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喜寺前张观业与守一做别,年迈的僧人听到他电话波澜不惊:“春去花不再,可是花终究还是开,人早已不是相同的人,何必在乎花落谁家呢  ?”
    他提着背包,一树腊梅悄然绽放于明黄的墙头。
    他说:“既然无论如何都看不破了,那么就在这个‘见过花开就够了’岁月静好的是非里,我要她无灾无难,也要她无我不欢。”
    李骧说的没错,他配不上她。
    在宝橒面前,他的虚张声势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患得患失,即便装作不屑一顾着她的情意,可真正知道她也曾这么满心欢喜地把另一个人装进那双眼。
    或者说,只有那个人。
    自欺欺人瞬间瓦解,张观业心苦地萎缩。
    若连这份爱都是借来的,那么他还能靠什么来留住她呢?
    “他,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你如此的朝思慕想、梦寐不忘。
    张观业看着宝橒,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地神情,透过他,这让他难受,也让他痛苦,煎熬着等待回应。
    不是突如其来,这份爱像悄悄生长末曾发觉的阻生智齿,他被折磨得辗转反侧痛不欲生才幡然知晓,它其实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他以为宝橒是叁一,可他忘了温顺之下也有锋芒,手札里的一言一语、情深意动是她对另一个人的真心与施舍给他的梦境,张观业觉得自己真奇怪,他像是揽了一把刀子,然后用最钝迟的刃面来搅动自己的心。
    宝橒垂着眼,睫毛如蝶翼,微微扇动着,她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有人对我说,爱一个人,是要发现那个人的最低处,然后你还觉得仍然爱他到非他不可,才是真的爱。
    张观业不解,急急上前一步追问:“你觉得我在流于表面?”
    宝橒侧过脸,她带着破碎残缺的灵魂再次遇见他,却小心地藏好曾经的笨拙微渺,如果这才是他喜欢的,那怎么办呢,要永远在他面前这般“光鲜亮丽”么?
    现在的他无礼、放肆,甚至会压着她说那些粗鄙不堪的下流话,可她还是不舍离开。
    但她已经不敢回头了,就像学生时代的1200米,跌跌撞撞地跑到最后50米处她却卸了力,7分钟的及格线,划了段的给分制,那么她的6分58秒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人在想要得到某样东西时也许早就失去过一遍了,紫藤萝上开不出木棉花,他也教她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①,却从未要求她改性情,突然看不清他口中的爱,既然她找不到答案,那就先找到自己吧。
    周遭静寂,屋内壁炉里噼啪着火星,疏朗的眉目染着暖光,张观业摇着头往后退。
    “我糟糕的一面你尽收眼底,那么我仅有的好也应当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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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张观业留下一句话后,又抚了她的脸,折身钻入了漆黑的夜。
    研究院对宝橒所在组的项目并没有太重视,一些资金链的短缺让团队其他成员叫苦连天地抱怨。
    宝橒醉心于工作,每日在来古村和市中心来回折返,晚上整理材料还要做成报告去申请更多研究资金。
    从市里的银行出来,宝橒买了盒糍粑打算随便对付午饭,吃了没几个,视线里出现一双修长的手,连盒带叉地突然被夺走。
    “只吃这个不怕营养不良?”
    抬眼看去,是她以为肯定已经离开L市的张观业。
    “走吧,请你吃饭。”张观业自然地勾着宝橒的指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来到一家店面不大但也还算整洁的菜馆,吃的家常菜,在L市带了这么久,也确实想念这道味了。
    宝橒打量着周围环境,张观业勾选了几个菜喊来了服务员。
    他在市中心逗留了两天主要为了找住所,昨晚接到家里做了许多年帮佣陈姨的来电,偷偷告诉张观业张父知道他潜逃后大发雷霆,扬言要切断他所有经济来源。
    早上去银行查询账户果不其然全被冻结,一筹莫展之际,就看到了出现在另一个窗口的宝橒。
    这时候服务员上前摆上第一道菜,是油焖笋,色泽红润,浓油赤酱勾的人食指大动。
    许是为了迎合本地人口味做了不少改变,张观业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啜了口茶:“你来银行取钱?”
    宝橒摇了摇头。
    ——资金周转不过来,只怕这个项目要停滞了,想着要不自己先出钱垫一下。
    想到刚刚遇上张观业他就站在银行的台阶上,紧接着问出疑惑。
    ——我以为,你会回去。
    想到一张张成了摆设的信用卡,张观业本来还在懊恼自己帮不上她的忙,看着那一串手语,洁白的碗沿抵着张观业的下唇,眼里波光潋滟如清茶:“你想我走么?”
    察觉到他戏弄,宝橒又撇开眼去,不再搭话,张观业也不恼凑她更近:“我的卡都被冻结了,现在居无定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宝橒眨着眼,朱唇微张。
    ——那就快回去啊。
    张观业佯装叹气,窗外传来小摊的叫卖声,收回视线手托着下巴,眯了眼:“有人要嫁给我,我若是回去了,就要结婚了。”
    “你希望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人么?”
    他盯着宝橒,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宝橒毫不闪躲,张观业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盘旋于漠北的苍鹰,他飘摇如风,而风又如何捉得住?
    心里难过,可还是希望苍鹰越飞越高,她对着山顶的经幡许下一个又一个的祈愿,每一个愿望多少都与他相关,祈愿着他飞过重山万水,只要别忘记她。
    ——我希望你,随心所欲。
    宝橒郑重而坚定,长久以来的芥蒂她不是不知晓,如果不是她,至少是一个他能够心甘情愿的人。
    张观业敛了调笑,慢慢靠回软垫,街头的画师丈量着房屋的高度,角落的老头挥洒着劣质的笔墨。
    收回眼神,张观业勾起嘴角:“你很重视这个项目吗?”
    宝橒歪过头,不解。
    ——既然做了,总得做好吧。
    那你既然招惹了我,可不可以也一直招惹到底。
    “好,我想让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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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橒回去后也不知道张观业口中的“得偿所愿”是个什么意思。
    项目的进度愈发缓慢,最后只剩带队的组长和宝橒奋战在前线,他倒是提起过在郊区租了一间屋子,询问宝橒要不要住过去。
    屋子在郊区,虽然离要考究的寺庙有段路程,但现在这个住所每天这么往返路上就要花费两个小时,确实费时费力了些。
    彼时宝橒没注意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抬头去看他说的真诚,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利弊,思索再叁也答应了。
    临行那天,梅朵带着叁个儿女在门前送别,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李骧,宝橒一怔,却见他默不作声地从她手里拿过行李,还没使上劲儿,就被轻易夺了去。
    “他不来接你么?”
    宝橒一时无言,张观业没提起要来接她的事,只给了她一串地址,又千叮万嘱着她出发了、迷路了、抵达后都要给他发个消息。
    说他上心在意,可是最近觉得他神迹古怪,宝橒虽心有疑虑却也没过问。
    登上掉了漆的巴士,蓝色的布帘被车窗外的风吹起,一下一下抚在前面昏昏欲睡的老人头上,宝橒小心抓住车帘一角将它们聚拢扣合。
    李骧站在一边看她做着这一切,倒也符合他对她细致妥帖的印象。
    按着地址寻到了张观业的住处,独栋的二层碉房,破旧了些,但一走进发现有个小庭院,梁柱上勾画着藏式图纹。
    宝橒只在到时给张观业发了信息,那头只回复了简单的一个“好”字,便再无消息。
    稍微整理一下,发现李骧还立在庭院中,宝橒放下行李走上前。
    ——今天谢谢你了。
    反应过来他似乎看不懂,又咧了嘴做着“谢谢”的口型。
    李骧淡然的脸色微动,终是笑了,眼里藏着宝橒故意忽视的情绪:“最近有在学习手语,能看懂一些了。”
    宝橒有些惊讶,终是讷讷地垂下了眼睑。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李骧笑意苦涩地转身:“其实那天,把你拉上岸的人不是我。”
    宝橒的目光沉静如水,刻着绵延的爱意,他看不懂这份对他来说过分深沉的爱意,但他看懂了离去前她指尖的话语。
    她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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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观业回来时已是七点一刻,可天边还透着微亮。
    宝橒坐在沙发上,被关门的巨响吓得一颤,像从前他捉弄叁一的反应一样。
    看到张观业进来后,连忙站起,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的卫衣,背对着宝橒,只见衣摆处有一块墨渍。
    张观业提着打包回来的饭菜走到茶几旁,见她一直盯着他的衣服看,扭头也注意到了,漫不经心地解释:“大约在哪里蹭到了。”
    宝橒有发发消息问张观业她该住哪间屋子,可迟迟不见回复,冰箱里看了一圈也是空空如也,一大堆问题又憋回心里。
    “还没吃吧,明天我带些食材回来,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先自己解决。”张观业递了筷子过去,突然想到什么,“会做饭吗?”
    宝橒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席地而坐,缓缓点了头。
    一时间只有塑料盒的细碎声,张观业率先停筷,坐在对面看着宝橒进食。
    她吃饭算不上细嚼慢咽,虽然一小口一小口但在张观业看来格外有趣,看着面前的豆腐进到她嘴里也是绝世美味。
    忍不住又扒了几口米饭,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几下,掏出来按亮,未读消息占满了屏幕。
    宝橒吃的差不多了,悄悄舔舔嘴角,就看到张观业瘫着手机一条清理消息,她发现他大多只是点进去又立马退出,仿佛只是单纯为了消除那些红色气泡。
    手指一瞬间的停滞,宝橒瞟了一眼,发现好像是她的头像。
    下一秒就听张观业开口:“我就住一楼。”
    宝橒会意,知道这么说就是要去二楼。
    谁知他下一句话又让宝橒皱了眉:“但是二楼我只收拾了一部分,怕是还有很多灰尘。”
    宝橒睁大了一双杏眼,有些纠结。
    ——那我自己收拾吧。
    张观业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宝橒见状也加入其中,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滑落的发丝散发着她独有的清香,他只觉得自己装不了多久就要全然暴露了。
    “不着急,今天也累了,先将就一下吧。”
    宝橒直起身,不知所云地看着他出门倒垃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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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越剧《锁麟囊》台词
    张观业: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和老婆睡觉
    看了看存稿  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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