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第二个和离婚之间,叶奶奶堵着一口气同丈夫离了婚,在镇子上的学校附近开了家小卖铺,  拉扯着小女儿长大。
    女儿也争气,  次次学习成绩都是第一,  没让家里操心,就这么顺顺利利地上了大学。
    那时候通话不方便,叶奶奶每次接电话都需要村上的人给她说,  然后她才开着车去村里的电话亭接。
    最初女儿几乎每天都要打一次电话过来,后来时间久了,没什么说的,也基本保持在一个星期一通电话。
    后来女儿表示自己恋爱了,对象还是大学的同学。
    叶奶奶也为自己的女儿高兴,  大学同学可比村上随便一个男人好太多。
    只是最后,  叶奶奶再得到消息,是学校的辅导员给她打的电话。
    她的女儿目前在医院,生死不明。
    叶奶奶得到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差点没站稳,带着全身的家当连夜赶到了长途车站,  坐着第二天一早的大巴车,然后换乘绿皮火车来到了蓝鸽市。
    到的时候,医生让她赶紧将医疗费给补充上,叶奶奶赶紧抱着一摞的现钱到收费大厅把钱补了,  又特地留了几百块用红布缠上,  给医生私底下硬塞了一个红包。
    只可惜女儿还是没留住。
    女儿生下了一个小孩,医生也看出了叶奶奶并不富裕,  隐晦地建议这孩子还是别救了。
    孩子早产,再加上在母亲肚子里待的时间有点长,全身状态并不是很好。
    叶奶奶还没有消化完女儿的死讯,手里就抱着一个被判下死刑的婴儿,在蓝鸽市的大夏天,坐在医院的阶梯旁抹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人从医院走出来,表示她有办法救下叶奶奶怀里的这个婴儿。
    “如果你愿意交换,就把你手里的孩子给我。”
    一边是几十年来道德上的不明谴责,一边是将熄未熄的人生希望。
    活了大半辈子清清白白的人生,就被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送了出去。
    然后那个女人还给他的,便是闻潜。
    因为帮忙了这件事情,那个女人给了叶奶奶很大一笔钱,叶奶奶便将自己的女儿就近葬在了蓝鸽市。
    没有葬礼,没有前来吊唁的亲人,一切全凭着叶奶奶的本能将这些事情给熬过去。
    后来叶奶奶随时在医院徘徊,有医生认得她,便上前询问情况。
    叶奶奶不知道怎么说想看看自己的孙子,便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我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活计。”
    进了医院,通过和护士攀谈,叶奶奶才知道,同样的一天,也有人产下了一名男婴。
    护士是刚实习的女孩子,对于医院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有着超出寻常人吃瓜的心,“说起来也奇怪,原本闻夫人检查的时候一切都安好,偏偏生出来的孩子却出现了异常。”
    “好在是闻家有钱,那个闻歌集团的总裁听说孩子生命垂危,便赶紧让人全力抢救这个婴儿。据说那七天,就花了上百万,还请了什么专家专门开会。”
    “还是这孩子命好,要是出生在普通家庭,谁能负担得起?”
    叶奶奶带着婴儿上班,等到闻母出院之后,她才辞职。
    然后便用剩下的钱租下了蓝鸽市最便宜的房子,准备用心将这个孩子养大。
    起名字的时候,叶奶奶没有用自己的姓氏,而是用的闻家的姓。
    她想着如果有机会,便将这孩子给还回去。
    只是看到了闻子宁生存的环境,叶奶奶才意识到,这种金钱上的差距是她再怎么用心都无法弥补的。
    *
    叶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讲到最后悔恨得恨不得给闻潜下跪,“潜潜,我是……我是真的很对不起你。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回去给他们解释,告诉他们宁宁是我的孙子,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闻潜赶紧上前扶住叶奶奶,“奶奶……”
    叶奶奶几乎像是要埋进了泥土里,“潜潜啊,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对不起你啊!”
    一切的疑惑在叶奶奶说出这件事情之后,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一直在寻找的真正的闻子宁,就是他自己。
    在那一瞬,闻潜甚至本能地想要为闻子宁开脱,毕竟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不谙世事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记得刚出生的事情呢?
    但是带着刺骨凉意的刀不会忘记,第一次闻子宁上门时的表情,闻潜也不会忘记。
    闻子宁必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想要上门,灭自己的口。
    后来估计是因为他不过是一时冲动,想要抹杀自己的存在,但又始终下不了手。
    如果自己代替了闻子宁,会怎么样?
    很显然,闻子宁会死。
    每天靠着药水吊命,尽管如此也会时不时地发病。
    没有了金钱来续命,闻子宁早便消失在多年前的雪夜里。
    闻潜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冒出一种庆幸,“奶奶,我很高兴,闻子宁能够活着。”
    在叶奶奶的泪目中,她看着本应该生气发怒的闻潜,此时却微微上扬嘴角,“这真的是我十七年来,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奶奶肯定也不会希望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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