在乎脸面。
    可没想到这却是越发助长了男子们的气焰来,渐渐的男人间私下竟觉得谁要睡不了赵雪娥的,都是没本事的,竟产生起攀比心来。
    妇人们管不了自家郎君,便将怨气统统撒在赵雪娥身上。
    赵雪娥原也不愿堕落,只是生活艰难,别逼无奈,一开始她也是被人强迫了的。
    因着被村里妇人针对,反倒生起报复心来,时间久了,她自己慢慢习以为常,或者说也算是自暴自弃,至少日子比先前好过得多。
    郎中掐了掐赵雪娥的人中,将她掐醒。
    赵雪娥一醒,赵小林氏便冲过去给了她一耳光。
    小冬雪护着她娘,哭着推赵小林氏。
    大家伙这般拉拽着赵三舅家的人,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赵小林氏指着赵雪娥的鼻子骂道:“贱人,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赵小宝的!”
    赵三舅一家子因着赵小林氏这话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但也怨不得赵小林氏,要怪也只能怪赵小宝太混账。
    外在面玩女人便算了,竟还偷妻子的嫁妆钱玩女人,这种事落到任何人身上都是不能忍的。
    赵雪娥刚醒,显然还没弄明白情况,一脸茫然的看向大家伙。
    一旁的郎中提醒她:“你有喜了。”
    赵雪娥闻言,神色一慌,骂道:“你这老头疯了不成?”
    人群中,一妇人骂:“你装什么装,总归今日你必须要滚出玉河村!”
    这一句话正应了大家的心声,顿时纷纷附和起来。
    赵雪娥大抵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孩子,虽说她平时多有注意,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倒了霉。
    她是个聪明的,之所以一直注意着这事,便是知道一旦将一些事情挑明了,大家定要将她赶出玉河村去。
    她无依无靠的,离了玉河村又能有何处可去?
    慌乱之下,赵雪娥心思急转,忽然喊道:“孩子是赵老汉的。”
    原本激烈的讨伐咒骂声因这句话骤然静了一瞬。
    赵老汉是村里的老光棍,家里穷的叮当响,家里还有个瘫子爹,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所以赵老汉四十多岁也没娶到妻。
    不过赵老汉的为人是个木讷老实的,家里地虽因着给他爹吃药都卖的差不多了,但仅剩的一亩地也是侍弄的很好,毕竟是家里唯一的营生。
    以前倒也有人起了心思想做这个媒,结果赵雪娥自己不愿意。
    然而既然赵老汉家里穷,平时炒菜油都不放,为人又是个老实木讷的,怎会花钱花心思哄着赵雪娥?
    可不管怎么样,赵雪娥这句话,叫在场不少人心里松了口气,不管心里信不信,即便她说的是假话,也只能当成真话听。
    但旁人能放下,赵小林氏却是放不下的,她大骂:“你这不要脸的贱人,赵老汉那么穷,你能叫他碰你?你骗鬼呢你!我告诉你,你今日不把我钱还给我,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赵雪娥生怕赵小林氏坏事,急忙道:“你欠你钱了!你空口便说赵小宝给我钱,成,那我好生跟你清算清算,他究竟给了我几个铜板!”
    随后竟真一五一十地将赵小宝来她这里几回,给了多少钱,全部说的一清二楚。
    大家见她竟这般不要脸,当真半点遮羞布都不留,敢当众说这种腌臜事,震惊之下心里更是对她唾弃不已。
    但赵雪娥现在那还管得了脸面,况且脸面这东西,她早就没有了。
    这般清算一番后,她说:“赵小宝一共也就给了我十一文钱,大不了我还你就是!”
    赵小林氏急了:“你放屁!我嫁妆二两四钱银子,这是整数,小钱也有二十三文!赵小宝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都拿给她了?!”
    赵小宝被推搡了一把,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赵三舅抄起棍子又要打他,他连忙给他爹磕头求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钱我输了!我是被骗子拉进赌坊,他说能赢钱我才去的……我刚开始赢了的……”
    事情总算真相大白,赵雪娥心里痛快,从枕头下面抠出一把铜板丢到赵小林氏身上。
    赵小宝这事一出,赵雪娥的事就这般被岔过去了。
    一时间大家不知有意无意,竟都没提让赵老汉来确认一下,赵雪娥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不过等过后大家回过神来,便意识到这回又被赵雪娥给糊弄过去了。
    现下又没了将她赶走的借口了。
    然而有那好事的人,却转头找了赵老汉,将这事儿与赵老汉说了,还特意说等着喝他喜酒,目的便是想看看孩子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赵老汉正在屋里伺候他爹擦洗身子,闻言便要否认,但被他爹扯住。
    赵老汉瘫痪的爹对那人说:“喜酒这事我们也正打算跟大家说呢,你回去等消息就是,我家过两日晴了便去给我儿媳赵雪娥提亲去,倒是你可定要来我家吃杯喜酒。”
    等人走了,赵老汉告诉他爹:“那孩子不是我的。”
    赵老汉的父亲却笑道:“反正你本就是个没媳妇的命,倒不如将那妇人娶回家来,她肚子里这个不是你的有和关系,往后又不是不能再生,再说,只要我儿能娶个妻子回来暖暖屋子,便是不能给咱家延续香火,爹也高兴,爹只要能看到你娶妻,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赵老汉却有些迟疑:“可那妇人不是个安分的。”
    他爹却看的极为通透,提点儿子道:“她若不安分,你看紧些便是,不过是个妇人罢了,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赵老汉觉得他爹说得对,便决定听他爹的,过两日天晴了,便亲自去给那妇人提亲去。
    ……
    周梨花站在人群里看了好一出热闹,这会儿有些累了,便转身回去休息。
    她原本就不打算管人家的闲事,先前过来也是怕真闹出了人命,来了之后看见大家伙都在,自然没有她出头的道理,便心安理得的缩在人群里。
    这日到了夜里竟下起了雹子,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雹子砸在房顶的砖瓦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将周梨花吵醒。
    她瞧外面雹子下的实在大,便对赵归说:“明日你就别进城了。”
    赵归应了声,她才安心睡去。
    等到天亮了,她醒来发现外面不再下雹子了,却下起了雪来。
    赵归这段日子习惯早起,她起床时他已引了炭火,两只狗今日倒是没乱跑,也没扒门乱叫,守家正趴在火盆前烤火,护院则跟着赵归进进出出。
    赵归搬了个凳子放到火盆边,让周梨花坐下。
    随后又从框里拿碳给火盆加火,护院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也叼起一根碳往火盆里放,赵归嫌它碍事,喝了声。
    护院呜咽一声,趴到它狗兄弟旁边老实烤火,不敢再添乱。
    周梨花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护院顿时吐着舌头,竖起耳朵,蓄势待发要站起来。
    站起来前狗眼朝赵归扫了眼,下一瞬又垂了狗脑袋,泄了力。
    周梨花指着狗对赵归抱怨:“这怕不是狗,是白眼狼,你不在家时它们脾气可大着呢,便是晚开门片刻,它们便要冲我叫唤,好似欠了它们几锭银子,你在家时倒是各个装的乖乖巧巧。”
    赵归未听出小妇人语气里透着玩笑意味,还当她真是因着这两只狗起了怨念吃了醋。
    当下便教她:“你不够凶,你凶些,它们怕你自然便乖巧了。”
    她周梨花眨眨眼,生了兴趣,请教道:“如何才能凶起来?”
    她不由想起先前狗追着鸡咬,她气的恨不得将它们丢了,从此再不养狗,当时应当挺凶,两只狗却半点也没老实下来。
    反观赵归,他从未被狗气到过,她还拿着木棍追着狗撵过,却从未见过赵归对两只狗动过武力,他又是如何能让狗怕他的?
    却不知她这一问反倒难住了赵归。
    赵归见她那柔和的眉眼,实在不知如何应答。
    这时便见小妇人沉下脸来,紧紧皱着眉头,眼睛朝两只狗瞪过去。
    赵归目光一深。
    心中泛着痒意。
    暗道:凶倒是不凶,却是勾人的紧……
    两只狗是个没眼色的,将尾巴摇的更欢快了,那四只狗眼越发兴奋的转着,半点感受不到威胁,还以为女主人要与它们亲热呢。
    下一瞬两只狗却忽然感受到威胁似的,各自往自己狗兄弟身上挤了挤,蔫蔫地垂下脑袋。
    周梨花见此,还当自己真将狗子给镇住了,当即心情舒朗,努力皱起的眉头也下意识松散舒展开来。
    第47章 回家
    这场雪足足下了两日, 第三日雪停了,但地上雪还是厚厚的一层,不宜出行。
    又过了两日,地上的雪融的差不多了,但路上还湿滑,他们便只能再等两日回去。
    不过这两日,正巧赵归可以将从自家弄来的物件运回家去。
    米都是现吃现买,自然是没有剩的,但油盐醋酱,木盆衣裳这些杂物却足足对了一车。
    先运一车回去,剩下的便等着回家时一起带回去。
    因着要运的东西多,赵归便请了三爷帮忙,三爷是个畅快大方的,这段日子一直将骡子车借给赵归不说,此时闻言亦是二话不说便应了。
    赵归运动系回去这日,正巧遇到赵老汉找媒人去给赵雪娥提亲。
    周梨花当日下午便听人说了这事儿。
    听说那赵老汉是请了他嫁了隔壁村的妹子去说的媒。
    别看赵老汉为人老实木讷,他妹子却是个能说会道的,还兼着给人说媒的行当。
    然而大家原都以为这门亲事应是能成的,结果媒人从赵雪娥家出来,却气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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