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伤换得姜棠回家,这份买卖对于陈宴清来说还挺划算的。
    他不习惯外人上药,在医馆取了药强烈要求回家,姜棠没办法,只能依他,走之前问了一堆应该注意的事项。
    上京城达官贵人多,对小医馆向来都持傲慢态度,但熟不知卧虎藏龙,小地方也能出英才,今日他们找的这位老大夫就很厉害,唯一有个缺点就是话痨。
    姜棠他们一个愿听一个愿讲,唠唠叨叨大半天。
    期间也不知道姜棠听懂了没有,反正她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幅很懂的样子,等到回家已是傍晚。
    紫苏对于姜棠的回归喜极而泣,领着人守在门口,“夫人回来了。”
    那种眼神带光,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让姜棠吃不住。
    姜棠是不知道啊!
    她不在北院这些时日,陈宴清虽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家里让人见血,但总归冷着脸散发寒气,也让丫鬟们不寒而栗,早已习惯了姜棠的温和,一下回到过去,好多人都快熬不过了。
    尤其是紫苏,因为没拦住姜棠,颇受陈宴清的冷眼。
    现在姜棠回来了,给北院带来了生机,丫鬟们可不可了心的高新。
    最后还是姜棠反应过来,在人堆里说了句,“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把药熬了,陈宴清受伤了,有什么话也等之后再说。”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们的另一位主子已不见了踪影。
    “是听夫人的,先散了。”
    紫苏领着众人忙碌起来。
    沈安城门外遇袭的事情不小,回来的时候好多人瞧见他浑身是血,车里据说是他未婚妻的姑娘,也早早的晕了过去。
    沈家也着急忙慌请了大夫。
    宫里的贵妃娘年更派了御医。
    这样一来事情更像长了翅膀,不到吃饭大家都知道了,姜棠这边药才给陈宴清上好,那边难得一见的老王爷,就在老王妃的牵扯之下,不情不愿的来了。
    彼时姜棠正在洗手,“祖父,祖母,你们怎么来了?”
    老王妃身子不好,也容易受刺激,姜棠特意吩咐不要传过去,没曾想老人家亲自来了。
    老王妃还好,只剩关切,“乖孙受伤了是不是?我和你祖父来看看他。”
    老王爷袖子一甩,没用多少力,把老王妃手甩下去。
    “什么叫你和我来看看他,明明是你自己要来,临出门前非要扯着本王不放。”老王爷嗓音浑厚,喊的人尽皆知。
    除了姜棠反应慢些,别人其实都知道。
    老王爷年轻的时候武艺高强,老了也没有荒废,现在给他一匹马,说不定还能比下上京城一众儿郎,如若方才真的不愿,凭老王妃病弱的力气,如何能扯动老王爷同行。
    但即便知道,众人也没有人敢说,只私心里觉着,往日不苟言笑的老王爷,似乎有那么点点可爱。
    老王妃懒得揭穿他,白了老王爷一眼,牵着姜棠的手说:“不管他,你和祖母进去看好了。”
    姜棠被老王妃牵着走了,回头的时候瞧见老王爷在后面跟,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
    陈宴清早就听到了声音,也做好了准备,但被老王妃扑到床边哭喊着乖孙的时候,还是觉着无法承担这生活的重担,身子都是僵硬的。
    “乖孙啊,你哪里受伤了,祖母看看?”
    “这胳膊怎么这么大伤口,乖孙你疼不疼啊。”
    亦或者让陈宴清说说伤他的是谁,她让老王爷去给他报仇,这一幕看的姜棠也是目瞪口呆。
    之前一直觉着自己对陈宴清的关心已经够充分了,没曾想祖母还是你祖母。
    倒是老王爷,连近前都没有近前,远远把陈宴清扫了一眼,便嫌弃道:“几个劫匪能伤你成这样,看来还是你武功太低,等你好了,本王叫你武叔叔带你练练。”
    武叔叔,就是之前老王爷得了帕子和人炫耀的武将军之子,如今上京城唯剩的一员猛将,是个武痴。
    就连姜棠都听过他的名头。
    小时候姜知白调皮,别的大人看在姜延的面上都对他纵容,唯独那武叔叔,看不过姜知白堕落姜家名声,大街之上把人抓走,军营之中一番教练,回来的时候姜棠差点没认出阿兄。
    因为,姜知白都瘦脱相了,从此对那人绕着走。
    陈宴清还受着伤,姜棠哪里舍得,为他说情道:“夫君是为了救我才伤的,是意外……”
    本来喋喋不休的老王爷一愣,嘘声了。
    救媳妇儿?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
    等老王爷夫妻走了,这座屋子才算独属于夫妻两个。
    陈宴清看着站在床边盯着他的姜棠,“你过来。”
    姜棠歪头,“干嘛?”
    四周安静下来,心跳异常快速,她知道她是有些慌的。
    “手抬不起来,可还想抱抱你,你自己来。”
    就这么一句话,让姜棠有些破防,她亲自上的药,自然知道那口子多深,当初别人是起了杀心挥的刀,他却不管不顾,以血肉之躯给她生机。
    后背也是,棍子打的发红泛紫,可能这几天都要趴着睡,他都没叫疼。
    姜棠想着鼻子又有些酸。
    她太感动,也太怜惜这个男人,走过去忍着羞涩,环住他的腰。
    那一刻忽然觉着,自己如今这份心跳,快起来是因为对他的喜欢,也当是深爱。
    陈宴清埋在她脖子笑,“害怕了?”
    姜棠咬唇,“恩。”
    “那些人长相粗狂,害怕是正常的,没事了,乖。”陈宴清拍着她安慰,“以后出门多带些人,不会再遇见这种事情了。”
    姜棠摇摇头,“我没有怕他们……”
    因为人的长相,亦或者手中的刀剑,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心,她曾见过世间最丑陋的人心,其实并没有陈宴清想的这般柔弱。
    否则当初,她又哪儿来的勇气跳下藏雪阁?
    姜棠蹭蹭他的下巴,埋在他怀里说:“我怕你啊!陈宴清!”
    “你怕我做什么?”
    姜棠道:“我当时……听见那声音了。”
    木棍落在身上,发出的沉闷声,刀剑划入皮肉,流出的鲜血声,即便那一刻那么乱,她在他怀里的世界一片安静。
    这种安静,类似于前世躺在雪地上。
    临近死亡。
    “我害怕,失去你。”
    陈宴清被他逗笑了,也终于觉着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夫人,就连灵魂都朝他靠近了。
    以前他曾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何人一出生就注定不受父母喜爱,人不爱后且自爱,所以他争他夺,满身戾气。
    老王爷告诉他,“人一辈子的苦难都是一样的,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让你满身心愉悦的人。”
    “她会爱你,正如我爱你祖母,到生命的尽头。”
    那时的陈宴清不屑,如今的陈宴清信了。
    是的,他遇见了这样的人,虽有些笨,却让他满身心愉悦。
    她会爱他,到生命的尽头。
    但他爱她,将无止境。
    陈宴清受过许多次伤,从来不曾懈怠事务,这回却在姜棠的关心下,愿意静下来养伤,她知道以前陈宴清没人管,总是一个人熬过伤口,下一次出现的时候,又是一副为人生畏的样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她,她会陪着他,疼他的。
    陈宴清自然安心理的的享受了这份好,以至于李陌有什么事儿,只能亲自过来和他说。
    待正事儿谈完了,李陌才问他,“人都被你解决了,对于这次是谁出的手,你是十分确定吗?”
    提起这个陈宴清仅剩的笑意就没了,抬眸看了李陌一眼。
    李陌心领神会,“那看样子他不愿沈家结亲啊!”
    “他愿不愿,沈家都会结。”陈宴清道:“沈霁这么多年培养的孩子,怎么会安心留给他当棋子。”
    “沈霁确是个狠人。”
    “只是他再三用别人起矛盾,是真当我死了啊!”陈宴清低着头,食指与拇指搓动,整个人面上带笑,却没有温度。
    李陌知道他大概是真的厌烦,情绪很不稳定,按着他的手,温度滚烫。
    “宴清!!”
    李陌稳声道:“冷静。”
    陈宴清弯了弯唇,“我又没做什么。”
    李陌狐疑看着他,半晌才松,坐回原地。
    “宴清,我们筹谋至今,只剩下等,如今哪怕是为了姜棠,你也不能做下糊涂事。虽然有时候孤也很想做,但你要知道他是……哪怕无道,仍有民心。”
    为他担下千古骂名,不值,也不划算。
    陈宴清懒洋洋的坐着,“知道。”
    ……还没到要做到那步的时候。
    *
    春闱之后,沈安迅速定亲,众人皆知时,已经是他接王家姑娘过来的路上了。
    这个消息打了上京贵妇圈措手不及……
    但谁知道又遭遇了劫匪,若非陈宴清出手相助,怕是要双双走下黄泉。
    所以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喜事和意外哪一个先来,等到五月的风温柔而来,沈王两家的婚事提上了日程,相比较于外人看见的快乐,其实沈夫人十分担心。
    她知道,宫里想把儿子当棋子的事,夜间和丈夫说:“安儿的婚事,能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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