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君墨白叹了口气伸手按在斐玉尘肩膀上,张口道:
    就在这时眼尾被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刮了刮,跑远的思绪被人拉回,就见君墨白给他擦了擦眼尾被呛出来的泪水十分无奈道:多大个人了,喝个水还能呛成这样。
    斐玉尘双颊一红,就见面前的脸同白日里那张重合在一起,薄唇微张,就听他道:我不是。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稻谷成熟的季节。
    斐玉尘三人在叶大爷家住了月余,自打那日君墨白凌模两可的话语一出,斐玉尘的心就乱得厉害,于是硬生生躲了君墨白月余。
    白日里君墨白在院中,斐玉尘就躲回屋里。君墨白若是在屋内,斐玉尘就各种找活待在楼下。到了夜间,则是早早回房,外衫一脱,滚上床直接就睡,睡到阳光进了屋,身边被褥的温度都凉了下去,这才起身穿鞋。
    相比于斐玉尘的躲闪,君墨白处理的方式则完全相反。
    从斐玉尘那日所说和表情中,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多。心里有底,倒也不急着去逼迫斐玉尘。因而斐玉尘躲着,君墨白就变着法子多在他眼前晃悠。
    斐玉尘在院里剥豆子,君墨白就找准时间下去溜达一圈,同叶大爷说会话,然后在斐玉尘起身之前先离开。
    斐玉尘在房里打坐,君墨白就掐好时间在他开门前上楼。
    如此追逐,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
    恰好是稻子成熟的季节,门外的田里金黄一片。
    斐玉尘拿着镰刀弯着腰割稻谷,清远则是将捆好的稻谷揽在肩上扛给叶大爷脱穗。
    君墨白将衣袍往上撩起,将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手里拿着把镰刀伸脚就要往泥里踩。
    这边的稻田排水过晚,田头干一块湿一块,有些地方积水还能没过脚踝。脚尖落地,柔软的泥直接从脚缝里挤了出来,滑溜溜,冰凉凉,倒也不算太难接受。
    斐玉尘抬手擦了擦额头,稻叶金黄,一个不注意就能将皮肉割出细长的小口,虽说不至于流血,却痒得慌。特别是不注意碰到水或者流了汗,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得到。
    脚边田水波动,扭过头就见君墨白拿着镰刀,深一下浅一下的往这边走。纯白的衣摆虽说往上扎起,末尾处仍旧被溅起的泥水染了印记。
    斐玉尘张了张嘴,话语在嘴中绕了绕,等人走到身旁几步距离后,才开口道:小心,这稻叶很锋利。说罢弯腰低头一把拽过稻杆将镰刀挥了过去。
    君墨白掐指将灵力细细渡了过去,在斐玉尘身边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膜,顺便将他身上细小的伤口给细细覆上。这才弯下腰去和那稻杆作斗争。
    感受到肌肤上的温热,斐玉尘抬了抬眼尾,视线从水上小浮萍跳到君墨白脸上再落回浮萍上。
    田间脚踩脱穗机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将镰刀割向稻杆清脆的声响都给盖了过去,更不用说是那微弱的呼吸声。
    斐玉尘一开始还在脑中胡思乱想,听多了咯吱声响后,君墨白又没旁的动作,心思也就渐渐拢回稻杆上头。
    一直到正午,林大娘扯着嗓子喊几人回去吃饭,几人才将东西一放,往回走。
    一个早上都弯着腰,直起来后腰杆酸疼。斐玉尘抬手往背后锤了锤,就见清远从身旁走过,脖间和手背上满是红痕。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身前一步距离的君墨白伸手拉住清远,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清远,温声嘱咐道:洗干净了再涂。
    眼见清远接过瓷瓶塞进袖中,斐玉尘将双手上下翻看,就是没见到一道口子。
    心内不禁感叹君墨白控制灵力的能力实强,顺带暗搓搓表示小羡慕那药泥,好想要。
    饭后在院中休息了一炷香时间,几人整顿整顿又朝着稻田出发。
    等将稻谷全部收好晒干,也就到了他们回程的时候。
    午后的太阳又毒又辣,偶尔吹过的风也是带着闷闷的热意。薄衣服粘在身上,难受得慌。
    斐玉尘四下看了眼,动手准备解衣服。就在这时,另一侧的君墨白将最后几捆稻谷给割好捆好,然后抬起头同斐玉尘视线对在一起。
    斐玉尘脱衣服的手一顿。
    君墨白将视线挪开,将捆好的稻谷抱起放在一旁的田埂上。路过斐玉尘身边时掐了个诀召起一阵微风,将周边热浪吹散。
    斐玉尘勾了勾唇角,理了理衣襟,弯腰快速割稻谷。
    不过一个简单的小术法,外门弟子都会,偏生就是不肯用,也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就过去一个时辰,林大婶提着篮子给他们送绿豆汤。
    炖煮好以后特地用井里凉水冰过,最解日头暴晒的暑气。
    喝过绿豆汤,在大树下小坐了会然后起身接着干活。
    还没弯腰多久,天边传来一阵巨响。一道银光从远处飞来,快速落下。
    直接就将稻田砸出一个大坑,还没等叶大爷缓过神痛惜稻子,又有十来道光从远处飞来。
    十来个人踩着长剑不紧不慢地落在田边,为首那人往斐玉尘他们这看了眼,冷漠道:杀了。
    就见一执着黑棋的瘦小男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阴测测道:师弟果然是做大事的,连凡人都不肯放过。
    为首那人挑了挑眉,不作答。
    那瘦小男人看了斐玉尘一眼,舔了舔唇,笑道:师兄我刚好差个炉鼎,我瞧那少年根骨不错,既然要杀,不如赏给师兄我,如何?
    随你。说罢指着另一人道:去将那叛徒给我抓出来。
    长剑动,一人直奔大坑,另一人则是奔着斐玉尘来。
    剑风逼近,原本背过身的君墨白转过身来。那瘦小男人眼里精光一闪,高兴道:没想到这穷乡僻廊的,居然能养出这么一对美人儿。
    说罢抬手就要去抓斐玉尘,就听咔嚓一声,才抬起的手还没伸直直接向下曲折,看架势断了无疑。
    也不是个蠢的,见此变故,直接转身就要跑。
    另一边的十多人见他高高兴兴去,见鬼了似的回来,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就见为首的人抬了抬手,十多人直接就按照队列摆起了阵法是个杀阵。
    阵法刚成,还没等发挥作用,就见君墨白甩了甩袖,直接就将阵法给击破。十多人如下饺子似的,从天上掉了下来。
    落地后除了为首那人,其余的直接晕了过去。
    为首那人也不好受,落地后直接呕出一口血,却还要站起身抱拳赔笑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前辈,流月宗月七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勿怪。
    流月宗?
    月七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将头又低了低谦逊道:月七无意得罪前辈。
    第五十五章 和师尊贴鼻子~
    过了许久没等到回话, 月七额头直冒冷汗,却也不敢抬头,只能再低声又道一句:此番无意惊扰前辈, 还请前辈勿怪,待回了宗门,晚辈定然沐浴焚香回来赔罪。
    呵。
    只一个音,便让月七心神俱颤,废了好大毅力这才没让自己栽倒在地。
    方才, 有人说炉鼎?平淡的调子在末尾两字勃然变冷。
    月七余光瞪了他师兄一眼,心内叫苦,也只能腆着脸赔笑道:是我那糊涂师兄, 全凭前辈做主。说罢抬手将晕过去的人往前一吸,丢在身侧。
    君墨白像是满意月七的态度,理了理衣袖道: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好你应该知道后果。
    月七瞳孔缩了缩, 低头酝酿。
    君墨白好心提醒道:劝你考虑清楚,说谎的后果呵。
    月七冷汗直冒,内心挣扎许久才开口半真半假道:自掌门仙去后, 宗内就出了叛徒, 盗取秘籍宝贝判出宗门, 更有甚者月七话语一顿,面露难色, 像是在迟疑说还是不说。
    君墨白抬手捏起一簇蓝色火焰,神色淡淡。
    月七吞了吞唾沫,接着道:宗门大火,掌门仙体被偷,新掌门一怒之下令我们捉拿叛乱之人。为封闭消息, 捉拿途中闲杂人等,一律格杀勿论。这才惊扰了前辈,待此间事毕,月七定然领着今日众人上门赔罪。
    斐玉尘在后边翻了个大白眼,刚刚他们师兄弟二人谈话距离虽远,却也没刻意控制音量。凡人这个距离肯定是听不到,但要想瞒过斐玉尘的耳朵,那简直是在说笑。
    分明就是自己心狠手辣,还非要赖到别人身上。用一个宗门去压君墨白,就指望着君墨白在听到对方是第一宗门流月宗弟子而放过自己。
    算盘打得可谓是噼啪响,可惜碰到了不好惹的人。
    就听君墨白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可知那赵晨死在谁的手下?
    赵晨的死对外说法是仙去,实际上怎么死的那日在场不少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月七那日虽不在场,事后却也探听了丁点信息。他不是个傻的,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若非理智告诉他跑不得,恐怕就要做出糊涂事。
    那日月七同身后众人正好排到闭关时间,在后山的洞府中修行。并未见识到君墨白手执洛河剑一招破阵的光景,
    加之后来封锁消息和君墨白那日一个死字所带来的阴影,在场众人对于那日之事都是避而不谈。
    行事嚣张加之信息的缺失,这才给他们惹上了祸端。
    见君墨白没有其他动作,月七战战栗栗道:晚辈无意冒犯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我放过你们,那些死在你们手下的无辜之人又能求谁放过?
    说罢抬掌送出一道清风,直接将十多人送到了古战场外围。掌风拂过众人时顺手压其八成修为,至于那说要将斐玉尘当做炉鼎的,直接化去了体内灵核。
    这群人是生是死,从这刻起全凭造化。
    师尊,还活着,怎么处理?眼见身份暴露,清远直接将那所谓叛徒扛到了君墨白面前直白问道。
    君墨白转身看向叶大爷,叶大爷这会脚还踩在脱穗机上,带着顶草帽,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热闹,全然不慌。
    眼见君墨白看过来,直接大气的一摆手道:带回去还是丢走,你自己看。
    斐玉尘在心中给叶大爷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这种场面一点都不慌。
    那就带回去。君墨白转头对清远道。
    话音落抬手带起一阵风,风从稻田中穿梭而过,带起一粒粒金色谷子。无形的风卷着谷子形成一个金色的巨大螺旋,不过一个瞬间就将好几十天的活给理了去。
    叶大爷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眼见稻谷被风卷进院中,慌里慌张地拍了下大腿急道:可别把老太婆给吓着了。说罢从脱穗机上下来扭头就要往家里跑。
    斐玉尘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身上,见此伸手将人拦下后安抚道:放心,定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必定不会吓着大婶和周边邻居。
    叶大爷扭头看向君墨白,见他点头也就松了口气。
    把田砸出一个坑的是个年轻姑娘,身上估摸着带了不少宝贝丹药,砸出那么大一个坑,也就折了个手骨。
    将人带回去以后,直接就丢进了清远房里。
    至于清远,到了晚上就上院里的桐树上打坐。
    一开始分房时,是清远说身体不适得自己一间,如今过去了一个多月,清远那身子早就调养好。
    决定将清远房间让出来给那女子住时,斐玉尘原本以为君墨白会让清远搬进来,然后把自己赶出去。
    但几天过去了,清远在桐树上打坐了好几夜,也没见君墨白提。且这几日夜里他明显能感觉到君墨白睡觉越发的不老实。
    斐玉尘原本夜里为了躲君墨白,每每吃了晚饭,还没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房窝在床上逼自己睡觉。君墨白回来时他已然睡熟。
    也不知是睡多了的缘故还是其他,这几日睡到半夜斐玉尘就会醒上小片刻的时间。往往醒来就会发现君墨白的手要么环在他腰上,要么放在他胸口,有的时候甚至整张脸都贴着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那细密的睫毛。
    两人距离十分近,君墨白呼吸间的热气直接就洒在他的唇上,暖暖的,十分抓人。
    这种时候,只要他将脑袋往前稍稍动上一动,两人的唇便会贴在一块,就是这般近的距离。
    但是斐玉尘怂,通常都是睁着眼数君墨白细密的睫毛,最大胆的一次大概就是往前贴了贴,让两人的鼻尖对在了一起。
    到了第二天白天,照旧等君墨白躺着的地方凉了,斐玉尘才敢起身。
    谷子被君墨白用灵力卷起晾干收好以后,叶大爷清晨就坐在院子里拿着蒲扇晒太阳。
    每每斐玉尘下楼,叶大爷就转过头拿起蒲扇摇一摇,通常摇两下蒲扇叹口气然后摇个头,十分规律。
    斐玉尘都怀疑那扇子的作用就是为了拿来嘲笑他,事实上也差不离。
    带回来的女子在逃亡途中没少受伤,若非丹药法宝护着也活不到现在。被清远抱回来后,喂了丹药,又用灵力梳理了体内暗伤旧伤,这么多天过去仍不见醒。
    也不知是哪来的那么大求生意念,生生靠一口气吊着。
    又过了十天,那女子体内的生气渐渐浓郁,不出意外再养上三四天便能醒。
    这几日清远夜里就窝在桐树上,林大婶心疼得紧,白日里见到人总要拉着手看上一圈,嘴里叨着可怜的孩子,受苦了,冷不冷。之类的话。
    每每这时候,斐玉尘都会自觉绕路,特别是君墨白也在的时候,就怕他来上一句自己就得搬出去。
    虽然清远这样确实有点小可怜,但是私心不想搬,并且还在心里暗戳戳祈祷清远也不想搬。
    为了补偿清远,甚至在没人的时候就把储物袋掏出筛选上等法宝和五阶往上的丹药,准备找个时间随便拿个理由补给清远。
    可都是认认真真收集来保命的东西,难得一次性全倒了出来,就为了保自己的小窝。
    法宝和丹药大多数都是君墨白给的,穿过来后基本每个月君墨白就会随手丢给他一些丹药法宝,品质都是上等,拿出去拍都是上千极品灵石的价位。
    还有一部分则是他厚着脸皮找君墨白要的,只要他开口,君墨白就没有不给的时候。
    比如手里这个菩提串,一串八颗,每颗能挡归一后期全力一击。是某次喝茶时从君墨白袖里露出来,被斐玉尘给惦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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