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掬尘正要扯开神情激动的顾掬文。却不想,顾掬文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指向鲁诺儿,恨声道:“好,很好。鲁诺儿,你很好。你还记得成亲之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鲁诺儿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十根葱白的玉指紧紧绞在一起,直看到有些骨节都被她绞成了紫色。若是换成平常,见到鲁诺儿如此一副柔弱的样子,顾掬文定然是心疼得不得了。
    可此时顾掬文正在盛怒之时,哪里还会再乎她的感受。顾掬文是真的气极了。在他们顾家,是真正的长兄如父。这些年一直是大哥在撑着这个家。大哥已经够累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大哥。
    他直瞪瞪的看着自己的深爱的夫人,只觉心中绞痛异常。他知道她是为了怕自己真的被那些贼匪杀害,这才慌乱之时说出了大哥的路线。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做,让他情何以堪?让他如何面对大哥?幸亏这次大哥没出事,但如果呢?如果大哥出事?他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自己?
    想到这些,他忍着心中的不舍,仍然一字一顿的道:“你可还记得?”
    鲁诺儿苍惶抬头,怯怯道:“我……我记得……你说,在顾家,大哥便是顾家的天,不可做任伤害大哥的事,否则……便是夫妻情断之时……阿文,我不是故意,我当时只是害怕,我……我怕他们真的伤害你。”
    顾掬文冷笑一声,“闭嘴。很好,鲁诺儿你做得太好了。这些年你从未违逆过大哥,我以为此生我能与你一生相谐白头。
    可是,此次,你出卖了大哥。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看到你我就会害怕,害怕会不会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你会不会也因为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出卖我父亲,我母亲。我不愿意去想。我不想走到那一天。……诺诺,你,你怎么如此?我跟你说过,你宁愿自己死,也决不想伤害大哥的。你应该知道大哥在我们顾家的重要性。你出卖大哥之时有没有想过,一但大哥出事,我们顾家便也出事了。我,还有我父母皆不会有好结果。
    你以为你出卖的只是大哥吗?你出卖的是顾家全家。你这是要了顾家的命呀。你这样的女人,我再也不敢要了,我们顾家也不敢再要……”
    顾掬尘看着双眼充血的弟弟,忙劝道:“小文,莫再纠缠这事了。我说了,此事只不过是小事。所谓的贼匪,也不过是圣子对你们小两口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听好了,此事从此莫要再提了。”
    可一向听话的顾掬文却没有听她的话。他突然退后几步,也不知他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举刃便向自己右腕刺去。
    “啊,”一声大叫。顾掬尘与鲁诺儿几乎同时尖叫出声。
    然而顾掬文神情果决,出手极快。只见他手起刀落,血液迸溅。只见他匕首一旋,一块血肉就被他挑起来。
    顾掬文紧咬牙关,额角青筋直跳。他紧抿嘴唇,左手快速伸出,从右腕抓出一只带着血液的玉蝉。他拿起雨魄扔向鲁诺儿,“这是你们大雪山的,还给你。”
    那玉蝉正是雨魄。雨魄仿佛正在休眠之间,它猛地被顾掬文从温暖舒服的地方拽出,刚开始还有些懞,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它一下子被自己主子掷出,外界的凉风让它终于清醒过来。
    它嗡的一声振翼就飞了起来。而它这一番动静,在场众人怕只有司徒长宁最为关注。
    这可是灵蝉啊。这可是大雪山的震山之宝。每一个曾拥有过它的人,只要自己不作死,活个百把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眼睛锃亮,猛地就向那雨魄冲去。可那雨魄根本就鸟他,只要他一靠近,它就嗡的一声转开。别看它只是一只蝉,可它却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蝉,那迅速那是贼快。
    司徒长宁施展开全部功夫也没能追上雨魄。这个把个司徒长宁气得咬牙切齿。他只得不断追着雨魄拼了命的追逐着。而雨魄大约是刚才被顾掬文拽出之时,伤着了,以至它脑子不太清醒。它出了自己老窝,闻着空气中的气味,淡淡的主子气味,让它嗅着时隐时现,以至它判断屡屡失误,只知道在那里围着顾掬文转,就是找不到自己老窝的具体地方。没法子,雨魄有些迷路了。
    周围不断增多的狼卫虽然也觉得这司徒长宁的行为有些古怪,看他追着一只虫子转圈,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主子没有发话,狼卫们不敢擅自行动,只一个个神色古怪看着司徒长宁围着一只虫子在那里不断的转。至于主子弟弟的举动,他们皆一个个刻意转移视线,并不想过多关注主家的私事。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他们个个心里门清。
    顾掬尘看着顾掬文右腕不断流出的鲜血,伸手就要帮着止血。可顾掬文身形急退,躲开了顾掬尘伸来的手。
    顾掬文眼神冰冷的看着鲁诺儿,匕首再挥,从身上割出一片衣襟。他手指伸向右腕自己刚弄出来的伤口,在其上沾了一些血液,刷刷在割下来衣片上写下“休书”两字。
    顾掬尘看到顾掬文再次扬匕首之时,还以为他要自杀,真吓得魂飞魄散。身形飞纵,来到他身边之时见他只是用匕首从身上割下衣襟,这才松了口气。
    顾掬尘看着眼睛充血顾掬文,有些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骂道:“小文,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这点子小事,我不记较。你把你大哥当什么人啦?这点子小事算什么。你在这里整这些夭娥子做什么?你是想让大哥成为你们夫妻之间绊脚石不成?我从小教导你,你就这样对大哥。你如果真的与弟妹分开了,你让大哥不心中有愧?”
    顾掬文却不理她,任她在那里对他训戒,他就是不理不睬。他只不断伸手在腕上沾血写休书。
    顾掬尘看他对自己不理睬,只看到他神情果决,知道此时劝说根本就不会用效果现在也只能先由着他,以后再慢慢劝说吧。她目光看向他手中所书的休书。
    只见上面红通通的写着:夫妇之因,结一生姻缘。若结缘不成,必是陌路。若然两心相同,方能一生结缘。如今顾氏子顾掬文与鲁氏女鲁诺儿,两心不同,难归一意,夫妇缘断。
    唯会及亲友,各还本道。
    如今唯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再扫峨眉,娇呈绮丽之姿,另择中意之主。
    愿从此解缘释怨,更莫相憎。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氏掬文昭明历八年十月十九于此谨立此书。
    顾掬文额角冒汗,忍着肉体和身心的双重巨痛写完了休书。
    他看向鲁诺儿。此时的鲁诺儿早已泣不成声。顾掬文抓起刚写的休书,慢慢走到她面前,将那用他鲜血写成的休书递给她。鲁诺儿直一个劲摇头,就是不接。
    鲁诺儿看向顾掬文,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她看着他,静静看他。她多想她能这样安静看着他一辈子。
    可是看着他对她冷漠的样子,她知道或许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问道:“阿文,你为什么这么绝情?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她怯怯伸出手,抓住顾掬文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以前只要她这样向他撒撒娇,就算是再怎么生气的他都会原谅她。
    顾掬文眼眸一闪,并没有如以前千百次那样对她露出宠溺的笑容,然后抱着她。他手腕一振就挣开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
    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呀。她害怕了。
    那时她看到那些黑衣人挥着大刀就要砍了阿文,她也害怕了,害怕了,心里就慌乱了。那时的她一时没忍住松了口。
    这些年在顾家,她哪里能看不出顾家大哥在顾家的重要地位。她也知道顾家是如何一路艰辛掘起的。
    顾家能从北鄂一流民家庭成为如今的闻名天下的顾家,最大功臣便是眼前这位面容平静的顾家大哥了。
    顾大哥似乎很忙,她嫁过来这些年,也只见过他几面而已。就是这不多的几面,明明对她温和的顾大哥总是会给她莫名的压力。就像是这次,她出卖了顾氏大哥,他也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一直在劝说其弟原谅她。
    顾掬尘看着手腕还在不断流血的弟弟,心中一叹。手中抓了一根银针,就要上前给他止血治疗。却不想就在这时,也不知被司徒长宁追了多少圈的雨魂,终于闻到它老窝的气息,“唰的”一声,再次钻进了顾掬文的手腕。正低头认错的鲁诺儿看到了这一幕,而神思恍惚的顾掬文显然没将注意力放在这种事上。
    就算是手上微凉,他也只以为是大哥在为其治疗罢了。顾掬尘亦看到了这只再次钻进弟弟手腕的灵盅,心里一叹。弟弟能与鲁诺儿结缘,便是因此盅而起。如今弟弟想扔了这只灵盅,可很显然,这只灵盅不同意。
    她平静的看着,并没有阻止雨魄的回归。刚想出手为弟弟治疗,突地她眼眸猛缩,却见雨魄刚钻进弟弟右手腕。那血淋淋的伤口便职阵懦动,仿佛是眨眼的时间,刚才还滴血的伤口就止了血。那紧缩的肌肉,很明显弟弟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顾掬尘收了手中的银针,看着两人转身走开了些。
    这一转身便看到一脸大汗的司徒长宁。她不禁奇怪,问道:“圣子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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