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诧异地望着我,仿佛我的问题有点舍本逐末的意思。
    我终于明白“英雄创造历史”的真实含意了,所有的历史都是围绕“英雄”来写,在他的授意下,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都是有明显界定的。所以,我们在历史教科书上读到的“秦王嬴政”,并非就是真实的他。
    “秦王嬴政、暴毙于东巡路上、方眼武士阿尔法——”在一切诡异离奇的故事进程中,我已经理顺了一条明确的线索。建立大秦、一统六国的是阿尔法,但他的理想并不是管理这个土地贫瘠、民众窘困的国家,所以才会使用了悄然消失的“金蝉脱壳”计划。在地球人看来高不可及的权柄王位,于他而言,毫无价值。
    “风,火星人的历史大致就是如此,第二架飞船坠毁后,里面的两个主要成员,一个直接进入了脑死亡状态,另一个却在疯狂状态下逃逸了出去,成为游荡在地球上异星怪物。从这里便引出了另外两个著名人物——”
    画面一变,竟然换成了寻福园别墅里的青铜武士像。
    “他,就是被秦王派往海上仙山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天下第一方士’徐福,名义上是找药,实质上,却是帮火星人搜救飞船坠毁的同伴。在他身上,带着一张火星人绘制的非常晦涩的地图,也就是你从武士像的剑鞘里得到的那张。风,日本忍者就算得到一万张同类地图,也不会参悟出其中的深意,所以,我已经帮你取回来,还顺带教训了他们一顿。呵呵,又离题了,再说徐福——”
    “他的确找到了火星人的飞船,也获取了启动飞船的钥匙,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利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罗盘定命’方式,把飞船的动力系统锁住。当任何人企图接近控制室的时候,都会陷入复杂的幻像迷宫里,譬如我们挡住我们的水晶窗,也不过是幻术的一种。他取得的‘药’,就是飞船上的控制器,那件东西就在你的身上,也即是传说中的‘逾距之刀’。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徐福控制住火星人的飞船后,假惺惺地返航,却是为了下一步的更大阴谋。他的计划是返回中原,说服秦王,向日本岛上运送大量物资,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天算胜于人算,他的船遭遇了海洋暖流,身不由己地一路向北,穿越白令海峡后,进入了冰天雪地的北极圈——”
    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下来,双手托着下巴,似乎是要理顺一下思路。
    我没有插嘴打断他,“寻福园”的名字与古代方士徐福联系起来,并不是太让我无法理解的事。当画面上出现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时,我也感受到了那种彻骨的严寒。
    在小燕的叙述中,一个意外连着一个意外,甚至让人来不及消化接受,只能被动地听着。徐福东渡的故事流传了两千年,开始与结局都是一成不变,只是小燕的叙述更为离奇。在古老的木窗航海年代,一旦遭遇海洋暖流,几乎就是将自己的生命抛给了上天,任意漂流,不辨东西。
    “关于北极冰盖,你知道多少?”小燕陡然苦笑起来,指着那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我知道一切物理数据,仅此而已。”我认真地回答。
    小燕不满地摇头:“不,你应该知道更多,风,接下来的事跟你很有关系。你再好好想想,难道自己没有去过北极?”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当然没有,难道我对自己的经历还不清楚吗?求学、游历去过的地方都能从护照上查得到,你不相信?”
    “这可奇怪了,有些资料显示——噢算了,我继续说,你仔细听着,因为这段故事是与杨天大侠相关的。徐福的船冻结在冰海里,那时候他并不明白,只有当北极的夏季到来时,冰块才会融化开裂。他命令船员们上岸凿冰,自己也走上冰岸去,搜索四周有没有人迹,结果却遇到了一只诡异的水底怪兽——”
    画面上出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八爪章鱼,晃动着长蛇一样的触须,在冰盖下缓慢游动着。
    刹那间,我的思想仿佛被一道光照亮了,低声叫起来:“小燕,我想起来了,那段记忆就在我的脑子里!”
    “是吗?你终于想起来了?”小燕也兴奋起来。
    看见章鱼的时候,我应该是在襁褓中的,襁褓则抱在一个人的怀里。很奇怪,我们是一起沉浸在冰水里的,并且能够自由地呼吸,像所有的海底生物一样。
    那个人应该是大哥,因为我能感觉到他均匀而悠长的呼吸。我们正在接近那条章鱼,通过水的折射,章鱼的体积更是显得巨大无比,像是飘浮在水面上的一大片乌云。
    “风,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在笑?”大哥说,他转过脸来,年轻的脸上还没有开始长胡子,下巴英挺而干净。
    我还不会说话,只有脑子里的思想在活动,不过我很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充满了毫无畏惧的豪侠气概。
    冰面“哗”的一声碎裂开来,章鱼的触手闪电般的一卷,已经将一个穿着牛皮铠甲的人抓下水,然后迅疾无比地弹向深海。
    “咱们去追它,这将是咱们两周来的最大猎物,你怕不怕?”他把襁褓举到眼前,温和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咯咯咯地笑起来,真怪,当水流进入我的鼻孔、嘴巴和耳朵时,并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可是,着是在北极的千年冰盖之下,我们这两个地球人,怎么能像深海鱼类一样存在呢?
    “你不怕?咱们走——”他再次笑了,把襁褓靠在胸膛上,单臂划水,箭一般地追了上去。
    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小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在哪里?”这根本就是一个时间的怪圈,襁褓中的我和年轻时的大哥所处的年代,只能是在二十几年前,又怎么会跟两千年前的古代人相遇?
    屏幕上,到处都是深海浮冰和莫名其妙的水泡,光线越来越黯淡。
    “你们杀了那条史前章鱼,从他的触须里救出徐福,然后就得到了地图和‘逾距之刀’,就这么简单。风,无须去考虑时间的溯逆,只要把目光关注于现在就足够了。我们可以如此理解,是徐福坠入了时间的怪圈,凭空消失了两千年,然后第二次出现在你们面前,懂了吗?有些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最省心的,你只要明白,你活着,拥有了这柄‘逾距之刀’就是最重要的——”
    这段记忆是尘封在脑子里的,只有在合适的时机里才会被触发显现。我隐约觉得,襁褓中的自己还去过另一个地方,那是更深的海底,身边全都是呼啸翻滚的巨大漩涡,而且在漩涡的汇集之地,有着一座倒立的黄色锥体建筑物。
    “风,你全部记起来了吗?”小燕兴奋地大叫着。
    画面陡转,我脑子里想到的,全部成了实际存在的图像。被漩涡包围着的,其实是一座倒置的金字塔,其规模之宏大,至少要与胡夫金字塔比肩。
    “那是在著名的百慕大魔鬼三角洲水域,深度约在海平面之下四千米左右。杨天大侠的出现,并非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盗墓’,他一直在追杀从海底神墓里逃逸出去的那个火星人。因为他从诸多线索中发现,这个编号为‘二’的火星人具有强大的自身复制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二号会不断地将自身复制出来,这就是被埃及人称为‘幻像魔影子’的东西,其破坏力非常之大。杨天的来历非常古怪,他自身更是具备‘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巨大力量——”
    第六部 天下无敌  第八章 十九颗舍利子结阵
    随着小燕的叙述,我发现自己依然是在襁褓中,身边的漩涡带着强劲的吸力,将我和大哥一起拽入金字塔内部去。当海水通过金字塔上的一个三角形缺口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然后汇集成更为恐怖的超级漩涡。
    一个六臂男人伏在塔里的一幅巨大壁画上,如同一只巨大而诡异的蜘蛛,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幻像魔。
    我不知道大哥说过什么,因为当时的环境里除了水声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刀光一闪、再闪,幻像魔一次次从我眼前掠过,几次伸手抢走襁褓,但却被刀光逼退。最后一次,他向塔外逃遁出去,随着漩涡的扭力,一直坠向深海。
    大哥没有再追上去,我看到一股殷红色的液体从他身上荡漾出来,转瞬即被激流稀释掉。
    “没有人能伤害你,弟弟,只要有我在,绝没有人能抢走你。不过,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必须得将你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弟弟,别怕,一切有我。”他把我举到眼前,用那种温和而略带忧伤的目光凝视着我。
    在他的背后,恰好有一大群白肚皮的雅马哈鱼惊慌失措地游过,这幅画面瞬间定格在我脑海里。
    我很想张嘴叫他,但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是没有说话能力的。
    “你又在笑,弟弟,你那么爱笑,将来一定是个受女孩子喜欢的美男子。未来是属于你的,千万不要走我所经历的这条路。你看,追杀敌人的路越来越艰辛,而我却不可能是百战百胜的。我们在成长,敌人也在成长,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世界上有些敌人是不可战胜的,所以,风,我要你快乐幸福地成长,而不是再次踏上危机四伏的江湖之路——”
    他俯下脸,与我额头相抵,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忧伤。
    “杨天大侠一生都在追杀‘二号’火星人,凭他的智慧,在徐福设立机关的遗址上建造寻福园,徒手潜入‘海底神墓’,并且将那尊青铜像做了更为隐秘的改进,以触摸屏键盘代替了复杂的奇门遁甲术。通过神墓里的‘光线传送系统’,他在瞬间抵达西南边陲的‘第二座阿房宫’世界——那段历史,资料里毫无记载,但我知道最后一次,他以胡夫金字塔前的‘太阳之舟’做诱饵,终于获得了与‘二号’决一死战的机会。那次战斗的结局非常……非常惨烈,双方都耗尽了自身的能量,并采取了极端手法,紧紧地锁在一起,一直纠结到现在——”
    我长吸了一口气:“小燕,那地方的资料有没有?播给我看。”
    小燕长叹:“有,我甚至能现在就带你去看那个地方,不过恕我直言,就算你能看到他,并且用仪器测量到他的绝对位置,都没办法将他救出来的。”
    我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声音放到最大:“快带我去,带我去!其它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带我去!”
    如果能找到大哥的具体位置,这一生就算是采取“愚公移山”的最笨办法,我都要完成救他出来的使命。
    “好吧,风,我们马上去。不过,按我的意思,与其眼睁睁看着他被困,都不如眼不见为净,只当是杨天大侠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立刻被我大声喝止:“少废话,他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快点带我去。”
    一股热血直冲百会穴,我试图运功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种时候,情绪激昂到了极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只想早一秒钟看到大哥。
    画面上出现了胡夫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的宏伟形像,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缓缓下坠,进入了斯芬克司脚下的黑暗空间里。发掘出的“太阳之舟”已经被小心翼翼地运往埃及博物馆,这里只剩下四壁空空的一间长方形墓室。
    小燕出现在一堵石壁前,伸手拂去了室顶垂下来的蛛网尘丝:“风,他们的战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一路奔向土裂汗金字塔的位置。这段路程看起来并不远,但从开战到互相锁住然后最终趋于静止,他们一共走了十五年,并且目前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当我们穿过黄沙,真正深入到一片寂静黑暗的世界里的时候,小燕忽然连叹三声:“风,放弃吧,你不会有机会救他的。退一万步说,如果你费尽人力、物力、财力将他们挖掘出来,杨天大侠会不会复活尚且是个未知数,火星人的破壳而出,则会是地球人的另一次浩世天劫。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控制火星人。所以,与其费这些力气,不如让他们深埋在沙漠之下,与地球同朽。”
    前面出现了淡淡的亮光,那是一段亮丽明澈的巨大水晶体,大约有十米长,高度和宽度都是五米。我终于看到了纠葛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六臂幻像魔,另一个就是我朝思暮念的大哥杨天。
    水晶体陷在漫无边际的沙海里,我知道在它顶上覆盖着的沙层厚度绝不会少于五百米。
    “就在这里,你仔细看吧。”小燕继续叹气。
    大哥面对着我,他的双手扣在幻像魔的腰间,但幻像魔却是有六只手臂的,其中两只与大哥相持,另外四只,却分别锁住了大哥的脖颈、腰眼。八只手的手背上都是青筋凸显、筋肉虬结的,可见他们一直是在全力相搏,毫不松懈。
    “大哥——”我在心里默默地叫了一声。或许这种场景下,我该流泪、该狂吼大叫、该冲上去拍打这块禁锢住一切的水晶,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隔着两米距离,沉默地看着他的手。当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曾被那两只手紧紧抱着,穿山过海,纵横南北。现在,我长大了,他却老了。
    “我会救你出来,我们兄弟一定会劫后重逢,以后并肩面对一切风雨。”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从那双怒张到极点的眼睛里,我似乎读到了某种只属于我的温柔。
    “风,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水晶所处的位置,是在沙海下三千二百米的深度,以现在的沙漠钻探技术,花费再多金钱,都无计可施。其实,我也很想帮你——”
    四周的灯光亮起来,我们仍旧坐在桶形座椅上,屏幕上的图像倏的消失了。
    “谢谢,有这些资料足够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希望第一时间回到地面上去。”我疲倦地笑了。
    小燕有些失望:“怎么?难道你不想参观一下属于我的这艘飞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要知道,《探索》杂志社的美国编辑们做梦都想有一艘外星飞船供他们剖解——”
    我迅速站起来,用力揉搓着眼睛:“不,我对那些没兴趣,只想尽快在沙漠里展开挖掘工作。现在,请送我出去好了。”
    下了自动舷梯,我和小燕并肩向外走,信子也跟出来,老老实实地尾随在后面。
    我成功地用疲惫的假像降低了他们的警惕性,掌心雷的麻醉弹将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让我迅速制服他们。
    进入潜艇后,我开始哈欠连天,并且有意识地做出失魂落魄的样子,引得小燕一个劲地道歉:“风,别太难过,如果过几年钻探技术发达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进行深度发掘。相信我,只要努力,一定会得到完美结果的。”
    这一刻,他生命里纯真的一面完全体现出来,我真希望獠牙魔杀人的一幕只是个噩梦,而我们会依然是好朋友,依然可以并肩作战,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杀了人,而且是相当多的一部分高手,只有被獠牙魔附体,才可能有这种来去如风的诡谲手段。
    我的目光偶尔掠过他的脖颈和耳根,如果麻醉弹能够准确地射中那个位置,将会在十分之一秒内令他陷入昏迷。萧可冷说过,信子的武功非常低微,绝对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所以,只要潜艇浮出通灵之井,开门之后,我就可以突然发难,解除现有的危机。
    那一刻终于到了,潜艇的门打开,我一步跨出去,鼻子里呼吸到崭新的地球空气。那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和煦地照耀着这个阴风阵阵的小院,带来了不可抑制的早春气息。
    “小燕,再见了。”我回身做了个挥手告别的动作,袖子一起,掌心雷便滑落下来,发出极轻微的一声枪响,只相当于安装过消声器的手枪发射时的动静。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小燕的右侧耳根,他的身子一晃,软软地瘫倒下去。
    信子的表情很平静,在五步之外看着我,嘴角忽然飘起了一丝淡淡的嘲笑。
    我俯身去抓小燕的肩头,要先把他丢到院子里去,陡然间一股汹涌的力道当面涌来,把我直推出去,凌空翻了两个跟头,才把那股恐怖的力量卸掉。
    “风先生,真的要再见了,其实我们应该感谢小燕,费尽心力修复了这架飞船,并且将导航系统也调整到了零误差的地步。现在,我们将一起飞向太空,或许很久之后,你会在‘火星人脸’的旁边看到我们在向你招手——”
    信子向我挥动手臂,同时在她的后背上,又扬起四条一模一样的手臂,以同样的姿势向我挥舞着。随即,潜艇的门无声地关闭,然后重新滑向水底。
    刹那间,我的思想几乎停止了运转:“信子?信子才是隐藏最深的火星人?”
    通灵之井里的寒气一停不停地泛上来,水质依旧清澈,但那些不断翻滚上来的白色水泡,却仿佛带着某种邪恶之极的力量,让我一阵阵头晕目眩。原来,自始至终我们的侦测对象就弄错了,每个人都忽略了信子的存在。
    失去潜艇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再次进入“海底神墓”,也就不可能想办法阻止小燕和信子的行动。
    我遥望着亡灵之塔,阳光下,那座白塔焕发着耀眼的七彩光圈,看上去辉煌之极。可惜,在几个小时之后,它将随着火星人飞船的腾飞而化为乌有。我失神地穿过月洞门,走向亡灵之塔,只想再次缅怀自己和关宝铃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
    在“海底神墓”的探索过程中,我最终还是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令我内心充满了难言的自责。
    “风哥哥,风哥哥——”苏伦的声音唤醒了我,她就站在亡灵之塔旁边,用力地向我挥手。
    萧可冷也在,她们身边则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僧和一个又矮又瘦的孩子。
    偌大的广场只有这么四个人,更显得空旷孤寂,如果不是阳光普照的白天,亡灵之塔就真的要变成名至实归的墓碑式建筑了。我提起精神,大步走过去,用淡淡的苦笑掩饰着自己的颓唐心情。
    “风先生,我们有两位客人来了,你看是谁?”萧可冷的情绪很好,指向那老僧。
    老僧回过身子,却是满脸皱纹的枫割寺两大上师之一龟鉴川。另一个,不必说就是曾被张百森抱来枫割寺的闲云大师。分开一个多月,两个人明显地衰老了很多,连闲云大师稚嫩的脸上都添加了相当密集的鱼尾纹和抬头纹。
    “风。”闲云大师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然后继续转身凝视着宝塔。
    龟鉴川却是缓缓合掌躬身,向我行了个佛门问讯礼,态度谦和得近乎颓丧。他脸上本来皱纹就多,现在脖子上又加了几十道深刻而狭长的皱纹,看起来非常怪异,用“风烛残年”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两位高僧离开枫割寺后,曾留话说要远赴雪域,没想到这么块就返回了。
    “风,长话短说,我和闲云大师在雪域的极顶,以纯净无比的灵魂和大无畏、大无怖精神将十九颗舍利子炼化到另外十九名僧人的身上,组成”无上降魔杵“,用来困住被镇压在亡灵之塔下的恶魔。塔在魔消,塔亡魔出,所以,这一仗是佛与魔的最后一次交锋。现在,十公里之内已然没有其他活人,我们可以放手一搏。如果我们都死了,请转告皇室,枫割寺众僧已经为了镇魔任务而全部捐躯赴死,绝没有苟且偷生之辈。”
    龟鉴川的确很老了,藏边雪域的生活令他憔悴如一根枯柴,唯一支撑着他精力仍存的,只是一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精神。
    宝塔的每一层里都有披着灰袍的僧人闪过,宝塔的飞檐上也悬挂起了宝幡、灵旗、银钵、袈裟、佛珠、六字真言杵等等十九件佛教法器。
    “火星人的灵魂力量胜于身体,在我看来,只要困住他们的灵魂,扭转彼等意志,也就彻底摧毁了其魔力。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试一试,就像当初杨天孤身一人追击幻像魔于埃及大漠,然后把对方死死困住一样。地球本该经历的‘一九九九恐怖大王降临’劫难,已经被杨天一个人化解,这一次‘大七数’之劫,也许就要靠我们每个人——”
    闲云大师虽然只拥有儿童的身体,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隐藏着极其高深的哲理。
    “谢谢大师点化。”我合掌施礼。
    “风,你是具备佛缘睿智的人,《诸世纪》上那些醍醐灌顶般的预言,总有一天都会被你破解。好好努力吧,将来一定是属于你的。”闲云大师不再开口,退守到亡灵之塔正西三十步外,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龟鉴川则是走向塔的正南三十步位置,同样打坐休憩。
    从塔门里缓缓走出十九位灰袍僧人,每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条人头骷髅串成的诡异骨链,离开宝塔十步,围成一圈,面向宝塔跌坐下来。
    萧可冷已经离开,苏伦拉着我退到长廊暗处,一言不发。
    我知道自己也许应该解释什么,但海底神墓里经历过的事太多了,一时间根本来不及细说,只是向她伸出手:“给我电话。”
    苏伦沉默地取出电话,放在我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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