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汪凯安那里看了看施工图,大约九点半,谢珉实在累了,便和汪凯安告别,准备回去了。
    上车时,汪凯安还拍拍谈思辰的肩,让他好好干。
    谢珉坐上车,看见前方谈思辰像是累的,脸色有些发白,调侃他:“小谈,你怎么体力还比不上我。”
    谈思辰是他刚进公司时自己面试进来的,虽然性格没有池源稳重,但心思很单纯,做事也认真负责。谢珉上午还在想,如果他离开父亲的公司自立门户,也想将助理和秘书也带走。
    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最近是有点缺乏运动。”谈思辰低声说。
    谢珉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收到隋仰的信息,问他到家没有。谢珉回复“还没有”,恰好想起,又告诉隋仰:“你记得吴慧吗,我的保姆,今天突然辞职了。”
    隋仰立刻打来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谢珉听见隋仰微微有些嘈杂,像是饭局散了的声音,看了看手表,才对隋仰简述了保姆辞职的情形,又告诉隋仰,他想自己和警察聊聊。
    “可以,”隋仰告诉他,“我找陈辽查查,吴慧是不是真的上车了。”
    谢珉“嗯”了一声,说:“总觉得有点蹊跷。”
    “谢珉,”隋仰的声音有些低沉,像在担忧,“这几天小心一点。”
    “也不用那么担心,”谢珉笑了,“隋总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了。”
    隋仰没接话,说:“我明天早点来。”
    虽是有所准备,第二天上午的股东会议,仍是一番疾风骤雨。
    父亲在会上没给谢珉一点好脸色看,哪怕谢珉回公司后,报表比他住院时已好看了不少,父亲仍当着股东的面,对谢珉连翻责问。副总简立群替谢珉说了两句话,被谢珉的父亲连带着一起斥责。
    会后,父亲像是还没发够脾气,把谢珉叫到办公室里,接着挑刺。
    或许是谢珉懒得再装的样子激怒了父亲,父亲的言辞愈发激烈起来,摆着桌子骂谢珉像个白眼狼,说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废了,跟着女人去吃软饭当小白脸,他花了更多心血和钱投资的小儿子也不知回报。
    “去看看别的年轻人,”父亲指着他,“看看隋高卓的儿子,人家白手起家才几年,创下这么大的企业,我给了你多少资源,让你锦衣玉食长大,请最好的老师,读最好的学校,你给了我什么回报?”
    “隋高卓的儿子关你什么事,”谢珉听他提到隋仰,忍不住笑了,“你这么有远见,他欠钱的时候不见你给他投资。爸,你给了我多少我不清楚吗,最近生意不好做,你现在其他的公司有哪个比得上万庄的。你才发我多少薪水,公司有我的股份吗?要不你算一算总共给我花了多少钱吧,我去借贷款也还给你。”
    父亲面色更难看了,他把装着茶的瓷杯往谢珉身上砸,让谢珉滚出他的公司。
    谢珉躲了躲,杯子没砸到谢珉,但茶水溅湿了他的裤子,让他很不舒服。
    谢珉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下地库开了自己的车,从公司离开。
    天色很阴沉,气象预报本来就要下雨,他在余海随便乱开,雨滴从天上落下来,渐渐转成了倾盆大雨。
    开了不知多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震,他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拿起手机看,发现隋仰给了他打了三个电话。
    他回过去,隋仰立刻接了,问他:“你在哪里?”
    谢珉有些迷茫,四下张望,也分不出是哪条路,只觉得自己来了很偏僻的地方,只好对隋仰说:“我不知道。”
    “我又和我爸吵架了。”他现在才觉得有点委屈,小声地告诉隋仰。
    “把定位发给我,我过来找你,”隋仰的声音很温柔,让谢珉没有那么不开心了,“我到余海了。”
    谢珉在车里发呆,等了隋仰一个多小时。他没有开音响,车里寂静无声,雨一直从车的前挡玻璃往下滑,他看不清外面的路和树。
    等得快睡着的时候,谢珉突然听见有人敲他的窗,便开了车锁。
    隋仰打开门,谢珉看见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手里提着牛皮纸袋和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他收了伞进车里,把袋子给谢珉,他给谢珉带了谢珉喜欢喝的汽水,牛皮纸袋里有一份可颂,袋子上的印花属于谢珉高中的时候去图书馆前会去买的面包店。
    可颂还是热的,香味和以前很像。
    “刚才路过看见,”隋仰说,“想到你应该没吃午饭。”
    隋仰的西装湿了,深灰色的布料上晕开黑色的水痕。谢珉摸摸他的手,也有一点潮湿,脸也是,湿但是温热。
    隋仰说“谢总,不吃东西摸我是什么意思”,谢珉觉得自己笑了,实际上大概也是真的笑了,隋仰靠过来吻了他的嘴唇。
    隋仰亲他也亲得很温柔,汽水掉在椅子上,对他说“谢珉,别不高兴”。
    谢珉“嗯”了一声,隋仰帮他拿起汽水,转开瓶盖,谢珉咬了一口可颂,喝隋仰递给他的汽水。
    “隋仰,”咽下可颂,谢珉低声说,“我觉得好烦。”
    “我是不是挺麻烦的,”他又对隋仰说,“一堆事,公司,保姆,我爸。”
    隋仰对他说“没有”。
    “我到垣港,情况好一点了之后,有时候想如果你碰到麻烦,突然给我打电话,”隋仰对他说,“那我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来找你。”
    谢珉看隋仰的眼睛,隋仰的表情很认真,好像说肉麻话的不是他一样。
    谢珉觉得自己有些脸红,低下头又吃可颂。
    车里安静得要命,十分钟前谢珉觉得他简直一团乱,除了隋仰之外的一切全都糟透了,十分钟后谢珉心跳很快。生活好像只因为汽水、可颂和隋仰,就变得没有那么烂。
    第42章
    雨渐渐停了,谢珉吃得很饱,靠在椅背休息。
    “谢总今晚有安排吗?”隋仰问。
    谢珉说“没有”,隋仰便说他有朋友在余海市郊新开了一个温泉度假村,问谢珉想不想去过夜。
    为了逃避父亲,隋仰一来,谢珉就把手机关静音了,只要有地方消遣,对他来说都是好的。他懒得开车,和隋仰换了个位置,看着隋仰打开导航。
    度假村在他昨天去过的养老工程附近,近几年道路建成后,那一片山区的开发势头得很好,不少大项目在那里兴建。
    谢珉懒洋洋地半躺着,看沿路绿色的带着湿意的植物从眼前掠过,心情轻松许多。
    他把收音机打开,听余海市的午间新闻。
    “近日,警方在市三号港查到两起文物走私活动,”女主播的声音从印象中传出,“值得关注的是,文物的来历无迹可寻,暂时还没有追查到出处,专家怀疑有未被发现的墓葬被盗采。现向广大市民征询线索,如有相关线索,请联系……”
    谢珉打了个哈欠,和隋仰讨论:“你听说了没,说是东汉的陶俑和画像石,在黑市上拍了高价,没运出去就被查到了。”
    这事儿还是谢珉把隋仰的画带给施善时,在她那里听来的。
    施善说,原本走私团伙的流程进行得十分隐蔽,然而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因为画像石体积太大,锋利的四角割破了包裹物,在搬运时,石头从纸板里露了出来,码头工人在一旁看见,觉得不对劲,偷偷报了警。
    警方查获了画像石,对几个码头的货品都进行了检查,又查到了夹带的两个陶俑。
    隋仰最近很忙,对此没有太多了解。
    谢珉坐着无聊,把事情从头到尾给他描述了一遍。隋仰不知怎么便笑起来,夸谢珉很有讲故事的天赋,问他能不能再多讲几个。
    两人聊着天,度假村便到了。
    温泉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从门口进去还要再开一段时间,两人去大堂登记入住,谢珉在精品店买了晚上的换洗衣服,由服务员领着,去了他们的住处。
    度假村里大多是带有私汤的独栋别墅,谢珉走进去,躺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下属和父亲都有来电、短信。
    他只看了池源和谈思辰发来的,都是些不大重要的工作信息和行程,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决定小憩一会儿。
    隋仰走到他身边,俯身摸摸他的脸,问他:“开心一点了吗?”
    “没不开心啊。”谢珉闭着眼嘴硬。
    隋仰的手指碰他的睫毛,他觉得有点痒,又听到隋仰说“小兔子”。
    隋仰说“小兔子”听上去比说“小学生”更过分,谢珉刚要睁眼怒斥,隋仰就吻他。隋仰的亲吻总是会让谢珉感到被珍视,吻比说话认真很多,像有难以言说的喜欢。
    谢珉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山里的风是温热的,从纱窗外吹进来,带着雨的湿润和树叶的香气。
    谢珉原本是需求不强烈的人,都不明白怎么隋仰随时随地会带这些东西。空调的凉风和湿热的山风混在一起。谢珉不想出声,怕被人听到,可是隋仰的力气很大,懂得也比谢珉多很多,把谢珉哄得忘记原则,说出一些他以前听都没听过的话。
    在房间厮混到很晚,谢珉并没有在温泉疗养中心收获休息。
    八九点钟时,隋仰叫了酒店的送餐,谢珉吃了几口,昏昏沉沉回到床里,没过多久,隋仰也来他身旁。隋仰的手很热,抓着谢珉的腰,谢珉推他,他刚凑过来,贴住谢珉的嘴唇,摆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隋仰又吻了谢珉一会儿,才回去接电话。
    谢珉本来累得快睡着了,忽然听见隋仰说:“吴慧没上车,你确定吗?”他的困意刹那间消散了,睁开眼睛,见隋仰看着自己,把手机开了外放。调查员陈辽在手机那头说:“我查了近两周的所有班次,以及未来的购票人员,都没有吴慧。就找到了她的老乡,说她的母亲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
    “她的手机关机三天了,”陈辽说,“最后的电话,是在周日晚上打给她在南方打工的儿子的。她突然让儿子去看房,说自己有钱付首付了。”
    听陈辽说着,谢珉坐起来一些,有些头晕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线,慢慢地梳理在一起。
    他意外车祸昏迷的一个月中,项目出现了进度问题,刚一醒来,就被一个使用假身份的送餐员送来的食物再度送进医院。
    谢珉进医院后,父亲报了警。项目财务经理编造假合同、挪用公款的事情暴露,工程重新开始顺利推进,但仍送餐员的去向仍是未知。
    最后是前天,谈思辰告诉谢珉,他的保姆吴慧家中突发急事,辞职不做——谢珉心跳在瞬间急剧加速,他转头看向隋仰,过了几秒钟,才把句子说出口:“隋仰,小谈好像有问题。”
    隋仰看着他,微微一怔,谢珉还没组织好语言,他便问了出来:“谈思辰是昨天告诉你吴慧辞职的,对吗?”
    “嗯,”谢珉细细回想昨天去工地的样子,把他和谈思辰抵达工地开始的情形,一件不漏地说给隋仰听,“我们走到二期和三期交界的地方,靠近湖边,有作业灯亮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
    谢珉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又拿起手机,想了想,给池源打了电话,问他:“之前那位负责我送餐员案子的警官,你帮我联系了吗?”
    “那个小谈跟我要了号码,说他去办了,”池源告诉他,“他还没联系吗?我去问问他?”
    “不用,别问他。”谢珉立刻制止。
    谢珉在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相信池源,抓着隋仰的手,又听池源沉稳道:“那我和张警官通个电话?他很好说话,如果他方便,我让他打给您。”
    谢珉说了好。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电话过来。
    谢珉在住院的时候见过张警官,认出是他的声音。
    张警官客气地问候了谢珉的身体,和他简述了案件的情况,谢珉便与他说了自己保姆失踪的事,以及对助理、工地的工程经理的怀疑。
    张警官听他说罢,语气也变得有些凝重,他明天带着同事去工地上看看。
    “不过如果是正式调查,我怕会打草惊蛇……”张警官迟疑道。
    谢珉想到汪凯安在他靠近黑暗中的作业现场时,露出的笑容,背后一凉,稍作思考,对张警官道:“张警官,不如我明天提前给项目经理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手表掉在那里了,你和你同事便装前去,就说是替我找丢在工地的手表。”
    张警官答应下来,谢珉挂了电话。
    他原本身体就累,方才想了许多,总觉得有些体力不支,靠在枕头上不动。
    隋仰陪他躺了一会儿,叫他名字,对他说:“这些事结束以后,我带你去度个真正的假吧。”
    谢珉抬起脸,看隋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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