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要去江城出个差,过两天就回来了。”
    “能不能不去?”宋灼忽然抿唇问。
    秦昭宁手上动作没停,收完最后一件,拉上行李箱,步伐匆匆地拉着出去。路过门口时,她停下来在宋灼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黏人精,我走了。”
    才走一步,下一秒,宋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秦昭宁无奈地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好啦好啦,我很快就回来,再不走我该误机了。”
    宋灼没说话,半分钟后,他忽然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
    秦昭宁张开一看,一枚玉白色的平安福此刻正静静地躺着。平安福是吊坠模样,下方有长长的流苏,中间的香囊是六边形的,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花,中间用线勾出平安顺遂四个字。
    秦昭宁指腹摩挲了一下这几个字,真的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好奇问:“这是什么花?”
    “雪莲。”宋灼拿过平安福,垂眸系在她随身带着的包上面,“寓意平安和希望的。”
    玉白色的平安福挂在豆绿色的包上,竟然莫名的很搭,秦昭宁曲起手指碰了碰,抬头问:“你绣的?”
    宋灼仍旧点头,摸摸她的前额,模样认真地叮嘱道:“它开过光,能保平安的,我不在你边上,你要小心一点。”
    秦昭宁被他这副严肃的小模样逗乐了,弯着眼笑:“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吗?我的唯物主义小学弟?”
    宋灼也跟着淡淡地笑,深深地看她一眼:“现在开始信了。”
    如果神明能够保佑她平安,他愿意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五章
    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冷, 整座城市的节奏却没被骤降的气温拖慢,机场里来往的人依旧行色匆匆。
    秦昭宁拖着行李箱,站在出站口的马路边等人。天气不太好, 浓稠的墨色笼罩在城市上空,平白无故显得沉闷。
    接她的人还没到, 秦昭宁拢了拢衣领, 靠着行李箱给宋灼回消息。
    刘经理经手的那个项目岔子其实不算大,但那边公司的人难缠,补偿方案讨论了好几天, 他们也不肯松口。
    两边饭都吃了好几顿, 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最后大概是负责项目的人也急着回家过年,终于在除夕这天让了步。
    上午谈妥签完合同后, 秦昭宁就买了最近的那架航班回南城。落地时已经将近六点了, 有不少和她一样今天才赶回来过年的, 机场里依旧热闹喧嚣。
    出站口外面的店家象征性地挂了两个红灯笼应景, 秦昭宁打了个哈欠, 神色有些困顿。
    忙碌了几天, 她格外想睡个好觉, 但现在还不能睡。老爷子上午给她连着打了几个电话, 催促她回家吃年夜饭,还不忘明里暗里地提醒她股份转让的事。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秦昭宁思绪折转回来,看着上面宋灼发来的消息, 打字回道:【不用, 我要去一趟老宅, 有人来接我。】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 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来, 驾驶座的小张冲她抱歉一笑:“秦总不好意思啊,好久没来这边机场了,找了一圈才找到这个航站楼。”
    秦昭宁收起手机,站着没动:“小江呢?不是让他来接我吗?”
    “他家孩子发烧了,他急着送孩子去医院,正好我现在有空,他就托我过来接您。”小张推开驾驶座的门,从前面绕过来,接过秦昭宁手里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看一眼她手上的包:“秦总,您包要不要也放后面,我看挺大的。”
    秦昭宁手里的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还挺沉。她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不用了。”
    车里有些暗,秦昭宁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冷风吹进来,让人清醒许多。
    这车不太好,里头有浓浓的气味,闻得让她忍不住晕车。
    小张关上后备箱,绕到前面,拉开门坐进驾驶座。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秦昭宁正闭着眼养神。
    收回视线,小张伸手按了一下中控锁,咔哒一声,车门锁死。他又按下旁边的的键,嘴上道:“今天挺冷的,天气预报说待会儿有雨,秦总,我先把车窗关上啊。”
    车窗缓缓升起,秦昭宁不经意地抬手,指尖掠过窗顶。她手肘抵在车窗边,撑着脑袋,看起来像抵不住浓浓的困意,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慢发动,倒了个车,驶出航站楼。
    出了机场后有一条环道,车子融入密集的车流。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前灯快速移动,像迅猛流淌的天光银河。
    秦昭宁将手机反着盖在腿上,瞥了眼车子前面的平安结。红色的结,看起来有些旧了,织得并不好,线条歪歪扭扭的。
    指尖在手机壳上轻点,她忽然问:“这个平安结是谁送的吗?”
    如果是买的,都旧成这样了,早该换掉了。
    小张听到她的话后愣了愣,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那个平安结,面容浮现几分欣慰:“这是我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学校布置的手工作业。”
    “那她手还挺巧的。”
    小张一笑:“哪是她手巧啊,她不会做,拉着我帮忙,我也不会,两个人编了一晚上,才编出一个像样的。”
    小张是长空为数不多年纪稍大一些的员工,当时秦昭宁才成立长空不久,公司缺人,他正好从上一家公司跳槽,新公司需要有经验的人,小张各方面表现也很出色,秦昭宁就花高价把他留了下来。
    他果然也没让人失望,交到他手里的项目都完成得十分出色,人际关系也处理得很好,渐渐的,秦昭宁开始逐步让他负责一些管理层的工作。
    乌云压低,像蕴藏了一团雷电一样,不断地翻滚。偶尔摩擦出几声闷响,似乎是预兆着大雨的前奏。
    秦昭宁隔着车窗看向跟随车辆一同向前的那团云,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张余光透过后视镜瞟向她,攥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车里安静,氛围沉默得可怕,似乎有谁的心跳声乱了节奏,紧张地响着。
    小张咽了咽口水,忽的踩了一脚油门。
    车子突然加速,秦昭宁不紧不慢地道:“不用开这么快。”
    “啊,哦哦。”车速慢下来,小张盯着前面的路,过了会儿,问道:“秦总,您要不要喝点什么?后面小冰箱里有饮料。”
    “不用。”秦昭宁收回视线,看向车子前方的后视镜。小张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眼神里藏着几分紧张。
    过了许久,他目光飞快地往上面瞟了一下,正要说话,秦昭宁忽然出声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女儿?”
    张着的唇一顿,小张低下眸:“她生病了,住着院呢。”
    “那你除夕怎么没陪着她?”
    “有老人照顾着,不打紧。”小张扯着嘴角笑了笑,冲淡悲伤的表情:“我这不是得多赚点钱给她用嘛。”
    秦昭宁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似话里有话地说:“送完我去陪着她吧,孩子肯定还是想爸爸。”
    小张神色一紧,眼里浮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纠结与痛苦,他笑了笑,没有回话。
    车子下了高速,跟着导航往老宅开。别墅区在近郊,有一段人烟稀少的路。
    两边都是绿化带,在昏黑的暗色里,被风吹得飞舞的树叶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拼命挥舞枝杈,仿佛在叫嚣着将人留下来。
    隔着车窗,风声变得沉闷起来。车子开始加速,劈开厚重的风,在宽敞寂静的道路上疾驰。
    乌云更浓了,散开的云层快要包不住那一团雷,摩擦的时候漏出几抹细碎的电光。
    秦昭宁淡声提醒:“不用开这么快。”
    小张憨厚地笑着:“这条路车少,没事的。”
    视线上抬,在后视镜中,两道目光倏然对上。
    冰冷的眼神令人心一惊,小张连忙低下眼皮,抿紧唇,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表盘上的数字迅速飞升,从六十直线飙到两百码。两边的风景飞速后退,被吞没在身后的无边黑暗之中。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死寂的沉默,秦昭宁视力极好地瞥见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你女儿的电话,不接吗?”
    小张咬了咬牙,神色纠结,却没接电话,反而紧踩油门。导航发出超速的警报,滴滴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他抬手一把关掉导航,闷声往前开。
    手机铃声还在响,忽然的,停了。
    小张才松下一口气,却突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瞳仁一缩,回头看去,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秦昭宁手里,她还点了接听。
    没人回应,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又问:“爸爸你在吗?奶奶说你会回来陪我过年的,我都快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姑娘声音细细的,可能因为生着病,听着没什么力气。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声音娇娇软软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秦昭宁弯着腰,将手机往前递了递。小张神情恍惚,张了张唇,喉咙酸涩,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没听到回应,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了,试探地喊了声:“爸爸?”
    秦昭宁坐直身:“甜甜除夕快乐,我是你爸爸的老板,你可以叫我宁宁姐姐,你爸爸现在在加班给你赚巧克力冰激凌噢。”
    小姑娘“啊”了声,嗓音委屈:“宁宁姐姐,那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什么时候回来啊?”秦昭宁往前座看了眼,触及到她的视线后,小张慌忙别开了眼睛。
    “你现在乖乖睡一觉,睡醒了爸爸就回来了。”
    “那宁宁姐姐你可以跟我爸爸说一下,不要加班到太晚吗?”
    秦昭宁勾着唇笑:“可以啊。”
    “还有还有,我想吃巧克力,只吃一点点,可不可以让爸爸给我带一块?”
    秦昭宁一一应下,挂了电话,她把手机往前一扔:“你女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小张额头上冒了汗,眼里纠结与痛苦交织着,几秒后,他做了决定,沉声道:“对不起了,秦总。”
    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伴随着灰尘在空中飞舞。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劈开黑暗,这一秒顿时亮如白昼。
    迎面驶来一辆红色的大型货车,小张忽然猛打方向盘,操控着车子往大货车撞去。
    砰——
    厚实的玻璃瓶砸碎在脑袋上,玻璃渣混着血溅出来,秦昭宁敏捷地翻身从后座越过去,抢过方向盘。
    轮胎迅速转向,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车身一摆,堪堪擦过货车撞向护栏。
    砰的一声,安全气囊弹出来,车内的人因为撞击的力度被甩向车窗。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滴落下来,脑袋昏昏沉沉,额角的剧痛又不断让人清醒。反胃的感觉上涌,忍不住干呕,但浑身疼得没有力气做出呕吐的动作。
    一切归于安静。
    好困……
    好想,睡觉……
    油箱发出轰轰的声音,又一道闪电划过,亮光让被甩回后座的秦昭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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