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黄沙漫漫。近了才看见那石砌的城郭,高高架与山峭悬崖之上,陇国人居于大山里,悬崖石洞皆可为窝,受得了最恶劣的环境,世代的战争也没法将他们磨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陇国的大军驻扎在燕关外原野内,原石城还是一派祥和的气象。
    已做男子装扮的玲珑悄然入屋,她此时面貌饥黄,一双深紫的眼睛已经被掩去:“主子,原石城内驻扎的探子已经探明了,却有一异常之处。”
    “在哪?”晚玉也已乔装改扮的面黄肌瘦,嘴唇也乌的发黑,粗布衣衫,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有覆着土色。
    “山中有一瀑布甚为古怪,周边皆有兵差守卫,探子说,曾见陇将进去过。”玲珑涂黑的眉头皱着,沉声说:“或许便是制造千机十器之处,只是,瀑布内探不进去,不知里面情况,若是强行探入只怕打草惊蛇,或有危险。”
    “玲珑,但凡是人,皆要吃喝。我们盯紧瀑布,必能有空子可钻。”晚玉咬了一口土饼,干硬的另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想到玄机器典又喜上眉梢:“若是能寻到器典,带回晚香去就太好了。”
    月黑风高,十名推车小隶应声倒地,众人流利连贯的剜下倒下的尸体的面皮,用携带的葫芦一冲,敷上脸。
    “怎么今日这么慢?”士兵问着这堆送饭杂役。
    “路上有人扭伤了脚,耽搁了。”一位杂役讨好笑着说。
    暗门之人声学的极好,士兵不疑有他:“快进去吧,等着呢。”
    一阵咯吱咯吱声后,从瀑布之内,伸出来一方木制梯桥,众人不再迟疑推车入内。
    瀑布之内果然别有洞天,沿着一条小路进去后,视线都亮了起来,山洞之中一层一层建着阶梯与木屋盘旋上天,而正中央广阔的平台中不少铁匠工匠裁木打铁。赫然放着十件攻城器具,只是未完成的作品便让晚玉心惊,目光又灼热起来。
    “看什么看?眼珠不要了?”前头一士兵斥道:“速速入内将东西放下,快些出去。”
    晚玉敛眸低头,众人速速将车推进屋内。一行人才进入,后头的人速速关起了门,还没等四位士兵叫出声,便已经睁着眼睛倒地。
    晚玉指尖飞出几根银针,本在屋内的庖丁,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时间紧迫,大家速速分散找到玄机宝典所在之处。”晚玉沉声道:“无论找不找得到,一炷香之内,都必须反回,玉骨、梅花你二人路口处找地埋伏,若有危机掩护撤退。”
    “是。”诸死士低声应道。
    青云直上的圆形梯上来来往往的士兵提着灯带着长矛往来巡逻,暗门的轻功是一等一的好,若鬼魅般悄无声息,晚玉顺着屋顶潜行,轻轻掀开一尊瓦窥视着里面的情况。
    “若是乘云梯造成!何愁燕关不破!”老者目若火炬:“陇国再也不用穷居于山内!收复四海!一统天下有望!”
    “若是早些找到玄机子倾尽一生所作,陇国早可伐川!岂会等到至今?”另一汉子道:“千机子那厮!作出如此精妙之器典却不肯上交国家,不配生为陇国人。”
    “提他作何?呲,一滩白骨而已。”老者嗤笑:“我们才是将要名扬天下之人!”
    这时门外一士兵推门而入:“太师不好!有敌潜入!”
    “有敌?定是川国刺客前来找死,速速调集士兵!”老者冷笑。
    “不好!太师走水了!”又一士兵飞奔而入。
    “出去看看!”
    晚玉已与玲珑一同注意到这间屋子,本要下手却听得一声走水了,二人速速交换一个神色,晚玉有些急:“谁放的火?”
    “主子,不是我们的人。”玲珑压低了的声音贴耳道。
    还有人?晚玉贴在屋檐上窥探着,火光明灭中是另一队人闯了进来。
    门口的太师指着冲出的黑衣人大喊:“拿下他们!”
    “快快!快派一队人出外请援。”一旁的汉子思虑了一瞬又命一名士兵。
    “这么直接闯入,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晚玉瞥了一眼,护着这间屋子的一部分士兵已被调出,有些喜色,低声说:“这些人闯入对我们有益,玲珑你引开他们,我进去找宝典。”
    玲珑迅速会意飞身而下,两柄短刀立刻割下了两个人的头颅。
    “这顶上有刺客!!”士兵立马转身,大呼。
    “保护太师!!速速拿下刺客。”汉子大叫。
    士兵将太师团团围住,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屋内的人已经被调出去了,晚玉身材轻曼轻轻掀开十几片瓦,翻身入内。
    她迅速翻起屋内的东西来,打开了一个抽屉又一个抽屉,没有…不是…她眉头越蹙越紧,放在哪里了呢?
    晚玉胡乱的摸着,一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烛台,火顺着垫子呲啦烧了起来,就在这时,木桌上弹出一盒来。
    晚玉翻手接过那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书,她打开翻看了几下,欣喜若狂,是了!找到了!
    “不好了!屋内着火了!屋内有人!”
    火光明灭中影子映在地上,一道黑影如光,晚玉的余光只瞥到地上一眼,她面色一凌,下一秒就拔出弯刀,接住了冲瓦顶而入的那剑。
    杀意!眼前人一袭黑衣,面纱外面脸庞暗黄,微黄的瞳孔内盛满杀意。
    晚玉被剑压着向后退了两步,这时,门口冲出来一堆士兵,那人另一只手便伸向了晚玉手中的书,晚玉立马将书丢远,抓书的左手立刻从腰中又取出一把短韧,向眼前人刺去,他反应极快的隔开晚玉的手,冲入的士兵瞬间举起长矛,他推开晚玉剑花一闪,只一瞬间倒了叁个士兵
    晚玉在地上滚了两下,立刻拿起落在地上的书。
    那人立刻攻来,左手也同时抓住了那书,晚玉右手的圆刀便滑向了那人颈处。
    “呲啦”一声,书应声裂成一半。
    晚玉右手捂住腹部,那里正涌出鲜血,喉间溢出一股腥甜,她拼命压住。
    只差一点,那人便人头落地了。一条伤痕从眼前那人颈部蜿蜒而下,也是鲜血淋漓。
    生死往往就是这样一瞬,胜负已定。
    她看见他将半份书扬袖扔入火里,剑尖还带着鲜血。
    晚玉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靠着柱倒下,火势熊熊,房梁上掉下一根燃着熊熊烈火的房梁,隔开了二人,火星又燃烧起地上的垫子来,又有一大堆士兵闯进门来,与那人缠斗起来。
    天不绝我!晚玉心中想着,又燃起一股求生欲,使着全身剩余的力气破窗而出。
    “主!”赶过来的玲珑伸手接住。“主受伤了?”
    “撤,快撤。”晚玉紧紧的抓住玲珑的胳膊,将剩下一半的书揣入怀中。
    瀑布外已经陆陆续续有士兵增援了,死士们都是惯练的好手,冲出一条血路。
    “我等先挡住,玲珑快带着主走。”几位接应的死士亮出刀,低声说。
    玲珑赶紧用腾出的一只手扯开布条,暂且捆住晚玉汹汹涌血的伤口,带着身前人一齐纵身上马,一甩马鞭。
    “主撑住,山下或有医馆。”玲珑急急说道。
    晚玉面色发白,倒在身后人的怀里,缓慢地说:“玲珑…不可啊…直接出陇…不可停留…”
    “主的伤…”玲珑哑然而止,那伤口还在涌血根本止不住,若是马上颠簸怎么能行呢?
    晚玉抓着玲珑的衣褴,不可抑制的咳嗽了几声嘴角还带着血:“陇国此番失了宝典…怎可罢休呢?    还有闯入的不明人士,意在毁了宝典,我们不可停留了。”
    “乘着他们还在纠缠,争取时间,快快离开…”
    玲珑抿抿唇,不再多言,又狠甩马鞭。
    赶一夜路,天将亮了。
    山洞内还滴着水,玲珑将晚玉扶至一大石上躺着。
    “玲珑…可出陇了…?”晚玉眼帘闭合,只抓着身旁人的手腕,低低地问。
    “主…我先去寻医者…”玲珑只低声说。
    “你为何如此糊涂呢?”轻叹口气,晚玉声音虚弱。
    “已到陇川边界了,应当没事,我先去寻医者来,主在此等候。”
    “我没事的,你不必寻医者,去寻接应的人来。”晚玉半睁开眼,苍白的唇微动。
    “不骗你。”她轻轻扬起一个虚弱无比的微笑,伸着无力的手轻轻解开那绑着伤口的衣布。
    伤口暴露在眼前,那血果真止住了,十几只蛊虫在伤口上涌动,狰狞而恐怖。
    玲珑看的心惊肉跳,晚玉只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快去吧。”
    凌乱的发掩住苍白无力的脸庞,晚玉看着玲珑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她之所以能成为蛊王,是因为她天生体质吸引蛊虫,她身上养着上百之蛊虫,蛊养在身体里,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但是因为体质,体内剧毒的蛊虫被她压抑着,不会危害她,反而还能救她的命。
    玲珑很快联系到暗门的人,带来了马车,一路离去。
    晚玉躺在榻上心中叹气,恐怕要很长时间伤才会好了,这剑虽穿透了身体却并未刺中要害,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保住了一命。
    “玉儿…受伤了?”闻讯而来的晚澈面色苍白,急急打量着伤口。
    “没事了…王兄。”晚玉苍白一笑:“血都止住了,应当养些时候就好了。”
    “我从陇国抢回来一个好东西…”晚玉从怀中拿出那本一半的玄机十器:“虽然没有后半部分,但是前半部分亦有叁器,可令工匠秘密打造。”
    “玉儿。”晚澈打断晚玉的话,似乎没心情听这些,只苍白着脸说:“今后我会命旁人接手暗门。”
    “为何呢?”晚玉垂下眼帘:“因为受伤吗?但是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不是吗…?我已经习惯了。”
    “玉儿…这次回来后,不是呆在暗门,就是出行,每每让我找不见人,你可是在躲我?”晚澈如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晚玉,声音是一贯的温润:“为何呢?因为纳兰素和皇子?”
    晚玉慌忙的别过目光:“并非。”
    晚澈却笑了,极致美丽:“我记得玉儿曾
    说过,此生唯一心愿便是做王兄的妻子,玉儿既不喜欢纳兰素,王兄娶你做皇后,可好?”
    闻言晚玉本就苍白的脸变得刷白,似是不可置信:“王兄?”
    “玉儿怕了?”晚澈宽慰一笑,琉璃般的眼睛内流淌着某种坚定的涟漪:“我已是王。”
    “王兄难道不知,纵是王亦有不能办成之事吗?”晚玉眼中隐有泪光,话语却是坚定冷静:“纳兰素是海蓝国君的掌上明珠,海蓝国已臣服我国,此中利害王兄不曾细想吗?再者,你我是兄妹,天下会如何说?如何评论呢?”
    “天下人如何看与我们何干?”晚澈凤目中燃起熊熊火焰,温润的声音中有着些许冷意:“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王妹…我只信奉一句话,事在人为。”
    晚玉愣了愣,美丽的脸庞闪过一丝僵硬,沉声说:“王兄只当今天是玩笑话好了,我也当没有听过。”
    “玉儿先养好伤,不急。”晚澈眸间的烈火散去,琉璃般的眼睛又流淌着流水潺潺,温润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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