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厅堂里挂着的两幅遗像,显得格外凄凉,于浩轩抬头看着,不由又是眼泪长流。
    他跌跌撞撞跑过去,扑在遗像上恸哭。
    “我算是真正体会了人生的无常,活生生的人,眨眼间便阴阳相隔——”魏淑芬站在他身边,抬手拭泪。
    她哭了一会,接着说:“什么荣华富贵,名利仕途都是浮云,只有亲人相聚,一家团圆,平安快乐才是最真实的幸福,如果早能看透,又何至于造成今天的悲剧。”
    她一边说,一边哭得喘不过气来。
    于浩轩回头扶着她,问道:“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坐下来,你听我慢慢说。”魏淑芬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开始从头至尾讲述江可可的事情。
    “最初,你爸爸为了逼走叶紫鸢,要用钱买通江护士假装与你恋爱,被江护士严辞拒绝,后来,于家买了孤儿院那块地,你爸爸利用拆迁孤儿院,孤儿院的孩子无处安置再次逼江护士签订契约,江护士依旧没有同意。”魏淑芬说。
    于浩轩听到这里,脑子里回放出在顾和医院那段日子的场景,他想起苏曼也曾经说过,苏素猜测过这个缘由,没想到是果然是这样!
    他记得那时江可可的行为特别难以理解,他记得他曾经痛斥她为了钱不惜一切,他记得她倔强而愤怒地眼眸!原来她一直在被自己误会,甚至侮辱!
    “后来呢?”于浩轩追问母亲。
    “后来孤儿院那个叫豆豆的孩子病了,你也知道的。”魏淑芬接着说。
    “是,我知道。”于浩轩点头。
    “但是你却不知道,那个孩子的骨髓,我妈妈移植给她的。”魏淑芬说。
    于浩轩站起来,怔怔地看着母亲,颤声问:“然后,你们利用这个,逼着她签了契约?”
    “是,而且,在契约里写了,她在合适的时候,必须离开你。”魏淑芬说。
    于浩轩跌坐在沙发上,当年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所有他不能想明白的疑团,此刻也如绳索解开了死结一般,全部清晰。
    “契约呢?给我看看。”于浩轩强忍着怒意,对母亲说。
    “你结婚前天烧了,因为苏曼无意中看到那张契约,她害怕那张契约被你看见,影响你们的婚礼。”魏淑芬说。
    “难怪,苏曼临死前总说她对不起我,难怪她说什么契约!”于浩轩终于澄明。
    魏淑芬接着说:“是,婚礼前晚,我们还接到了江护士的电话,说豆豆来台北了,我们怕你跟她们见面后,会取消婚礼,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于浩轩扶着额头,强忍着想要咆哮的心,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的呀?受了这么多委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么孩子呢?”他哑声问。
    “孩子也是我们逼着江护士那么说的,我们希望她这样离开,能让你讨厌她,早些忘了她,她也同意,她说她也不希望你太痛苦。”魏淑芬愧疚地说。
    于浩轩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往外冲。
    “浩轩,你要去哪里?”魏淑芬追他。
    “我要去找她!”于浩轩说。
    “你去哪里找?她们不是离开台北了吗?”魏淑芬问。
    “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们!”于浩轩已经冲出房子。
    转眼又是一年。
    “于总,上海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于浩轩的秘书进来办公室说。
    “嗯。”于浩轩整理着文件,抬手揉了揉眉心。
    “您最近还是睡不好吗?”秘书看着他面容憔悴,关心地问。
    于浩轩苦笑:“总是做梦,一会跟他们在一起,一会又突然间全没了踪影。”
    秘书说:“您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上海那么大,怎么找得到呢?不如在新闻里发启示吧。”
    于浩轩摇头:“我不想打扰他们正常的生活。”他沉默一会,说道:“如果老天眷顾,一定会让我找到他们的。”
    上海。
    一家精致的酒店里,江可可带着两个孩子在看着服务生布置酒席,大厅里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大厅正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蒙着红桌布,上面摆着两个烛台,烛台里是两根粗粗的红蜡烛。酒店里挂满了气球,到处贴着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妈咪你看,凌峰叔叔和文玉阿姨来了,真像王子和公主啊!”豆豆和念轩突然欢呼。
    江可可回头,欢喜地看着一对新人。
    豆豆和念轩跑过去,他们今天也穿得特别漂亮,站在新人旁边,几个人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
    在祝福声里,叶凌峰与林玉的婚礼甜蜜进行。而酒店外面,一个男子站在了大红的小招牌前,激动地看着上面的告示:叶凌峰先生,文玉小姐新婚喜宴。
    “叶凌峰?是不是凌峰?还是同名同姓?他抬头望向酒店楼上。
    找寻了一年了,到今天才得到一点这样与他们相关的信息,他决不能错过!他大步跑进酒店,从电梯上去。
    走进大厅,他望向新郎,正是凌峰!
    “凌峰!”他激动得以为自己做梦,呼唤了一声,看到凌峰抬眼看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找到了他们!
    江可可也在人群里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回头看他,半张着嘴,不敢相信是真的!“浩轩!”她颤声叫道。
    “可可!”于浩轩已从人群里挤过,到了她的身边。
    “爹地!是爹地来了!”豆豆激动地拉住念轩,跑到了他们身边。
    “浩轩!”江可可看着于浩轩。
    “是我,不是做梦,我来了。”于浩轩低声说,眼眶已通红。
    “浩轩!”江可可看着他,眼泪刷刷流下。
    “可可!”于浩轩张开怀抱,紧紧抱住了她。
    大厅里的人寂静了片刻,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
    “妈咪,我也要抱抱!”念轩拉着江可可的衣襟叫。
    于浩轩松开江可可,蹲下来仔细看着念轩,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浓眉,这眉毛这般熟悉,不分明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吗?
    “念轩,叫爸爸,他是你爸爸。”江可可早已泣不成声。
    “爸爸?我有爸爸了?”念轩不敢相信地看着于浩轩。
    “是,你一直有爸爸,一直有。”于浩轩抬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念轩,叫爸爸呀。”江可可说。
    “爸爸。”念轩乖巧地扑进他的怀里。
    “念轩?你的名字叫念轩?”于浩轩呢喃着念轩的名字,泪如雨下,他对于他的认识,一直只有家里那张快被磨烂的b超底片,想不到他已经长成了这么大的孩子!一声“爸爸”,怎不叫他心酸!
    “爹地,我也要抱抱!”豆豆在旁撅起了小嘴。
    “是,都抱着,一二三,都抱着,你们都是我的宝贝!”于浩轩张开怀抱,将他们三人都抱在了自己怀里。
    叶凌峰和文玉在旁边看着,互相对望,露出欣慰的笑容。
    “婚礼继续!新郎新娘喜结良缘,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司仪将婚礼继续。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掌声响起,江可可与于浩轩对望,轻轻依偎在了他的怀里,豆豆与念轩,一左一右,靠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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