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只得放弃了。
    离开之前,景柔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桑塔最后一眼,却发现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完全不像死人。
    这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惶恐。
    *
    另一边,海盗飞船上,汤姆正喝着一瓶普通常见的小麦啤酒。他从小到大都很喜欢这种东西。不,或许并不是他自己喜欢喝这种低劣的玩意,而是他小的时候偶然一次跟着阿桑走出孤儿院。
    阿桑看着有人坐在小商店里喝着那种小麦啤酒的易拉罐。然后对汤姆说:“我也想喝那个,喝了它人就变得晕乎乎的,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疼了?”
    后来他取代了阿桑,被养父母领养回家。终于脱离了那个地狱。可他却养成了一个习惯。
    阿桑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喜欢,阿桑讨厌的东西他也都会讨厌。那时候,他想着阿桑一定恨死他了。两人再无交集。
    可长大后,当他想尽办法再次找到还活着的阿桑时,阿桑已经没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情感了。她一下就认出了汤姆,却完全不会恨他。仍是跟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她会问汤姆生活中遇见的烦恼该怎么解决?快乐是什么情绪?悲伤难过又是什么表情?阿桑曾经有个人渣哨兵养母,那老女人到底做了什么,阿桑从来都没跟汤姆说过,只是在不经意间露出过身上的伤疤。
    阿桑说,她喜欢向导,强大又温柔的向导,同时她最恨女哨兵了。那时候汤姆似乎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上了温柔强大的向导。
    就连去星塔相亲遇见女哨兵,打劫她财产的计划,都是他们两个人商量之后才开始实行的。
    那时候阿桑很兴奋,她说她最讨厌女哨兵了。那种恶心的家伙,死一个是一个。汤姆也没有任何负担。对于他来说,世界就是他的狩猎场,选择哪个人作为猎物都无所谓。那时候,他其实很愿意听阿桑的话。
    *
    喝着小麦啤酒,汤姆的情绪一直好不起来,反而变得越来越焦躁。他想要阿桑离开主星,可那家伙死活都不愿意走。还一直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汤姆其实知道,阿桑搜集了大量谢菲孤儿院的罪证。并且已经将一部分证据交给了警方。她最近一直很疯狂,甚至开始收集景家的证据了。
    汤姆后来才知道,原来阿桑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去救她。如今她好像把苏甜甜当成那个人了。她觉得苏甜甜的话才是对的。也那些话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她也想拯救那些孤儿。
    踩着阿桑逃出谢菲孤儿院的汤姆却完全做不到,他选择袖手旁观。即便是他努力试图去理解阿桑。却连这都做不到。偶尔他甚至会想,或许阿桑是恨他的。
    直到邮件来了提醒,汤姆点开才发现是阿桑告诉他,“我找到了日记,你要看吗?汤姆,你好像真的是我的初恋。我其实从来没有恨过你。”
    邮件里都是图片,一张一张扫下来的老旧日记,很幼稚的笔迹。
    小时候的阿桑其实很傻,每天想要的只是吃饱肚子,要不然就是喝一杯小麦啤酒。几乎字里行间都是她和汤姆在一起做了什么。
    “汤姆的性格可真奇怪,似乎总是生气。他从出生的时候就被父母放在孤儿院的大门口。根本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到底长什么样。我却记得我的母亲,她很惨,总是鼻青脸肿的,脸上从没有出现过笑模样。只有唯一一次,她冲我笑得很灿烂,对我说,桑桑以后一定要经常微笑,然后就会有好运气。那天,她带我去了游乐园,给我买了一支很贵的巧克力冰激凌,我第一次吃那种东西,美味极了。然后妈妈让我自己吃,她去给我买一支小鹿气球。她再也没有回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不要我了。我想她一定是爱我的。而我决定把我的爱分给汤姆一部分,因为我喜欢那家伙。他算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生。”
    汤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把桑塔的笔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最后一篇,桑塔还写着,“我其实不怪汤姆,他离开孤儿院也挺好的。往后就能有爸妈了,希望汤姆每天高高兴兴的,做个正常点的好小孩。别再生气了。”
    到最后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后来她就被扔进了地下室,所有人都死了,就桑塔一个人还活着,她却再也不会笑,也不写日记了。
    汤姆非常急切地想要联络桑塔,其实只是想聊聊日常生活,听听桑塔追星,或者听她说说又看了哪部狗血爱情电影。
    只可惜他发了无数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汤姆很快搜到了怀浩苍医生死亡的地点,也找到了宁轻柔所在的城市。开始搜索当地新闻。
    果然在怀浩苍死的那个贫民区又发生了一起火灾,一个独居生活的女学生,因为使用炉子操作不当,把自己烧死了。
    她死的那天,刚好是给汤姆发日记的那天。
    汤姆找到了几张现场照片,所有东西都烧模糊了,人也已经烧焦了。唯一清楚的是皇后基金会的那个logo,很可笑地黏在黑乎乎的尸体上。
    几天前,阿桑曾经向他展示过那条围巾,她很喜欢,大夏天也要一直带着它。还一个劲地傻笑。
    汤姆看着那具烧焦的尸体,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开始在桌上不断地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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