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奴领命而去,将韩某扶上马匹,韩元少问道:“我是不是死了?”青衣奴道:“哪有此事!先生饮食穿着,均为阳世之物,并非阴间所有。”
    后来韩元少历经磨难,最终考取会元、状元,前途命运,与冥王所言,分毫不差。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周生
    周生,淄川县县令幕僚。这一天县令有事外出,夫人徐氏,一直想前往泰山朝拜碧霞元君,但因路途遥远,难以如愿,于是派遣仆人代劳此事,又请周生书写祭词。
    周生写了一篇骈体文,内容讲述徐氏生平,有些地方涉及县令事迹,言辞淫邪,颇为不敬。其中有一句是这么写的“栽般阳满县之花,偏怜断袖;置夹谷弥山之草,惟爱余桃。”断袖、余桃之语,暗讽县令酷爱男风,有同性之恋,那是替徐氏打抱不平。似此类言辞,还有很多。
    完稿之后,周生将祭词拿给同事凌生观看,凌生说道:“文章太过轻佻,肯定会触怒神灵,不能使用。”周生不听,依然交给仆人,命他带往泰山。
    未几,周生暴病而亡,仆人也很快死去,徐氏连带受累,产后不久,同样去世。周生之子听说此事,哀痛不已,自京城赶往淄川,迎归父亲棺木,夜晚与凌生睡在一起,入梦后见到父亲前来,说道:“文章真的不能乱写!我当初不听凌生劝告,招惹神怒,英年早逝;又连累徐夫人,殃及无辜仆人;即使身入地狱,恐怕依旧难免刑罚!”
    周子醒后将梦境告诉凌生,凌某亦做了同样一个梦,将周生书写祭词一事简略述说,周子闻言,惕然心惊。
    第四百一十六章 褚遂良
    长山赵某,租房生活。身染怪病,腹内长有硬块,奄奄一息。这一日在床安歇,闭目养神,睁眼之时,身旁多了一名绝色佳人。问其意图,女子道:“我是来给你当媳妇的。”赵某惊道:“在下一贫如洗,不敢冒犯姑娘;况且我重病在身,即使娶妻,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叫她守寡?”女子道:“我会治病。”
    赵某道:“我所患疾病,不是短时间能够治好;纵有良方,也无钱买药。”女子道:“我治病不用药。”说话间伸出双手,替赵某按摩肚皮,手掌过处,赵某只觉腹内如火,升起一股暖暖热意,体内硬块随之瓦解。再过片刻,赵某肚中轰鸣,叫道:“不好,要上厕所。”急急忙忙前往茅厕,一番排泄,病情痊愈,通体舒畅。心中感激,跟女子说:“姑娘医术玄妙,却不知是哪里人氏?可否告知姓名?我打算替你订立牌位,朝夕叩拜。”
    女子道:“实不相瞒,我是狐仙。公子乃唐朝褚遂良转世,曾经有恩于我,贱妾铭记在心,一直想报答恩情。昼夜寻觅,总算与公子重逢,以后跟在你左右,再也不走啦。”
    赵某自惭形秽,又担心茅屋简陋,灶台污秽,弄脏女子衣裳,不敢留她常住。女子并不在意,请他不用烦恼,尽管回家。两人返回住处,床上无被,厨房无米,赵某叹气道:“且不说家境如此,姑娘难以忍受;即便你能吃苦,但无衣无食,靠什么养妻糊口?”
    女子笑道:“不用担心。”赵某不知她话中意思,一回头,床上锦绣软枕,早已铺好。再一凝神,屋内桌椅茶具,焕然一新,窗户上覆盖着银光贴纸,光明如镜。美酒佳肴,更是多不胜数。两人相对畅饮,饭后同睡,恩爱缠绵,有如夫妻。
    店主人听说此事,想要与女子见上一面,女子一口答允,出来会客,面无难色。自此后四方传播,人人都知道赵某娶了一位漂亮狐妻。争相拜访,女子并不拒绝。也有人设宴邀请赵某,女子必定相随,不离左右。
    这一日朋友聚会,席间有一秀才,眼见女子貌美,心生淫.念。女子早已察觉,站起身来,伸手在秀才头上一推,秀才身不由己,脑袋穿过窗棂,卡在门外,不得动弹,连连认错,众人亦帮忙说情,女子这才释怀,将他拽出。
    如此过去一年,慕名拜访者越来越多,女子烦不胜烦,索性一概不见。不少人遭拒,连带恨上赵某,对他百般辱骂。这一年端午节,赵某请了许多宾客饮酒,正闲聊之际,一头白兔跃入大厅。女子起身道:“这是捣药翁,是来接我回去的。”跟白兔说:“请你先走一步。”兔子点头转身,径自去了。
    女子命赵某取来长梯,高约数丈。庭院中有一大树,女子将长梯架在大树之上,率先攀登,赵某跟随在后。女子回头道:“亲朋好友如果愿意相从,便请上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迈步。惟有店主人手下一名书童,踊跃参与。三人越爬越高,渐渐没入云层,不知所踪。
    众人大觉诧异,凝神打量梯子,不过是一块破门板而已。再次返回大厅,厅内家具统统消失,只剩下旧墙老灶,除此外一无所有。众人迷惑不解,翘首等待书童归来,准备向他打探讯息,但书童自从上天,再没现过身。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刘全
    邹平县牛医侯某,这一天前往田地耕种,身边带有汤饭。忽然间迎面刮来一股狂风,盘旋不肯离去,侯某心知碰上鬼神,当即撒饭于地,祭奠神灵。一连倒了数碗汤水,旋风方始离去。
    又有一日,侯某路过城隍庙,闲步走廊之下,见庙内“刘全献瓜”塑像,被鸟粪弄脏,蒙蔽眼睛。侯某道:“刘大哥怎能受此玷污!”伸出指甲,将鸟粪扫除。
    数年之后,侯某卧病在床,被两名鬼差抓走,来到一处官衙,鬼差向他索取贿赂,苦苦催逼。侯某无计可施,正自烦恼,衙门内忽尔走出一名绿衣人,乍见侯某,讶然道:“侯翁怎么到了此处?”侯某将原委一一说了。
    绿衣人责怪两名鬼差,说道:“这是你侯大爷,怎敢无礼!”鬼差唯唯诺诺,致歉道:“我等眼拙,不知侯大爷是大人朋友,对不住,对不住。”
    说话之间,大殿内鼓声如雷,绿衣人道:“升堂了。”拉住侯某手掌,共同迈入官衙,两人立于台阶之下,绿衣人道:“侯翁暂且稍候,我替你问问情况。”上前数步,向一名官吏招手,两人低声耳语,说了几句话,那官吏走向侯某,拱手道:“侯大哥来了!也没什么大事,一匹马告你害它性命,待会与它对质,便可回去。”
    俄顷,堂上呼唤侯某名字,侯某上前跪拜,除他之外,堂下还跪着一匹马儿。冥王问道:“此马告你下毒,毒死了它,可有此事?”侯某道:“它得了瘟疫,我给他煮药治疗。但它病情过重,即使吃药,也难以痊愈,隔日而死,关我何事?”马儿口吐人言,甚是不服。一人一马竭力辩解,互不相让,各有各理。
    冥王命判官勘查生死簿,簿上注明马儿寿辰几何,哪一日出生,哪一日死去,俱都清清楚楚,数目吻合,并未出错。冥王目视马儿,骂道:“你寿命已尽,岂可诬赖好人?速速退下!”指示手下将马儿赶走,尔后跟侯某说:“你本来是想救它,并无过错,可以不死,去吧。”手一挥,两名鬼差得令,护送侯某还阳,绿衣人与官吏亦起身相送,嘱咐二位鬼差途中善待侯某,不可怠慢。
    侯某感激不尽,问道:“今日承蒙二位护佑,却不知恩公姓名,可否告知?”绿衣人道:“三年前,我从泰山归来,干渴难耐。途中经过田野,多亏侯翁赠以汤水,至今不忘。”官吏道:“我即刘全。昔日被鸟粪遮蔽双眼,胸闷气堵,侯大哥替我清扫脏污,这份情义,永感于心。阴间酒菜冰冷,难以款客,这便告辞。”
    侯某恍然大悟,当下回到家中,设宴招待两名鬼差,但人鬼有别,凡间食物不比地府,二鬼不敢动筷,匆匆离去。侯某悠悠醒转,跟家人一打听,原来自己已死去两天。
    自此后侯某行善积德,每逢节日,必定准备酒食,前往城隍庙祭奠刘全。侯某活到八十多岁,身体依然强健,骑马驰骋,不在话下。
    这一日,侯某有事外出,途中与刘全相遇,只见他骑着一匹骏马,似乎要出远门,当下拱手行礼,彼此互道寒暄。刘全道:“侯大哥寿命已尽,阴间已发出文牒,勾你魂魄。是我向鬼差求情,请他宽限三日。大哥快回去准备后事,三日后,我再来接你。我已在地府替你购买.官职,下来之后,不会吃苦。”语毕离去。
    侯某返回家中,跟妻子告别,向亲友辞行,尔后购买棺材寿衣,安静等死。第四日黄昏,侯某说道:“刘大哥来接我了。”主动步入棺材,闭目而逝。
    第四百一十八章 土化兔
    靖逆侯张勇镇守兰州之时,出外捕猎,俘获许多野兔,有的野兔半身为土,双腿为泥,当地人见状,纷纷传言:土能变兔。
    此事违背物理,令人费解。
    第四百一十九章 鸟使
    范城史乌程在家居住,忽然间屋顶上群鸟聚集,鸟羽如墨,叫声嘎嘎,酷似乌鸦。史某一见之下,跟家人说:“夫人派遣鸟使前来接我,快准备后事,老爷我不日即将归西。”数日之后,史某果然去世。出殡那天,群鸦再次现身,一路尾随棺木,似乎在替史某送葬。直待史某入土为安,群鸦方才离去。
    第四百二十章 果报
    安丘某书生,精通占卜之术,为人淫邪放.荡,行为不检。生平最喜偷盗,每次盗窃之前,都会占卜吉凶,因此缘故,次次得手,从不落空。这一日,书生忽染怪病,请医用药,不见成效,说道:“我早知有今日之难。冥王因我泄露天机,降下恶疾,此病乃天谴所致,岂是凡药能医?”未几,书生双眼失明,两手无故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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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甲者,伯父无后。某甲贪图财产,自愿认他为父。伯父死后,家中财物尽数赠予某甲,某甲收到财物,立即与伯父断绝关系。又有一位叔父,家中富裕,也无子嗣,某甲又给他当义子,骗取家产后,再次翻脸。如此一连三次,连骗三位亲属,富甲一乡。
    这一日,某甲暴病发狂,自言道:“你霸占他人财产,还想活命?”随后拿起利刃,在身上割肉,一片片扔在地上。又道:“你让他人绝后,自己还想有后?”提刀刺破肚腹,肠断毙命。未几,某甲之子亦死。
    第四百二十一章 韩方
    明朝末年,济南郡北边数个州县,邪病大作,家家不能幸免。某农民姓韩名方,为人孝顺,眼见父母患病,于是准备纸钱祭品,前往“孤石大夫庙”祈祷,归途中落泪伤感。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人,衣衫整洁,问道:“为什么哭泣?”韩方如实禀告。
    那人道:“孤石神不在此地,向他祈祷有什么用?我有一个法子,能治怪病,可以一试。”韩方大喜,问道:“先生贵姓?”那人道:“我又不贪图回报,问我姓名干什么?”韩方点点头,说道:“那么有劳先生大驾,前往寒舍一叙。”那人道:“不用。我治病之时,无需亲临其境,也不用望闻问切。你回去后,拿一张黄纸放在床上,大声叫喊‘我明日将前往泰山,向东岳帝君告状!’病情自会痊愈。”
    韩方担心法子不灵,那人道:“实不相瞒:我并非人类。巡环使者因我忠厚诚实,推荐我为南乡土地。我被公子孝心感动,所以传授你治病之方。眼下东岳帝君正从枉死鬼中挑选官吏,有功于人民之鬼,正直不阿之鬼,都有机会担任城隍、土地职位。济南郡治下,鬼魂众多,这帮鬼魂大部分死于清兵刀口,怨气深重。借着东岳帝君挑选鬼官之际,四处作恶,趁机敛财。附近百姓之所以生病,便是被恶鬼迷惑。许多百姓染病之后,求神拜佛,焚烧纸钱无数,这些纸钱全部落入恶鬼之手。你若将此事上奏东岳帝君,恶鬼必定害怕,自然不敢再出来害人。”
    韩方闻言肃然起敬,跪地叩谢。起身之时,那人已不知所踪。回去后依言试验,父母果然康复。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李檀斯
    常山李檀斯,是一名国学生。村中有一老妪,在地府当差,跟人说:“今夜与鬼吏合伙押送檀斯老先生前往柏家庄投胎,老先生身躯沉重,差点被他压死。”当时李檀斯正与朋友饮酒,大伙都以为老妪在胡说八道,没有理会。是夜,李檀斯无疾而终。天明时分,众人前往柏家庄打探,此地果有一名女婴降生。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太原狱
    太原有一户人家,婆媳尽皆守寡。婆婆正当中年,寂寞难耐,与村中无赖私通。媳妇知道此事,深以为耻,暗中守卫门墙,不让无赖进屋。婆婆给她打搅好事,愤愤不已,于是前往官府告状,诬赖媳妇偷人。
    县令问道:“奸夫是谁?”婆婆道:“奸夫晚来早去,我也不知是谁。但儿媳必定清楚,抓来审讯,一问便知。”县令召来媳妇,询问真相,媳妇一口咬定婆婆不贞,与无赖有染。彼此争辩,难分真伪。
    县令头晕脑胀,下令拘捕无赖,质问原委。无赖更加狡猾,说道:“这两个女子我都不认识,分明是婆媳不和,胡乱冤枉好人。”县令怒道:“村中数百名男子,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单单冤枉你?左右,给我打。”
    无赖身遭刑罚,连连求饶,信口撒谎,叫道:“我招,我招!与我私通之人,就是儿媳。”县令点点头,命令将媳妇痛打一顿,休书遣散,赶出家门。媳妇怒气填膺,前往省城鸣冤,府尹迟疑难断,此案一直拖延,悬而未决。
    其时孙柳下孙进士在临晋县为官,此人断案如神。府尹特地下令,将媳妇一案交给孙某处理。人犯带到,孙柳下简略审讯一遍,问了几句话,已然成竹在胸,暂且将三人收押入监,次日再审。暗中吩咐手下准备砖石刀锥,自有用处。
    众衙役疑惑不解,都想“要动刑,衙门中各类刑具齐全,何必多此一举,找什么砖石,买什么刀锥?”
    第二天升堂,众官差将婆媳、无赖三人押上大殿,孙柳下道:“此案不必深究。淫妇虽然未定,但奸夫早已明确。你二人本是清白之家,不过一时为匪人所诱,罪在无赖。堂上刀石俱在,可以自行拿去,击杀元凶。”
    婆媳二人犹豫不前,害怕一旦失手,难保不会偿命。孙柳下道:“不用担心,有我在。”婆媳二人闻言,各自抄起石块,投掷无赖。媳妇怀恨已久,两手举起巨石,恨不得立刻将无赖毙于当场。婆婆只是用小砖小石击打,专打臀.腿等无关紧要之处,下手既轻,也不敢触碰要害。
    孙柳下又命二人用刀,媳妇一刀插入无赖胸口,婆婆手持刀柄,装腔作势,不敢真刺。孙柳下挥手制止,说道:“淫妇是谁,我已知晓。”命手下拘捕婆婆,严刑拷打,一番审问,供认不讳。将无赖杖责三十,就此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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