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刚有起色,皇帝万万不能出差错。
    第128章 亲昵
    随军刘太医垂首道:“陛下在收复雅克萨之战中被流矢刺中,伤及心肺,回程途中伤口感染昏了过去。”
    沈慧握紧手指,继续问道:“现在呢,陛下有没有危险?”
    “眼下已度过了危险期,只是……陛下伤了元气,日后不可操劳过度,须得静养。”
    沈慧煞白了脸,从太医闪烁的言辞和神情中,她窥探出陛下恐不是长寿的命。
    事情也果真如沈慧猜测的那样,萧衍自此之后身子弱了许多,便是床榻之间也常常力所不及。
    皇帝从此痴迷修仙问道,为修仙大兴土木,在云贵川、荆楚等地伐古木,长途跋涉运往京城建造宫室,不仅劳民伤财,甚至繁衍出一大群贪官污吏。
    萧翀总领工部大小事,督造宫室自然就绕不过他,他屡次直言纳谏,使天子威严扫地,为皇帝所不喜。
    修建宫室离不开户部调钱,沈翕以各种理由哭穷,户部不肯出钱,皇上便命自己的心腹太监赴矿场开矿,矿监税使进奉内库,税使为了多搜刮钱财,关卡林立,所设名目繁多,百姓怨声载道。
    这日朝堂之上御史奏疏称湖广两地百姓满脸饥色,提筐操刀竟以饿死路边死尸以食。
    以沈翕为首官员齐齐上书,求陛下罢免以陈筵席为首的矿监税使,减免苛捐杂税。
    天顺帝勃然大怒,弃朝臣于不顾,拂袖而去。
    沈翕不仅没有离开,甚至带领群臣跪在宫门口。
    闻讯而来的皇后入乾清宫求情,反而被拒之门外。
    沈慧见不到人,遂带领宫人跪于丹墀之下,烈日炎炎,她白皙的双颊晒得通红,却依旧挺直了背脊跪在殿外。
    内侍宫人劝了一遍又一遍,她执拗地不肯离去。
    殿内的萧衍听得宫人回禀,眉头越蹙越紧,突然站起身横扫了桌上的笔墨砚台,冷喝道:“既然皇后喜欢跪,那就让她跪个够。”
    天骄阳似火跪到月色如练,她终究没能等来那人的一丝怜惜。
    萧翀接走了宫门前跪着的沈翕,这位辅佐了两代帝王的廉吏贤臣佝偻着身子,步子蹒跚,一步步走向黑暗,鬓边华发在黑暗中竟是异常的刺目。
    皓月当空,轻云薄雾。
    武清妍拥着衾被坐在床上,手中捏着一颗红色的药丸,一双杏眼空茫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枚假死药你找机会吃了,服下后半个时辰发作,死状类似心疾,此后三日便与死人无异……”
    少女清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可我这样的人即便活着又能去哪儿,要是被陈筵席发现……”
    “放心,我会保护你!”
    “那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我一个人会害怕……”
    “你先去封地等我,再过不久我便要随夫君回封地,彼时你我便可团聚……”
    不知是不是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无法入眠,自拿到这枚假死药已近半月,她夜夜都要拿出来看一看,只有这样才能睡个安稳觉。
    近来她屡屡装出心痛难忍的样子,侍从早已将她病状告诉了他,他甚至为此请来了太医,后者却说她郁结于心,心痛乃心病。
    她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痛不欲生的机会。
    说起来陈筵席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极尽宠爱,这些年他搜刮来的那些民脂民膏几乎都送到了武清妍手中,即便是当年作为侯府的嫡小姐也未曾见到过如此多的宝物,真要说起来她如今过的比宫中妃嫔还要奢靡。
    即便如此,她还是恨他,如他爱她一般,恨之入骨,爱之欲死。
    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素素,公公回来了吗?”
    在外间陪床的婢女忙道:“姑娘稍候,奴婢这就去打听。”
    不一会儿素素回来说是人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还在书房。
    “去让厨房做些酒酿圆子来。”武清妍说着人已掀了被子,从架子上取了衣衫穿上。
    素素闻言大喜:“姑娘是要给陈公公送夜宵吗?”
    武清妍白了她一眼,不愿多说。
    倒是素素惊喜地捂住嘴巴,“你若是早这样又何至于受如此多的苦,公公定然会把您捧在手心里宠。”说到最后好像又想起来什么,抹着眼泪儿说道:“即便您没对公公笑过,公公依然将您当作掌心宠。”
    武清妍睨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素素应了一声便要出去,抬脚刚走到门口又被武清妍叫住,她紧走几步在素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素素听罢,欣喜的出了屋子。
    因着陈筵席爱吃,素日里厨房都备着,素素不多会儿便将酒酿圆子端了回来。
    明月如半面妆镜,悬挂青空,女子裙裾飞扬,脚步比往昔轻快了许多,素素在后跟着同样满脸喜色,她觉得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即便对方只是个公公,可对他再宠溺不过。
    在他看来如陈公公这般痴情之人世间罕有,武姑娘此番开了窍,日后陈公公还不将她宠到天上去。
    书房内还亮着灯,武清妍走进院子时,守门的小厮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让她进去。
    一想到陈公公对她平日里毫无底线的宠溺,小厮便垂下头了,装作没看见任由武清妍入了内院。
    到了书房门口,里面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一切我已安排妥当,只待三日后的端午宫宴,必叫宁王有去无回!但是陛下真的会相信我们吗?”
    “张大人请放心,陛下性多狐疑,因建造上清宫之时对宁王不满已久,更何况皇后与宁王是姻亲,外戚势大,陛下唯恐又出一个秦氏,因而早有了废太子之心。”
    这声音无比熟悉,除了陈筵席还有谁。武清妍吓得不敢吱声,让素素尽快退下,素素不是傻子忙离书房远远的,武清妍反倒是将身子凑得更近了。
    “公公说的是,我观陛下对幼子宠爱更甚,对皇太子反倒愈发冷落了,你我为沈家不喜,须得为日后打算。”
    陈筵席道:“容妃已将二皇子抱养于膝下,这位娘娘对张大人您可是赞誉有加。”
    “还望公公在娘娘面前多加美言,在下感激不尽。”
    …………
    武清妍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她心中惶恐万分,宁王若倒下,沈谣必然没有好下场,她须得想法子将消息送出去才是。
    然而她刚刚转身欲走,忽然听到里面喝道:“谁在外面!”
    下一刻门从里面打开了,惊慌中的武清妍回转身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未及眼底。
    见到是她,陈筵席松开了握刀柄的手,疑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举起手中的食盒低低道:“我带了酒酿圆子给你。”
    前一刻还满脸狐疑的陈筵席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不顾身边还有人,将武清妍揽在怀中抱了抱,笑道:“你回去等我,我一会儿同你一起吃。”
    武清妍没有像以往那样躲开,只是有些扭捏的垂下了头,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
    待武清妍走后,张大人才从书房内徐徐走出,望着美人婀娜背影,蹙眉道:“她方才定然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这女人留不得。”
    陈筵席眉头一紧,回看过来的目光透着几分凌厉,“我自会处理,张大人放心。”
    张大人走前朝陈筵席拱了拱手意味深长道:“公公,当断则断!”
    沈谣入宫时,宫人正替沈慧的膝盖做艾灸,见到她来忙将宫人都遣了出去,着急询问父亲的身体状况。
    “并无大碍。”沈谣来前父亲特意交代不要将他的事儿说给皇后听,沈谣便不再多言,其实沈翕的身子已大不如前,尤其这些年操劳国事,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
    “那就好。”沈慧松了口气,她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沈慧蹒跚着站起身,伸手掀开了床褥,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沈谣道:“你快看看,看完我还得烧了。”
    沈谣接过来,打开匣子,随意翻了一页,不由瞪大了眸子。
    “快看!”沈慧催促道。
    一目三行,沈谣不过半炷□□夫便将厚厚一沓脉案看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样,陛下的身体状况如何?”沈慧悬着一颗心,这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来的。
    沈谣深吸一口气道:“不太好,陛下的身子每况愈下,虽然太医言辞含糊,但结合我数次面圣时观察所知,陛下怕是天不假年。如果好好调养还有十年命数,可他却痴迷丹药……”
    沈慧倒吸一口凉气,伸出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个数,问道:“有吗?”
    沈谣摇了摇头,她并不能给出明确的时间,但丹药中有许多对身体有害的毒物,长年累月进食,势必短寿。
    即便没有明确的答复,但沈慧心中已有了新的决断,她不能再将心血耗费在讨好皇帝身上,她更应该为自己的儿子考虑,手中紧紧握着权利。
    尤其在林锦瑟也有了儿子之后,沈慧心中的危机感愈盛。
    回府的路上路过致美斋,沈谣想着跟夫君带些糕点小食便领着丫鬟入了致美斋,掌柜殷勤推荐最新出的牛乳菱粉香糕,沈谣随意捻起块儿尝了尝,味道儿着实不错,又选了几样精致点心出了致美斋。
    走到门口时被人撞了一下胳膊,青竹正要训斥,那人却一溜烟挤进了人群,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了,走吧。”沈谣叫回了青竹,上了马车才打开手中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一眼扫过纸上内容,沈谣大惊,对外面的车夫道:“快些回府。”
    回过神又对青竹道:“你脚程快,去衙门里将王爷请回来。”
    宫宴前夜,月已深沉,沈谣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在她又一次翻身时,萧翀忽然伸手拉住她,无奈道:“你若真睡不着,不如我们做些别的。”
    “别的?”沈谣想了想道:“我那药室里新收的药材还未分拣收拢,左右睡不着不如你陪我将药材处理下……”
    沈谣还在找衣服,手臂却突然被拉住,温热的气息焦灼在耳后。
    她像是被火燎了一般,不由缩了下脖子。
    “娓娓,可以吗?”萧翀将她揽在怀中,手臂渐渐收紧。
    沈谣要是再装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种事情若是旁人定然会羞涩的难以启齿,偏偏沈谣诚实,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娓娓。”他声音低低的,不似往昔的促狭,反而焦灼的让人害怕,他的手探入妃色寝衣,气息浮动,“这次我不会停下。”
    这要她如何回答,点头或是摇头,她还没有想好。
    不反对即是默认,萧翀轻笑出声,咬上她白皙修长的后颈,沈谣吃痛,缩了缩脖子,却被他翻过身,强硬而炽烈地吻来势汹汹,叩开牙关长驱直入,她想要挣扎却被他紧紧追逐。
    沈谣昏昏沉沉不知几时,衣服已被萧翀剥了个干净,心口一阵凉意,她猛然打了个寒颤用手抓住他不断往下探的手,“夫君,我觉得我可以睡着了。”
    “你确定?”萧翀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沈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身前的男子微微侧首,如墨青丝飘荡,俊美无涛的脸上神眸秋水,眼尾飞扬,透着点魅惑的红。
    这样的他,没了往昔的端方,多了几分邪魅,反倒令她看得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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