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鹤涧虽是无人之境,也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里的存在。伍相曾说过,最了解一座城池的往往是那些潜伏在四处如啮鼠一般的刺客和密探。我忽然后悔没有让晨风跟在身边,但这时候说这些已经太晚。
    多少人?是谁?他们知道我是吴王吗?晨风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头此起彼伏,而我能做的也只是按耐住内心的恐惧,以保证自己能躲开树林中随时可能射出来的箭矢、窜出来的刺客。
    一只翠鸟突然从不远处的枝头振翅而飞。我定睛一看,那树下竟然停着一只红毛白斑的小鹿,树枝般的鹿角从头上伸延而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没等我看清楚,那只小鹿便又轻快地一跃,消失在林中不见了。
    阿镜,不要自己吓自己,只是一只鹿罢了。
    这样想着,我松了一口气。养鹤涧无人,偶有些小动物也是情理之中。刚刚一定是听错了。我这样想着,已没了戏水的兴致,抬头看天,日头已盛,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我裹上白袍,准备叫晨风过来伺候我穿鞋,低头穿衣的时候却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玉佩!
    我才想起,刚刚在水里放了手,那枚玉佩现在还在涧底。我急忙跑到岸边,附身去看,却四处不见玉佩的踪影。莹白透亮的一枚玉佩,应该是很好找的,可就是不见了。
    不行的,这是先父王给我的,不能丢。
    我一心急,脚下一滑,整个人倒头跌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从鼻腔一下子灌进来,随着灌进鼻腔的还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掉下水面的瞬间,我好像撞到了什么石头上,脑袋昏昏沉沉,一时辨别不了方向。
    身体离水面越来越远。我努力地想要踩到水底,再借力蹿上水面,脚踝却怎么也踩不到底。
    晨风!晨风!
    我想要叫晨风的名字,嘴边却只呼出一堆气泡。水灌进喉咙,令我又呛了一口。
    冷静,阿镜,先让自己找到方向……
    我这样想着,手脚却不听使唤地扑腾起来。挣扎之中,一双有力的手环上了我的腰。那双手传来的温度似乎有魔力一般,使人感觉到心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双手已经将我整个儿地抱起。天旋地转之间,身体的重量感又回来了,而那双手却没有放开,反而将我拦腰抱起。
    一股好闻的檀木香气。
    我大口喘气,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里我看不大清他的脸,但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瞳。
    是个男人。
    在他紧实的臂弯里,我连忙裹紧了身上的白袍,那袍子本就没有系好,现在又因为浸了水,几乎是透明般贴在身上。
    我本要训斥他,却一时语塞。习惯了当吴王、当公子夫差,此时的我,又怎么假装自己是个男儿?白袍下的身体一丝不挂,浑圆的臀被他的大手托着,两腿之间——他的目光似乎灼人一般,从头到脚把我看光了。
    他察觉到我的不自在,轻笑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托起我的臀,让我趴在他身上。
    “我不看。”他似乎和我一般年纪,声音却又显出格外的老成来。我不知为何,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也不因为他对我这么不恭敬而生气,而是双手环上他的颈,让他能抱得更稳些。
    “你……”他顿了一顿,声音格外低沉,“是要寻死?”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不是。是失足掉下去的。”
    他便把我抱得更紧了叁分:“那就好。以后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任由他沉默地抱着我在水里游动。我又偷偷观察起他来。这个人高冠束发,衣着华贵,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檀木香气,令我目眩神迷。
    很快,他便单手托着我,腾出另一只手来撑在石头上,借力上岸了。
    单手毕竟不稳,上岸的瞬间,两个人一同跌在草地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半个身子突然压在了我的上,几乎是贴着我撑在地面,和我只有咫尺之远。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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