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有任何负担。这句话,之后记得转述给雀雀。
    有些事早该有个了断,要结束这一切,没人比我更合适。这是哥哥的决定,是哥哥能解脱的唯一方式。我想,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你能理解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真有轮回一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下辈子……
    什么意思?
    云深斟酌了一下字里行间的意思,心慌得厉害。预感不太好,转头征询童雀的意见:“雀雀,我还是不太放心我哥,要不我们……”
    “走吧。”童雀不待他说完,急忙起身,说:“我也不放心云茂哥,总觉得他像是心里藏着事,赶紧回去看看。”
    拉着手急匆匆出剧院大门,还没进停车场,管家打来了电话。
    “二少爷,您快回来。”
    “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
    南院被大火焚烬,云茂死在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里。
    那晚他约了云泠见面,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在她的茶水里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打碎酒瓶,点燃了房子。
    后尸检证实,云茂体内没有安定的成分。换句话讲,他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了这一切。
    他必须醒着,承下炙火灼烧的巨大痛苦,确认亲手把带走童丹的云泠送进了地狱,才敢闭眼。
    以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破了这场死局。
    大火扑灭,他在一片余烬中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了出来,已没了气息。
    身体呈卷曲拥抱状,怀中死死护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已被烧成了碳色,辨不出原本模样。
    云深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了哥哥身边。身体里的力气虚耗殆尽,回手推开扶着他的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叫了声:“哥?”
    童雀早已泪流满面,跟着摔扑过去,说不出话。两手在云茂身上不停地推扯,想要摇醒他。
    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他的怀里,那里露出一小截被烧枯的花枝。
    云茂说过,他不喜欢花,特别是带刺的。
    因为带刺的花曾扎伤过童丹的手,他为此恨上了带刺的花,命人伐了院中所有盛放的花木。
    那时童丹误会他是讨厌自己,才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想要推开她。
    他自幼时瘫痪,就鲜少与外人接触。不似常人,不善表达,更不懂怎么做才是对一个人好。他只是依循本能,选择了最偏激的方式,学着去爱她。
    他不喜欢花,但童丹喜欢。
    于是,他择了花束中最美的一朵蓝色妖姬。带着削了刺的花,去见她。
    第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
    云茂生时作为云父人生的污点不愿与人提及, 但他毕竟是云家的人,死后的葬礼办的甚是风光。
    迎来送往的那些人甚至连云茂的面都没能见过,看在云家的面子上, 还能假惺惺地哭嚎几声。
    云深只觉得讽刺,送走哥哥的葬礼上一直沉默着。红着一双眼, 跪在火盆边化纸。在灵堂前不吃不喝, 任谁来喊都不应声。
    但是他没哭, 自哥哥走后,他一滴眼泪都没能掉出来。
    很奇怪,明明一口气堵在胸口像是要撕裂般那么疼, 可他就是哭不出来, 像个冷血的化纸机器。
    童雀一直陪着他, 他跪,她也跟着跪。他化纸, 她跟着化纸。他不吃不喝,她就跟着不吃不喝。
    唯一的区别是, 他没哭, 但她彻底哭成了泪人。
    装着哥哥的棺材被拉走, 云深想跟过去。他在灵堂前跪麻了腿, 刚站起, 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童砚来扶他, 在他耳边劝了几句。
    之后发生了什么,云深已经记不太清细节了, 只记得哥哥的骨灰坛被人捧了出来,用黑布包上,慎重交到了他的手中。
    活生生一个人,到最后只剩了这么一坛子灰。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童雀不知去了哪里, 他找不到她,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为哥哥做点什么。抱紧了哥哥的骨灰坛,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肃立的人群自动退开,腾出道。
    童家兄妹一左一右捧着童丹的黑白遗照走到了他面前,身后跟着法师扮相的一拨人。
    云深无声看着他们走来,视线落在了童丹的遗照上。
    童雀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解,主动开口解释:“长辈们都同意了,给姐姐和云茂哥办冥婚,让他们可以合葬在一起。大师给他们合了八字,挑了块福地。说只要吉时下葬,他们来世一定能做夫妻,能得个圆满。”
    “也算是,尽点心力,弥补他们生前的遗憾。”童砚说。
    云深理解了他们的意思,点头,捧着哥哥的骨灰盒起身。
    冥婚的仪式很复杂,耗时长。
    骨灰坛入土,仪式结束,前来吊唁的人陆续散去。
    云深没动,不知在想什么。待身后格外吵闹的那群人都走了,才抬起头。
    望着新漆的墓碑看了很久,缓步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刻字处。视线顿了数秒,低下,看着墓前摆满的蓝色妖姬。
    那些花都被削了刺,是童雀亲手准备的。
    原本跟着童家人准备离开的童雀回头看他,犹豫片刻,拉住童砚耳语了几句,童砚点了头。
    天色暗了下来,墓前只有风过拨起的沙沙声。两道被落日拉长的影子渐渐交叠,又很快错开。
    “哥哥。”童雀叫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哑了,鼻音重。话音卷在风声里,听着不怎么真切。
    云深没应,垂下的手指蜷起,攥紧。指甲深嵌进掌心,痛感钻心。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打碎了。“哐当”一声,四分五裂。那声尖锐,震的他耳鸣。
    童雀转头看他,默了片刻。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你看,云茂哥和姐姐终于在一起了,他们会幸福的。所以……”童雀环在他腰间的手安抚着轻拍了拍,“你哭一声吧,这么憋着,云茂哥看到了,会心疼的。”
    他没说话,身体在不自抑地发抖。
    童雀的脸贴在他背上,闭上酸涩的眼,安静抱着他。
    日头从地平线沉下,最后一点余晖敛起,风声大作。
    云深慢慢转过了身,回抱住身后唯一能给他传递温度的一小只。弯下腰,脸枕在她肩上。
    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
    童雀和云深原本定下的婚期因为一场变故往后延期,两家商定后重合了孩子们的八字,另择了个吉日。
    隔年入春,婚礼正式进入筹备期,挑婚纱礼服,定制婚戒,选址,择宾客名单……
    日子变得越发忙碌起来。
    期间孔静舒临盆,曾今的海王姜黎彻底收了心,忙前忙后地陪产。漫长又煎熬的28小时中,陪产的姜黎也是跟着鬼哭狼嚎,胳膊上满是又抓又咬的伤痕。
    得了个可爱的女儿,姜黎美滋滋地看着小婴儿上称,不过也就只敢远远地看看,不太敢上手。拍下新生儿的照片,给云深发过去,炫耀显摆。
    云深依旧对他挺冷淡,只回了两个字:“恭喜。”
    丢开手机,不忘吩咐金烁准备一份大礼。
    孩子的满月宴上姜黎喝多了,哭红了眼,扬言以后哪个小兔崽子敢欺负他的闺女,他一定要磨刀劈死那小崽子。
    还是孔静舒提醒的他,让他仔细回忆一下曾经糟蹋过的别人家闺女,好好反省一下。
    他想着也是,顿时负罪感满满地陷入沉思。散宴前一拍桌,决定以后顿顿吃素,为女儿积福。
    孔静舒立马赞同了他这个想法,顺便给他出主意,让他干脆再剃个度,这样积累的福气更多。
    姜黎转瞬又换上了一副纠结的拧巴表情。
    这俩在一起过日子肯定闹。
    参加了场满月宴,感觉像是看了期现场版搞笑喜剧。
    **
    回程途中,童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机上。低头看手机里拍下的小宝宝照片,满眼笑意。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手伸过去,拉住了她的手,问:“喜欢孩子?”
    “嗯。”童雀点了点头,“好小好可爱。”
    “我随时都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云深说。
    “……”童雀怔了一下,抬起头,眯起眼,用一种“我怀疑你在开车”的微妙表情看着他。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嘴角翘了翘。撇开视线,转移话题:“听说童砚哥的好事也将近了?”
    童雀“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浏览手机里的照片,说:“这得感谢我妈这个大功臣,成功说服了我爸。”
    “没想到袁姨的口才这么好。”云深说。
    “也不算口才好,我妈对我爸向来有办法,简单讲了两个故事,这事就成了。”童雀说。
    “什么故事?”云深好奇道。
    童雀抬起头,严肃看他:“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
    “梁山伯与祝英台?”云深大胆猜测道。
    童雀挑眉,笑言:“不是,是小红帽。”
    “……”云深反应了会儿,才问:“为什么是小红帽?”
    “睡前故事。”童雀往车前座瞄了一眼,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悄悄跟你说,我爸在我妈面前,其实可会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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