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只是个病秧子,现在都快死了。”林老爷自顾说着,动了怒气,“还敢找上门来让你过去,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林轻染见左右说不通,急道:“你都说是病秧子,能安什么心思。”
    “像冲喜这样的事,在富贵人家还少见?”
    “世子他不会的。”若是那样,沈听竹一开始就不会让她离开。
    “还敢顶嘴。”林老爷轻易不对女儿动怒,这会儿却压不住火气往上窜,“他都敢那么欺负你一路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轻染愕然,爹是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她转身朝秋芷看去。
    秋芷忙低下头,方才她听了一半觉得不对,就借着上茶的借口,先跑来告诉了老爷。
    林老爷了当道:“总之,爹是不会同意你去的。”
    他挥挥手,“送小姐回屋。”
    *
    林轻染不得已随着下人回了雾月阁,走在庭中,她将手臂上的披帛甩得翻飞起,又捏着一头作势拍打在秋芷身上,气恼道:“让你告状。”
    “小姐。”秋芷给她理好衣衫,“奴婢觉得老爷说得一点也没错,咱避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傻乎乎的要去。”
    林轻染不知如何反驳,转过身往屋里走,“你懂什么?”
    秋芷跟在后面问:“小姐,你别是喜欢上那病世子了。”
    她可从没见过小姐上赶着要去见过哪个男子。
    “你胡说什么。”林轻染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她怎么会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且他快要死了,自己能帮自然要帮了。
    “哎呀,你也不懂。”林轻染烦躁的甩了甩披帛,“你去把月影找来。”
    得知沈祁来了府上,月影就猜测到林轻染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在她询问的时候,也没有隐瞒,这应当也不算她违背了世子的命令。
    “所以你们都知道?”
    月影点点头,“只是小姐不知道,世子不愿意让您知道。”
    林轻染从来没有这么气恼过,如果不是大表哥来这趟,他是要骗自己一辈子了?
    心里的火无处可发,林轻染捏着茶盏往桌上敲了敲,“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你敢瞒我那么久,你究竟听命于谁?”
    月影道:“除了不能透露世子的相关,奴婢皆听从小姐的。”
    那就还是听他的了,他可真是好谋算。
    她看出月影闪避的目光,厉声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月影实在不愿再瞒下去,小姐该知道世子为她做的这些,“自小姐离京,世子便一路相护,那些食宿也都是世子安排的,直到世子月前离开,他就一直住在谢府。”
    难怪,她总是闻到那浅浅的药香味,不是错觉。
    用那些过分的话气她,又暗暗跟着她,林轻染忽然觉得,沈听竹就是再做出什么来,她都不觉得惊讶了。
    她现在只想等见到他,与他好好算算这些账。
    可爹爹命人看守着雾月阁,等第二日她好不容易能出去,才得知沈祁已经离开了。
    用膳时,林轻染魂不守舍的拿筷尖夹了粒米饭放到嘴里,只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她不由的想起大表哥说,沈听竹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那他是怎么咽下这些饭菜的,难怪他总喜欢看她吃饭。
    林轻染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在随身带着糖罐,却从来也不吃,他是不是怕尝不出甜,却每次都要问她甜不甜。
    她心口密密的泛出些酸涩,放下筷子,又去找了林老爷。
    书房里,林老爷正在与林诏谈事情,被父兄一同望着,林轻染都不用开口,就是到他们必然不会同意,干脆换了种说法。
    她挪到父兄身旁,装模作样道:“爹,我思来想去,不能白白被他欺负了,趁他现在病着,我该去欺负回来才是。”
    林老爷嘶了一声,不留情面道:“你是我女儿,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无论林轻染怎么缠磨游说都不管用,说到后面她干脆闹起了脾气,哼哼唧唧的半真半假的哭起来。
    林老爷又是叹气又是无奈,“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中有了猜测,“我已经设法去寻那治病的药,你就不用再操心这事,至于其他的,若他能好起来,再说。”
    连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不会让她去了,林轻染也干脆,转头就走。
    她带着月影出了府,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谢府。
    谢淮得知林轻染来了,搁下手里的公文匆匆出去相见。
    这是林轻染第一次主动来寻自己,他欢喜之余,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加快许多,走到花厅外才拂了拂衣袍进去。
    “轻染。”
    听到声音,林轻染抬起头,“谢淮。”
    谢淮看到她局促的捏着手,心中泛起软意,命人上了点心,笑问:“怎么忽然过来?我这几日实在太忙,不然就去找你了。”
    “我。”林轻染垂了垂眸,本想客套几句,但不知说什么,便直接问:“世子,是不是曾住在此处。”
    谢淮脸上的笑敛了敛,望着她仍揪在一起的手,“是住过一阵子。”
    “还有在茶楼,他也在是不是。”林轻染问得很轻,语气却急。
    谢淮那点欢喜淡去,她是来质问他的,他言简意赅道:“是。”
    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林轻染也不知道问来做什么,她抿了抿唇,“我能不能看看他住的院子。”
    谢淮很快站起身,仍保持着风度,“跟我来。”
    林轻染跟着他绕过花园走到一处院落,无人住,下人也没怎么打扫,地上积了层落叶,清清冷冷。
    院中摆着张躺椅,沈听竹是不是就日日坐在这里,她望向高耸的院墙,那后面就是她的雾月阁,那次纸鸢也是飘到了这里。
    她竟一直都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帮我去京城。”她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寻求谢淮的相助。
    谢淮温柔外表之下的强势终于透了出来,“轻染,我没有那么大度。”
    林轻染呆住了,她隐约猜测过谢淮的心思,但他从不说,她也当不知。
    谢淮笑了,“你求到我这里,想来是林伯父不答应,可我也不能答应。”他与林轻染细细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沈峙的状况,林伯父的顾虑我能理解,也赞同,所以不能答应你,还有一方面,就是我的私心。”
    他凝着林轻染,“我怎么能放你去他身边。”
    他已经迟了一步,便更不能退了。
    林轻染几乎是从谢淮面前落荒而逃回了林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实在想不出该有什么方法能离开,夜里,她漫无目的在院里踱步,手里则揪着根枝叶在绕。
    遽然,一道黑影窜至身前,林轻染受惊退了半步,一旁的月影飞速跃身上前,借着月色,她看清了是莫辞的脸,震惊道:“莫护卫?”
    莫辞一身夜行装扮,锐利的眸盯着月影身后,“我倒想不到,林姑娘竟是这么无情。”
    世子为了她连性命都快丢了,他以为大少爷来了,林轻染知晓情况至少会来见世子一面,却左右等不到人。
    月影见他神色有异,肯定道:“你是私自来的。”
    “你退下。”莫辞厉声道:“属下斗胆,还请林姑娘随我走一趟。”
    他嘴上说请,却丝毫没有请的意思,今日他就是绑也要绑林轻染绑去。
    “莫护卫既然不是奉世子的命令,那恕月影不能让你带小姐走。”
    两人针锋相对,一直没开口的林轻染弱弱张了张嘴,她有些怕这会儿的莫辞,从月影身后探着脑袋道:“你想是把我劫持走,去见沈听竹的?”
    莫辞没有吭声,林轻染道:“那你等我回屋拿两身衣裳,我还要给爹爹留封信,不然他非急死不可。”
    莫辞皱眉,她在搞什么鬼?
    林轻染边说边往回走,还不住的回头,“你千万别走,等等我。”
    莫辞彻底傻了,林轻染不是应该不愿才对的吗?
    林轻染不放心的对月影道:“你不许拦他。”
    *
    离开江宁,沈听竹便住到了卫先生的草寮,他实在不愿整日面对府上低迷压抑的气氛,以及母亲愈渐沧桑憔悴的面容。
    倒不如住在这里来得轻松自在。
    他推动轮椅坐到书案后,拿了笔蘸了颜料作画。
    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
    直到搁了笔想要休息,才看到皇上竟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旁。
    沈听竹笑笑,轻描淡写道:“臣的五感是越发不行了。”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皇帝脸色沉沉,“朕以为你不知道身体的状况,卫先生说你不肯配合。”
    沈听竹不置可否。
    皇帝道:“你阿姐那里朕还瞒着,你再这样,是想要朕下旨命你服药?”
    “皇上不如下旨命朕痊愈。”
    话说到此,都沉默了下来。
    皇帝微狭的眸轻抬,视线扫过他案上的画卷,“你即真这么喜欢,朕这就下旨赐婚。”
    “不必,不喜欢。”沈听竹合拢画卷,这番说辞他自己都不信,也没指望皇帝会信,“草寮简陋,皇上请回罢。”
    *
    日夜兼程的赶路,当初进京走了一月的路,这次不消十日就到了。
    下了马车林轻染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她一向娇生惯养,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罪,但好歹也是都咽了下来。
    万草居在深山幽谷里,待看到眼前一间间落拓的草寮,林轻染终于是抬不起不住向下掉的嘴角。
    “就在这儿?”
    她回过身,竟找不到莫辞和月影的身影,两人是抛下她就跑了?!
    平了平气,走上前将掌心按在篱笆院门上,心口没来由得砰砰直跳,指尖曲了曲。
    都到这了,现在退缩什么,林轻染声声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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