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既坐在观若身旁,握了握她的手,令她从方才那种悲伤的情绪之中走了出来。
    他们一同听着外间的动静,享受着初为父母的喜悦。未过多久,房门重新被人轻轻推开,抱着晏如进门的人,是萧翎。
    她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外露奔放,感染着她身边的所有人。
    晏如此刻并没有睡着,萧翎抱着她站在观若床前,轻轻地哄着她。
    一会儿看看晏如,一会儿又看看观若,晏既知道她们一定有许多话说,便主动地将女儿接了过来, 自己报到一旁哄着。
    萧翎便顺势在晏既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坐下来,满脸的笑意, “阿若,恭喜你,你做母亲了!”
    观若也望着她笑,目光不自觉在晏既身上流连了片刻,“也要恭喜你,有姨娘做了。”
    她望着观若笑,眼睛眯成了月牙,“阿若,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
    没有什么比见证新生,更令那些在战场上日日夺取旁人性命的士兵更快乐了。
    她很快又止了笑意,满脸都是心痛,“不过你也辛苦了,我怎么觉得你才将如儿生下来,整个人便瘦了许多了。”
    观若笑着宽慰她,“哪里有瘦,只是生产时耗费了太多力气,所以才有些憔悴而已。我好好休息几日,就同以前一样了。”
    萧翎感叹了一句, “若是阿姐能见到今日,她一定会觉得很高兴的。”
    萧翾这个人,她的任何事,在任何场合,于观若而言都不会是扫兴的。
    “大人此刻正在天上,她一定会知道的。她喜欢女儿,养了三个女儿,若加上我,便有四个了。如今她有了外孙女了。”
    萧翎与她彼此对视着,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萧鹇再嫁了,离开了南郡。大约是裴灵献觉得她无用,并没有难为她。”
    她感慨着,“有些人好像就是这样,永远都不长记性。”
    观若却不这样想,“这是件好事,应当祝福她。若是不如此,她难道一生都要沉浸在那个骗局之中,一生为旁人的错误而痛苦么?”
    居心叵测的男人, 不值得她如此。
    “只盼着这一次她能得遇良人,一生平安顺遂。毕竟没有人能再庇护她,成为她的退路了。”
    萧鹇留给观若的记忆,总是不美好的,疯狂的,没有理智的。但同时,她也是唯一一个敢于当面反抗萧翾的人。
    勇气也好,愚蠢也罢,她终归又为自己的人生做下了一次重大的决定,她已经从她的生命中完全退场了,她能为她做的,只有心底祝福了。
    “我以为你会讨厌她的,阿若。毕竟她伤害了阿姐。”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萧鹇,也永远都不会理解她在萧翾面前的那种理直气壮。
    “可是大人并不憎恶她。若是大人不再将她当作女儿,不会留容她继续呆在萧氏的。她们始终都是母女,而母女有时,也是会彼此伤害的。”
    萧翎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晏既的方向。
    萧翎从前在萧家也常常和家中的弟弟妹妹,侄儿侄女相处,因此她抱婴儿的手势要比晏既这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更熟练的多。
    她的目光也离不开晏如,见晏既抱地有些不好,便忍不住要上前指点一番。
    指点来指点去,反而使得厚厚襁褓之中的小婴儿感觉到了不舒服,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晏既便越加手忙脚乱了,怎么样都做不好。
    他只好道:“我先抱着如儿出去,你们聊一聊。”他望着观若,神情温柔,“若是觉得累了便躺下休息,大家都能体谅你。”
    观若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被她的亲人、朋友所环绕过,像许多初产妇那样。
    这样一想,应当也是晏既害怕她过于劳累,所以没有让她在生产之初便得体地应对那些满怀祝福与好意,于她而言却暂时仍然是负担的亲友。
    他待她,总是很细心的。
    萧翎添上了一句,“她一直这样哭,也许是需要换尿布了,你叫乳母好好检查一番。”
    晏既点了点头,很快便出去了。
    屋门一开一合之间,观若看见了正在外间悠闲喝茶的眉瑾与安虑公主。晏如一出去,便又成为了万众焦点。
    与平日不同的是,眉瑾的一只手上缠着纱布,隐隐有红色洇出。
    观若知道眉瑾定然是不会愿意自己为她担心的,“眉瑾的伤,严重么?”
    萧翎也知观若看见了,便沉静了心,“你知道,我同你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她手上那一道伤口很深,吴先生说她这阵子都握不了剑了,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这是蒋掣死后,眉瑾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因为有了萧翎帮她分担观若的那支军队训练要务。
    “这么严重……”眉瑾从前当然也是受过伤的,却都不如这一次。或许她还是克服不了心魔。
    “这一次裴灵献的进攻都很猛烈么?”她也不自觉担心起来。她毕竟安心待产,已经许久没有问起过这些她本该关心的事了。
    “谁都知道这天下之争,不过是晏明之与他之间的斗争了,他又如何能不用尽全力?”
    萧翎嘲讽了一句,旋即又道:“不过,阿若,晏明之一听见你生产的消息,便立刻从战场上撤退了下来。”
    “这场战役本来是要打上许久的,可是裴灵献居然也很快宣布了撤兵。我想,他大约也是因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所以这样一个卑鄙至极的小人也没有趁虚而入,而是担心她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在生产的时候遇到危险。
    “我宁肯他不必这样,好像总是让我觉得我欠了他什么。好像我对他的憎恶是没有道理的,是我一直在对他所给予我的东西视而不见,甚至狠狠丢在地上践踏。”
    明明不是这样的。
    萧翎见观若皱了眉,心绪有些混乱,也就想办法岔开了话题,“对了,为什么你们给女儿取名叫‘如’?”
    一提到女儿,观若的心又瞬间柔软下来,笑着同萧翎解释了一番,不免又惹得她一番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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