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回答了最后面两个问题,就不再说了。
    当时情况着急,我没发现这点,只急忙催促道:“那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他却为难地说:“能不能别来,我想好了再见你,好不好?”
    “早见晚见有什么区别?”我难以理解他现在的想法。
    “不行。”他语气非常笃定。
    他像个油盐不进的人,我只能装作发脾气劝他:“你,你这是在闹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近的人?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让我在你身边?”
    好说歹说,他感受到我失望的情绪,才沉默半晌,难堪地说:“手术后脸是肿胀的,更不好看了,求你别过来,别看了好吗?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起码等我消肿好了再说。”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知道了。
    不止是怕不成功,更怕我见到他更不堪的样子。
    虽然我接受了毁容后的他,我也很注意不说什么他容貌的事情,还会画画把他画得帅一点,可是我和他都清楚,我是个颜控。
    他深爱我,肯定受此影响,心情容易不好。
    我和他在一起后,他在穿着打扮和健身方面都很会专研,这就是证据之一。
    他真的不自信。
    其实这是我的原因,不该是他的负担。
    我语气小心翼翼起来,真诚地说道:“没关系的啊,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让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手机里有摩擦声,好似他摇头时才有的动静,他应该意识到我看不到,马上低落地说道:“算我求你,别来。”
    我说话更谨慎了,哄道:“我爱你啊,脸怎么样真的不是问题……”
    “怎么会不是问题。”他苦涩地说道。
    “要是有问题,我怎么可能还和你在一起?你不要不相信我对你的感觉啊,我很担心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没有答复我,而是彻底沉默起来。
    这让我想到我要和他暂时分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他不赞同我,他在压抑。
    我只能下猛药,我一定得见他,不能由着他,不然他东想西想肯定以后更顾忌地觉得我过于看重他的脸,然后他更自卑的。
    我威胁他:“我也不是多好看,你快别瞎想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必须告诉我,不然这种重要的时刻你都不让我陪着你,以后我就不想理你了。”
    这个威胁里的水分其实很多,我只是故意说得尖酸刻薄而已,他应该知道,所以还是沉默不语,我只好强调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是真的会很失落,只能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话说得越来越严重,我不断逼迫他答应,最终他只能被我逼得好像到了悬崖边一般,痛苦地说道:“我绝不会和你分手,你不能这样说,你故意伤害我。”
    我怎么可能故意伤害他呢,我是真的在乎他才能耐着性子这样磨。
    虽然很心疼他,但我只能坚定地说道:“快告诉我你的地址。”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想,你……你本来就容易腻味我,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没有腻味你!”我现在对他的情绪特别敏锐,立刻光速想到我们断断续续的同居生活,强调道,“我都说了我只是偶尔想自己生活几天,我不可能腻味你的!”
    “不,我没有毁容之前,你在日记里写过,我的脸能让你天天看着都不厌烦。”他说出了他内心最深的猜想。
    我忽然间顿悟了,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动手术的深层原因,更明白他为什么瞒着我去做高危险的手术,因为日记的话和我试图独自生活的行为让他非常不安,始终觉得如果他脸好看一点,在我这边的感情路会顺利一点。
    我容纳不了他完全地融入我的世界,这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他没有办法之下最终选择了改变容貌这条可能见效比较快的这条路,像是一个病急乱投医的人。
    “你真是的……”我的语气软到不能再软了,“日记里是我以前不成熟的想法,我想和你分居真不是容貌的原因,我只是怕你有一天会后悔和我在一起,或者想要离开我,所以很难接受和你成为真正的家人啊。”
    这个分居原因其实是心理医生的一次可能性分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这样想,但我希望简议晨听了能舒服一点。
    他很需要我,他怕我消失,我也想让他知道,我和他感受是一样的,这样他就能安全感多一点了。
    果然我想的是对的,他忽然停止了呼吸声,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怕我离开你?”
    我见他终于有所松动的样子,连忙放个大招,假装哭泣起来,哽咽地说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这个世界上你最在乎我,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照顾我,和你在一起总让我觉得我是最幸运的人,我也不想忍受会离开你的那种受伤的感觉啊。”
    这话很是腻歪,可是很管用。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地址,并且安慰起我来,不再陷入怕被我嫌弃的恐慌中了。
    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善于沟通的人,可是为了他我愿意尝试很多,哪怕是假装哭泣煎熬,虽然我并没有像他一样爱得深,但我现在爱一个人的心思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我希望他安全地继续对我好,要一直一直对我好,绝对不许出任何意外。
    怀着这样的心情,到了病房里后,望着手术过后明显受苦的他,望着还顾及外貌而侧脸不敢正眼看我的他,我握住他的手,一瞬间大脑空白,忽然说道:“等你好了,不管是什么样子,要是你愿意,我们就领证在一起吧。”
    他震惊地看着我,把我的手捏得死紧,难以置信得久久不能言语。
    第61章 番外五:领证
    我说出领证这话的时候,其实不光是他在震惊,我自己也是很震惊的。
    但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我不可能也不打算回头了,我硬撑着假装很坚定的样子,定定地看着他,在我灼灼的目光中,他更受震撼。
    “你……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他的眼睛瞬间红得好似要滴血,但那不是感动或者害羞的红色,而是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心爱之物的狂热神色。
    这种态度,好似我一直以来多亏待他一样。
    当然,我一直自觉有在循序渐进地和他谈感情,而他却和我进度不同,他已经在想要与我结婚的终点站太久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等我热烈地表达对他的爱意,这等的时间已经过于长久了。
    被他这样盯着,我越来越不自在,虽然还是死撑着凝视他,但嘴巴已经闭上不敢说话了。
    他也不需要我说话,他已经沉溺在一种巨大的幸福之中,很明显,要不是身体虚弱,另一只手还在吊着针,他肯定要整个身体都扣住我,像条八爪鱼一样死活不肯放手。
    不过……
    我瞅着那看着滴了很久的大罐的药水瓶,明显在我到这个病房之前,简议晨有很长时间都在输液,可我一直记得,在我来这病房前,我的手机上一直不断有新信息进入,那是我们挂断电话后,他还在试图哀求我别来的信息。
    还有这几天他应该也是每天都要输液的,可是我的手机一直时不时就有他的信息传递过来。
    他为了我真的是不顾身体了,输液那么不方便还要捧着个手机按按按。
    “你看那边干嘛,你看我。”他忽然说道。
    我看向他,发现他皱着眉头,为我的不专注而不满起来。
    他顿了顿,立刻冲着一直站在药水瓶那边的简议水说道,“姐姐,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和冉冉有话说。”
    这话说得克制礼貌,但隐隐带着不满的情绪,明显不高兴我被简议水吸走注意力了。
    他大概是以为我刚刚看的不是药水瓶,而是药水瓶旁边的简议水。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病房里还有别人在,想到脑子一热刚刚说领证时还有别人见证,顿时尴尬极了。
    好在这是一个单人病房,在这房里呆着照顾简议晨的也只有简议水而已,这才让我别那么尴尬。
    简议水性格开朗乐观,很乐意看到我和简议晨和谐相处的样子,立刻脾气很好地笑眯眯地说道:“好啊,我就说冉冉不会介意你手术后的样子的,你早该见冉冉了。”
    人是有优点也有缺点的,简议水这个姐姐还是有些时候情商比较低,明知道弟弟简议晨在乎脸这个事情,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醒他了。
    简议晨当下就脸色不自在起来,我连忙帮忙把简议水推到门外,让她回家休息了。
    关上房门,我几大步就走到简议晨床边坐下,本来以为又要费力安慰简议晨一阵,没想到简议晨深吸一口气后,就抓住了我的手,好似刚刚简议水完全没说过让他异样的话一样。
    他甚至敢直视我,眼神在很用力地看着我,似乎要盯出什么一样。
    我被他盯得尴尬,噗嗤一笑化解后,僵硬地问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他露出了点不满,但声音很软地问道:“你可以把你刚刚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说话时眼睛非常期待,他现在半张脸都被包住了,剩下的半边脸的眼睛特别明亮。
    我皱了眉,理直气壮地拒绝:“不要,你听不清楚就当我没说过。”
    他连忙着急了,申明道:“我听得很清楚,你说等我好了就和我领证。”
    “那不就得了。”我冷淡地说道。
    虽然我语气冷漠,可是他见我没有反悔的意思,还是松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又不满足了,可怜巴巴地求道:“那不说,你可不可以再做一下那时候你和我说话的那个表情?你从来没有这样真挚热烈地看我,我想再看一次。”
    我才不管他呢,而且我也不是很懂我当时发懵时是什么个表情,但应该和平常时表情是差不多的,只是我说了那样的话,估计让他感觉很好,所以还想重温罢了。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似我平时多虐待他一样,我自觉自己也有主动多次亲他的时候,真的是越来越会扮可怜要好处了。
    我不搭理他的请求,挣脱他试图紧抓我的手,然后老神自在地说道:“别扯这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哪里难受吗?我检查一下。”
    我探望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他,当然要好好确定他伤痛的地方,虽然很明显都在脸那里,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可我就是想知道他哪里难受,希望他亲自告诉我。
    我一盯住他的伤口,他这才不自在起来,捂住了我的眼睛,脆弱地说:“你不要看得那么仔细。”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拉下来,凑近他吻了吻没有纱布包扎的地方,难得声音软乎乎地问道:“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啊。”
    这让他的一边嘴角明显勾了勾,而且要不是顾及另一边嘴角被纱布包裹,他肯定要勾得更厉害。
    “我喜欢你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有刚刚对我说领证时的表情。”他得意地表达了他的观点,这才说了他做过手术后的身体部分的感觉。
    此时他明明在说身体的痛苦,可是他说话的声音比我一个女生还要甜腻,也亏得他能说得出口。
    不过这样的他也挺可爱的,毕竟对比我,他的确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年轻人天真热烈一点很正常。
    我耐心地盯着他说完,很遗憾在他难受的时候不能做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你现在想做什么吗?或者想吃什么吗?我陪你。”
    这是很自然的陪护病人时该说的话,可他像是吃了蜜糖一样,肉眼可见地幸福起来。
    他试探地喊我亲他、抱他、给他说好听的话,我都尽量满足了,只除了让我再表演一遍和他说领证的情景,我不可能再做一次的。
    他明显很遗憾,但还是很高兴。
    刚好我来的时候是星期六,我很认真地陪着他在病房呆了两天。
    病房里比不得家里,舒服的病床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躺着,可我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闷,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非常捧场,正面反馈多了,我居然觉得他就算一直脸上带着很不方便的纱布,或者手术真的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一直这样对我好就行了。
    在他的事情上,我表现出了比简议水还要多的耐心,当然这并不代表我见色忘友,友情和爱情也没有比较的必要,我还是很爱简议水这个朋友的,我对简议晨多点耐心,只是纯粹地因为简议晨对我的付出远远比简议水要多得多而已。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只要是感情,都需要维护的,简议水朋友众多,还有男朋友要谈,她对我真不如她亲弟弟对我用心。
    不过我虽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对简议晨这样的偏爱,但有一天简议晨给我个人间两难问题时还是把我问懵了。
    那天病房里只有我和简议晨两个人,简议晨忽然问我:“如果我和姐姐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这种问题非常无聊,但刚好是我发现我对简议晨更为耐心的时候,所以我居然认真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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