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只有头顶的宫灯晃晃悠悠的光影明灭。
    梅枝疏影横斜,倒影在窗棂上,乍一看好似一双张开的双手。
    她随手捞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靠在软靠上闭眼小憩,大概是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便往下滑了一点,脑袋一埋被子,陷入黑暗中。
    等翠堇回来时,只看到娘娘已经蜷缩在软塌上睡着了,而有一人正站在他面前。
    “殿下。”她一惊,连忙下跪。
    陆停并未出声,只是垂眸看着温月明的睡颜。
    被子胡乱地搭在她脸上,细小的容貌随着呼吸而颤动,那一簇长长的睫毛静静垂落着,在雪白的脸颊上落下浅淡的阴影,受了伤的手随意地搭在一侧,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搭在腹部。
    温月明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舒服地蹙了蹙眉。
    陆停收回视线,弯腰把人抱起,送到榻上。
    长长的裙摆垂落在空中,宛若散开的花瓣,一丛接着一丛,说不出的好看。
    内殿的熏灯在空中袅袅而上,随后消失在空气中,铜人宫灯在空中轻轻跳动。
    温月明自梦中那场停不下来的奔跑中眼睫微动,自满室豆亮昏黄中看着模糊的人影。
    “陆停。”
    她被惊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含含糊糊地靠近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但很快那点光亮就被人用手捂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睡吧。”陆停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温月明本想与他说什么,奈不过实在是困得厉害,没挣扎一会就继续睡了过去。
    白日里一波三折,伤神费脑,她如今精力比不得寻常,自然眨眼就眯过去了。
    陆停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滚烫的热气让脸上细腻的颊肉就像一块被烘的暖玉。
    温月明被摸得不高兴地偏了偏脑袋,嘴角微微嘟起,带着几丝稚气。
    陆停见她如此便笑了,仔细为她盖好被子,最后点了点她的唇珠,这才转身离开。
    内外殿的屏风外,翠堇沉默地跪在原处,脖颈低垂,神色恭敬。
    陆停却不多看她,只是自她身边快速走过。
    “小主子。”翠堇赶在他离开前,低声喊了一声,“万事以己为重。”
    陆停脚步不停,直接离去,厚帛棉布被掀起时,带来阵阵北风。
    翠堇叹气,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只是还未站定,就又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一抬眸就看到花色眉间带着霜意,神色凝重入了内。
    “娘娘睡了。”翠堇先一步开口。
    花色抬眸插着内殿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从凤台回来时差点被千牛卫拦住了,幸好还好遇到了远兴,他帮我打了个掩护这才安然回来。”
    “我没看到殿下,花色姐姐可看到阁老。”翠堇小声问道。
    花色点了点头,指了指两侧的树灯示意熄灯。
    两人也不多话,各自去熄灯,屋内原本亮堂的光亮逐渐暗淡下来,最后整个内殿只剩下四个角落里的放着的铜人宫灯还散发着影影绰绰的光亮。
    花色亲自去内殿瞧了瞧娘娘,又放下两侧的帷帐,这才带着翠堇蹑手蹑脚退下。
    “花色姐姐,我怎么心里这么不安心啊。”门外,翠堇直接坐在游廊红长凳上,叹气说道。“德妃竟然自杀了,娘娘怀疑她不是自杀的。”
    花色也紧跟着叹气:“此事我刚才也已听说了,但我们的人如今也靠不进折腰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真的是自杀倒也不足为据,只怕只是问路的石子,下面就要惊起轩然大波。
    她话锋一转,安抚着:“不过阁老说什么也不会任由娘娘陷入危险之中的。”
    “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晚?”两人沉默片刻后,翠堇随口问道。
    花色抿唇,手指微微捏紧:“阁老于我多交代了一些事情,加上千牛卫如今把内外都控制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翠堇靠在柱子上:“那我既然你怎么也算在内廷走动,所以回来得还算早,只是我没见到太子殿下,我听说殿下最近很少会东宫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少打听这些事情。”花色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殿下是殿下的事情,我们是我们的事,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切不可惹祸上身。”
    “早些回来,可还有什么事情?”花色问。
    “陛下来了一趟,但很快就走了。”翠堇说道。
    她借着头顶宫灯的重重暗影去看花色,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嘴角微微抿起。
    —— ——
    “他们竟然逼朕如此。”紫宸殿内,陆途愤怒不甘的大吼着。
    “安王死了,德妃也死了,如今他们还不甘心,竟然比我重查应家案。”他就像一只困兽,在殿内来回踱步着,重重的脚步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章喜早已躲在阴影出装死,丫鬟黄门去了门外伺候,此刻殿内,只有陆途沉重的脚步声。
    “逆子啊。”陆途停在原处,愤恨说道,“我便知道应家人与我八字相冲,天生不和。”
    可如今要如何是好。
    东宫六率不知不觉中早已是他的人,温赴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早就站在他边上,朝中半数大臣是蛰伏多年的传说中正统派的老顽固。
    不知不觉,这个孽子已经在朝中拥有了势力,更别说还有一个霍光明在城外虎视眈眈地看着。
    而他,这些年自诩高枕无忧,早已对朝政脱离了掌控,身边除了一个卫郦棠竟然再无一人可靠。
    “他怎么就没死,怎么就不去死,果然骨子里流着阴魂不散应家人的血,西北这么危险,他竟然这么命大。”
    陆途牙关紧咬,愤愤不平的说着,近乎自虐地捏着手指的骨节,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中扭曲。
    “陛,陛下。”就在此时,门口,一个小黄门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薄,薄阁老,求见。”
    陆途倏地抬眸,露出一双猩红的眼,几欲噬人:“不见。”
    小黄门并未离去,继续抖着嗓子说道:“阁老说,说,他有退敌之策。”
    陆途脚步一顿,眯眼看着门上的倒影,嘴角冷冷勾起。
    “宣。”
    作者有话说:
    日上竟然崩了一晚上,能不能学一下淘宝(斜眼
    马上就要走最后一个高潮了,我明天争取全都交代清楚(开始做法立flag
    所有中药知识都是胡诌
    错字明天检查
    第八十五章
    “大周今年的冬日过了整个正月, 这才慢慢吞吞地入了春,只是这春入的并不顺利,连下了三日不歇的春雨。
    腾云似涌烟, 密雨如散丝,温月明懒懒地靠在窗棂上,小猫团成一团睡在她腿边, 小尾巴缠缠绵绵地绕着她的胳膊。
    花色撑着竹伞快步而来,浅绿色的裙摆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凌乱地翻飞着。
    “花色姐姐来了啊。”守门的小丫鬟笑说替人打起了帘子, 小声说道,“娘娘抓住了那只小馋猫, 正在屋内抱着玩呢。”
    花色蹙眉,嗯了一声:“可有淋雨?”
    小丫鬟苦着脸, 小声说道:“花色姐姐不在,翠堇姐姐刚去备膳了,奴婢们,拦不住啊。”
    花色无奈叹气,随后说道:“衣服这么可换了, 这些日子可不能着凉了。”
    “换了,娘娘还泡了个热水澡, 正在内殿散头发呢。”
    花色沉默地听着,顺手把手中湿漉漉的竹伞被收了起来, 放在廊下,理了理鬓发和衣领, 这才踏入屋内。
    屋内暖炉并没有被撤走,春寒料峭, 这天气阴晴不定, 乍暖还寒, 殿内只撤了正中的那只巨大的金蟾吞云的金樽兽炉,角落里的仙鹤长颈暖炉吐出暖气,混着淡淡的香雾。
    温月明正无聊地拨棱着小猫耳朵,乌黑秀发披散在肩背上,带着还未完全干燥的潮气,脸颊上带着被热气哄得粉嫩的红意。
    小猫的耳朵不耐烦地在指尖抖动着,但也并未甩脸走人,只是尾巴不高兴地来回扫着,当真算得上是难得。
    “回来了?”温月明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太医院那边可有情况。”
    花色在暖炉上烘了烘手,这才上前,脸色严肃低声说道:“那日是陈院正亲自去了,脉案被毁了,但奴婢查了他们那日开过解毒的绿豆,白茅根,甘草还有甘蔗水等物,这是用来解毒的。”
    温月明抬眸。
    德妃对外是上吊自尽的。
    “说是中毒死后被人悬挂上去的,人已经抓到了。”花色声音逐渐压低,却又能让娘娘清晰听见,“碧烟。”
    “是她。”温月明一惊,“她不是德妃心腹吗?”
    花色点头:“碧烟被抓后就立刻自尽,现在德妃身边所有宫娥黄门都被控制了。”
    温月明扬眉:“那安王那边如何处置,之前德妃一直拖着不肯下葬,现在只怕安王府更是混乱。”
    “陛下直接让薄阁老去处置了。”花色忧心说道,“这月守值的不是大郎吗,怎么不经过凤台,让薄阁老去了。”
    凤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六位阁老各领一部,每月轮值,当月值班的阁老负责统领各部事宜,安王虽是皇子,但也算兵部的人,如今却直接陛下钦点薄斐去,完完全全跳过凤台,不算一个好兆头。
    温月明嗯了一声,安抚道:“都是没事会惹一身骚的事情,不去就不去,陛下历来权术平衡,算不上大事。”
    “之后呢?可又查出什么?”她继续问着。
    花色摇头:“千牛卫把折腰殿控制地格外严格,不准外出,但奴婢让几个小黄门去试探了口风,听说从碧烟屋内搜出一个旧物。”
    温月明捏着猫耳朵一侧呆毛的手一顿,下意识抬眸去看她。
    “先皇后旧物。”
    殿外的细雨汇聚到屋檐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青石板上,好似炸开了一朵朵细小的花。
    温月明垂眸看着小猫不耐烦地用爪子把她的手拨开,随后半个脑袋埋进软毯里,只露出半截圆滚滚的屁.股,失笑一声。
    “原来如此。”
    她低声说道:“我说为什么瞧着德妃一会聪明,一会笨的。”
    “乌蔼是陛下给她送的人,碧烟是先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温月明开始拨撩猫屁股,漫不经心说道,“我回长安时,应家已经覆灭,我便下意识以为他不过是过往尘埃上不经意的一点。”
    不堪其扰的猫猫扫了一会儿尾巴,最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一个鼓鼓的痕迹。
    温月明猝不及防摸到毛茸茸的被褥,随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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