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是真不担心,还是假不在意?”
    黄怡跟在苏宛身后,看着她将柠檬香草一根根整理出来,铺散开,细叶修长,绿得滴油,在苏宛手中轻晃着叶尖儿,摇摆着身姿。
    苏宛面带薄笑,耐心整理。
    ”奴婢亲耳听见,承王有人刻意将姑爷有意争储之事夸张了让人无限去传,如此一来,岂不害了姑爷,害了主子你啊?”
    气不过,黄怡索性一把拿过苏宛手中已温热的柠檬香草来。
    上好的绿植,在她手中一把捏的变形,再无原来的形体,苏宛看着她焦虑得几近要流出泪来,幽幽答道:”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故意陷害,就由他们去罢。“
    她弯身,重新开始挑拣。
    ”这些香草,若再不进行分拣,府邸就少一批香囊了,正好,有些人屋子里没有驱蚊之物,你命人做好之后送与他们,让他们好生护着,来年拿出来用正好不过。“
    苏宛风轻云淡的带过,不再置之不理,黄怡紧蹙的眉宇并未有多好转。
    她按住苏宛正要拿起来的柠檬香草于篮中,一本正色:“主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已有了对策?”
    苏宛起身,背向她而望着被清理过的花圃,便得甚是好看起来,遂言:“就像这花园,直接撒药会让原本好好的名贵花草也遭殃,倒不如给那些野草一些时日,待到它们无所畏惧,尽情享受世间美好时再一并除掉,岂非可以连根拔起?”
    “所以,主子的意思是……”黄怡笑颜逐开,把手中的香草学着苏宛那般,一一铺开来,每一片叶子朝上,好让一年秋日里的毒辣烈日晒干。
    “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了些什么?”
    苏宛不理反问。
    承王府反扑得越厉害,他们陷得也就越深,葬身也就越快,想到那一日即将兑现,心中的快感不言而喻。
    “琰王消失几个月回京,边疆战事胜利与他何干,凭什么重赏了他,却不犒劳周将军?”
    黄怡说着,方觉得不对,解释:“这些是奴婢在街市听见的,原话。”
    她一壁说,一壁做事:“王爷离京期间,屡有异人进入我朝大疆土地,王爷消失几个月踪迹不明,其中利害如何,大周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听起来煞有介事,哪里像流言?
    见苏宛脸色不豫,黄怡抿嘴,下气怡声着道:“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主子莫要放在心上,奴婢听了也是气愤,这不才受了奸人的陷害。”
    她说的是方才发泄的情绪。
    苏宛心中明白,可听了这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起来,黄怡后面说的话,同苏宛心中的疑问结合起来,她猛然发现,王爷不知何时不但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甚至已开始左右起她的思绪,让她不由得要替王爷去想……
    苏宛丢掉手里的柠檬香草,倏然转身,黄怡触摸耳后,不解苏宛此举,斜首在脑海里将说过的每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仍旧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诡异得发现,自王爷回京后,到府上寻乐之人亦少了许多。
    回到房间里,苏宛拿起梨脂教给她的女工,一针一针,那上面是个虎头的鞋面,大小却要比现在的李熹大上些许。
    三日之后。
    王爷面色不豫,进入碧玉阁将腰间饰物一扯,丢在椅子上。
    “不知是谁在煽风点火,城中讨论不止则罢,今早竟然有人上书,责本王意图皇位之意昭然若揭,斥本王此举太过于招摇过市。”
    见苏宛不说话,他眼瞳一转,忽而明白过来。
    “皇兄这般对我,难道就不怕我就手里的桩桩件件如数说与父皇?随便一件,就足够将他铲除皇族!”李睿晟怒斥,叉腰望着房间里一众人等,颇为不满:“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婢女们将手中的活儿赶紧带了出去,瞬时间,房间里只有苏宛一人,她反复看过账簿,这才整齐一摞放好。
    撩起裙摆,从青案后面出来,意味不明的看向王爷,愈来愈靠近他,逼迫他不得不趔趄着后退,不明所以的看着眼神怪异的苏宛,嘴里喃喃道:“我只是发泄几句,说的也是别人,宛儿这是做什么?”
    “臣妾只是想看看清楚,王爷究竟还是不是臣妾认识的那个王爷?”
    如此的浮躁,如此的短浅。
    哐当。
    王爷触碰到身后的主子,脑门儿撞上去发出声响,他抬手触碰到方才被撞的地方,露出些许的吃痛感,苏宛这才停下脚步,仍旧逼视着人。
    “别这样看人,好宛儿,你是不知道,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吓煞人了。”
    “王爷,如此沉不住气,怕是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她潋滟转身,抓起桌上的茶盏喝茶。
    “你说我沉不住气?父皇何等多疑,若是知道京中的流言变态至此,再加上所谓清官之流的谏言,我这,这几个月来的苦不就白吃了?”
    听得他朴实无华,感人肺腑的心里话,苏宛竟觉踏实起来。
    他利用了所有人,也苦了他自己,所达目的,正是苏宛所要的。
    “这是哪里的话,臣妾试问王爷,王爷是否做过对不起天下苍生之事?是否有逆反之心?是否置江山于不顾?是否通敌叛国?”
    她抬头挺胸,语气虽咄咄逼人,却让王爷的身子不自觉站立的挺拔,脸色逐渐回暖,凝神细思起来。
    “所以,凭着区区流言,父皇明察秋毫,岂会受这些人摆布?”
    苏宛欣慰的笑了。
    “不管是谁,看似在害王爷,实际上都是为了让王爷愈发清晰这背后的缘由,父皇是谁,他经历过得,比咱们俩加起来都要多出不知多少倍,能不比咱们参悟得透?”
    “他已年迈,去年之症不过就是优思所致,承王自己不争气,父皇怎么会铤而走险?他不是因此而宠溺你了,而是,你才是那个最佳人选。”
    苏宛信步而言,头头是道的分析着:“王爷莫要忘了,父皇选择的,不光是他的儿子,还是这江山的主人,将来的一国之主,百姓的希冀。”
    王爷禁不住点头赞赏:“对,宛儿所言极是。”
    “你是不在朝堂之上,不知那些整日在背后摆弄是非的文官如何说得,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听得本王差点儿在朝堂上破口大骂,一想着不能只是让人骂骂,不伤及分毫才算忍住。”
    他说着,伸手双手环住苏宛腰间,下颚摩擦在她脖颈之间,鼻息间的魅惑就在眼下。
    苏宛知道,他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们儿子的未来,放在往常,恐早已甩袖离朝而出,这几个月的变化,着实让人惊叹。
    苏宛反手抚摸过他英俊侧脸,阴柔而清晰:“接下来,王爷都不可如从前任性了。”
    “我知道,我是个当父亲的王爷了,将来世子的地位,你的地位,全仰仗我。”微沙之音摩挲着苏宛脖颈,耳垂,颤粟浑身的异样之感让她禁不住眼波迷幻。
    “王爷素日喜逗熹儿,今日回府,竟然将他抛在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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