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转头看向她,问:“他们对童之用刑了?”
    乐云抹着泪点头:“童管事的牢房就在我一旁,他们严刑童管事招供大人在金都的所有部署,童管事不肯,他们不止用刑,还说了很多侮辱人的话。”
    华音视线落在了乐云的脖子上,那处有一道约莫半指长的划伤,才刚刚结痂,一看就是这几日造成的新上。
    “脖子怎了?”
    乐云愣了一下,怔怔地摸上了划伤的脖子,似乎在那一瞬回想到了被关押时的事情,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唇瓣发颤的抽泣道:“那牢中看管我的那些人欲对我不轨,我以死相逼,才没让他们得逞。”
    听到乐云所言,华音双手蓦然握紧,心底怒意滔滔,气得双手都在颤抖。
    她蓦然转身出了屋子。一出屋子便直接抽出了侍卫的配刀,这举动吓了其他人一跳,飞卫忙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华音脸色冷冽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关押童管事与八姨娘的那些人可抓到了?”
    飞卫迟疑了一下,在触及夫人那与大人相似的眼神,低下头,道:“在牢城。”
    华音没有丝毫的犹豫,声音冷硬:“备马车,去牢城。”
    从牢城中出来,华音那张白皙美艳的脸被血溅到,妖冶冷冽。
    裴季听闻她来了牢城,便从府中赶来了。
    来到牢城外,便看到她脸上的血渍,还有浑身散发着寒意。
    他没有想过,她会动如此大的怒火。
    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到她身前,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抬起手把她脸颊上的血迹,低声道:“回去了。”
    与她上了来时的马车,裴季也没有说话。
    华音知道,比起自己,裴季更难受,毕竟那昏迷不醒,有性命之忧的人是他的亲侄子。
    许久后,华音缓了过来,问:“宫里的事情处理得这么样了?”
    “太后在知道我把皇上救出皇宫后,为保自己性命,直接认降。在我进宫前便杀了刘尚宫,嫁祸于她,道是与血楼勾结,胁迫她软禁皇上。接着卸去妆容华服,一身白衣背着荆条到了供奉皇家先祖太庙请罪。”
    闻言,华音冷笑,讥讽道:“她想做戏给天下人看,可这满朝文武与百姓也不是傻子。”
    说罢,又是一抹冷笑:“皇家的先祖知道她所为,必定会向她索命。”
    便是没见过太后,华音也能从太后的行事中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季:“她即便是做了软禁皇上与假传圣旨口谕之事,但皇上也不能弑母,所以把她幽禁在了安懿宫,终身不得踏出一步,身边伺候的人只余两人,用度皆降为才人等级。而李家则全部削去官职,流放千里。”
    太后的事情,华音已不再关心,她现在忧心的只有一事。
    “你说,童之会没事的吧?”
    裴季望向她殷切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道:“他最想看到的便是裴家有后,他无论如何都会熬过去的。”
    华音低头,望了一眼自己那尚未明显的小腹,随而点头:“他都能为了这堂弟或是堂妹原谅我捅伤你的事情了,便见他对亲人有多期待。再有他向来不放心你我带孩子,所以定会撑过去。”
    第94章 (风平浪静)
    这一夜, 华音与裴季都没有睡,都候在了落竹苑。
    坐在屋中时候,忽然听到了虚弱的猫叫声。
    华音与裴季一同出了院子,才出院子, 那不知躲到了哪里去的小金银似乎回来了, 但浑身脏兮兮的, 还瘦了许多, 似乎被冻得厉害,浑身都在颤颤发抖,且叫得也很是可怜。
    裴季蹲下身子把可怜兮兮的小金银抱了起来,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脏污, 把它放入了怀中。
    许是多日流浪让它身心疲惫,挨饿受冻, 所以一入裴季的怀中,便不停地蹭着裴季, 丝毫没有以前的那股子傲娇劲了。
    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华音心疼坏了。
    但其实小金银以前就只在裴季一人的面前显得特别的活跃。华音也感觉得出来,比起她, 这小东西还是最喜欢裴季。
    裴季抱着小金银入了屋中, 再让人准备了些热水和小猫吃的流食。
    屋中烧了地龙,很是暖和,把小金银放在暖炉旁烘烤了一会,它才没有发抖。
    简单地擦拭了他身上的污渍, 再给它吃了些流食后,他便盘成一团窝在裴季的腿上边打着呼噜边打瞌睡。
    华音轻抚它的脑袋, 它还蹭了几下她的手,但许是太累了, 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再说童之那边,有几位太医轮流看守。
    夜里他起了高热,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用烧刀子来擦拭身体,忙活了半宿,鸡啼之际,热疾总算退了下去。
    听太医说最难熬的那关,童之已经扛了过去,就看何时能醒了,华音心底紧绷着那半口气终于得以松了。
    低沉压抑的氛围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太医也在,裴季便让他们给华音号脉,查看胎儿情况。
    这段时日动荡不安生,华音纵使身体底子好,但接连着心神劳损,裴季也是担忧。
    几位太医为讨好裴季,轮番给这未来的裴夫人诊脉。
    几人诊脉过后,都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但小问题还是有的,可能是疲劳且忧心,所以有些体虚,需得进补。
    夜尽天明,似乎所有的黑暗都已经过去。
    裴季抱着小金银,与华音去了兰茵院休息。
    华音不知寒院被砸成了什么样,但看了前院的树木被砍,盆景水榭被砸得狼藉一片的模样,也知寒院只会比前院砸得更厉害。
    像兰茵院这种小院子,倒是没有遭受太大的波及。
    简单的梳洗,在吃了些热乎的早饭后,二人都躺在了榻上休寐。
    这两日下来,二人几乎未眠。
    裴季熬惯了无所谓,可华音时下的身体却是不能再熬了。
    她也没有强撑着,睡意涌上来时,忽然想起一事,还是问了:“库房的珍宝,是不是都没了?”
    正酝酿了睡意的裴季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底沉闷一扫而空。
    “你还惦记着那些珍宝呢?”
    这话华音便不爱听了,她抬起头,道:“那些个珍宝难道白白便宜了那些砸了裴府的官兵?”
    裴季道,那些个前来抄家的官兵,几乎是听令皇命,所以虽手了罚,并未太重。
    裴季把她拥入怀:“他们抢去的,你觉得他们敢私藏?”
    华音转念一想,他们巴不得撇清抄家与自己无关,但以裴季的能力,一查便知道当时抄家的人都有谁,又有谁从裴府抢了东西。
    如此,还哪里敢私藏?
    华音解释道:“我也不是那爱财的人,只是珍宝丢了,着实可惜。”
    裴季微佻眉梢,忆起她为妾室时,见到他送去的金簪子金首饰,眼神噌亮得可一点都不像是不爱财的人。
    但时下心情颇为沉闷,心系着还未醒的大侄子,也没有逗弄她的心思,抱着她,道:“那些珍宝,都是贪来的,得入国库。”
    话落,又道:“我与你说过,便是我将来不再是的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我的积蓄也足够我们挥霍几辈子了。”
    闻言,华音心安,随而打了个哈欠,有些敷衍道:“我也不是在意什么挥不挥霍的,就是觉得再苦也不能苦了我们的孩子。”
    说罢,便在他的怀中寻的个位置闭上了双目。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气息,所以不过一会便入睡了。
    裴季听到了绵延均匀的呼吸,低头看了眼华音,暗暗叹了一息。
    眼下血楼和太后的麻烦虽然已经解决了,可到现在都还查清谁是第九堂的堂主,总归是个隐患。
    低头看了眼华音,在她发间轻轻一吻,随而也闭上了双目。
    童之是在两日后醒来的,身体虚弱,需得卧床一个月。
    乐云不知怎的就在跟前伺候了起来,童之让她离去,她也不肯。
    华音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这乐云似乎有些赖上童之了。
    送来补品,见乐云给眉头紧蹙的童之喂药,华音眉梢微佻,心下满是好奇,但还是面色不显地从外走进。
    童之见华音进来,无奈的看了眼乐云:“八姨娘还是回去好生待着,念你此次有宫,我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再备一份厚重的嫁妆让你出嫁。”
    乐云一听,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一夸,瞪了眼他之后,不再像先前那般怕他,重重的放下药碗,站起身一转便看到了华音,愣了一瞬后,有些窘迫的唤了一声“夫人”,随后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华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想起她方才对童之的恼怒,再回过神来,看向童之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耐人询问。
    意味深长地问:“你们二人在失踪的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童之长指微动,抬眼看向小婶,无奈道:“你莫要打趣我,什么都没发生,再者与我在一块,还能发生什么?”
    华音听出了话中自嘲,默了默,随而道:“可若是乐云不同意嫁人呢?”
    童之想了想,道:“那这裴府也不是她能继续待下去的。”
    华音耸了耸肩,劝道:“总归要给她寻好去处,若是她不嫁人,便莫要强求她去嫁。”
    童之点了点头,随而问:“小叔呢?”
    华音放下补药,坐了下来,道:“他最近早出晚归,在忙。”
    听到小叔在忙,不知有第九堂存在的童之皱起眉头,道:“血楼只剩下一些余孽,太后被幽禁安懿宫,景王也被一道圣旨遣去了贫瘠的邕州,小叔还为何还会如此繁忙?”
    “不是成立了个暗夜营来安排那些归顺朝廷的血楼杀手么,为了不让他们有异心,他便亲力亲为。”
    裴季也是与华音这么说的,但华音素来敏锐,很快便察觉出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在查第九堂的事情。
    只是童之养伤,华音与裴季都很是默契的不说第九堂的事情,免得他又开始操心。
    华音看了眼方才乐云放下的半碗药,看了眼他双手都上了夹板,便端起来打算喂他。
    童之见她端起药碗,眉头一跳,忙道:“不用了,让飞卫进来便好。”
    华音挑眉看他:“怕我下毒不成?”
    童之摇头:“略有不自在,再者小叔知晓了,还不得吃醋。”
    华音:……
    在这大侄子的眼里,他小叔竟是个醋坛子不成?
    且方才乐云给他喂了半碗汤药,也不见他说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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