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清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从季衡的怀里挣扎出来,扶着车门坚持要自己下车。
    季衡拗不过她,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喝醉了耍小性子,索性就顺着她的意思,跟在她身后虚扶着她上了楼。
    下车后吹了吹凉风,宣清的眼神清明了许多,进屋后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男人想要牵她的手,率先进了卧室。
    季衡眸色一沉,意识到了不对。
    就在宣清拿了浴袍准备进浴室时,男人的大掌从后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往怀里一拉,低头看向她的眸色深邃幽暗,语气带着笃定:
    “清清,你在躲我。”
    第60章 、温柔
    宣清抬起眼睫, 就撞进了季衡深沉内敛的黑眸中。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而后缓缓垂下,挡住那双温柔水眸中的翻涌情绪。
    “我没有, ”宣清的声音很低,拿着浴袍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些,“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于是轻轻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 后退两步:“我先去洗漱。”
    然后进了浴室。
    门被关上, 将两人隔绝开来, 季衡微微皱了下眉,黑眸微敛,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打湿宣清乌黑柔顺的发, 浴室水汽氤氲, 她睁开眼时,浓密的睫毛上也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
    如同朦胧了玻璃的水雾一般,宣清的心底也是一片浓雾。
    无论宣清在尤玉瑶面前表现的多么淡然,在季衡面前表现的多么平静,那都只是她拼尽全力维持的表象。
    若无其事的皮囊下,像是有一把钝刀子慢慢的在心头肉上切磨, 沉闷的痛感细细密密的由心脏扩散,绵延不绝。
    理智在不断的提醒她自己,既然合约目的双双达到,那么两年的时限就失去了原本的约束效力。
    她可以和季衡离婚了。
    目标就在前方, 可脚下却仿佛有泥潭一样, 缠着她困着她, 让她迈出脚步的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是感情在撕扯。
    这段日子, 梦也圆了,人也睡了,沉没成本也收回了,仔细算来,宣清其实并不亏。
    女人素白的手抬起,玻璃上的氤氲水雾被轻轻抹去,汇聚成几滴水珠,顺着玻璃滚落,露出一小块洁净的玻璃面。
    上面倒映着她的轮廓和面容。
    清晰,明朗。
    宣清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的迷雾也随着这一抹被驱散,理智和冷静终究站在上风。
    她不想掺和进季衡和尤玉瑶两人复杂的感情里,也不想独自站在漩涡中心自我折磨。
    也许,她需要认真的考虑清楚,而后彻底下定决心了。
    -
    季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宣清已经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女人海藻般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巴掌大的小脸深深的埋进被子里,几缕调皮的发丝毛绒绒的堆在脸侧,随着她绵长又轻柔的的呼吸缓缓起伏,浓密的睫毛乖巧的耷在眼下,如同正在栖息的蝴蝶,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没关,橘黄色的光影将宣清笼罩,圈出浅浅的光晕,温柔至极。
    似乎感受到另一侧床的下陷,带着水汽的温热身躯贴近,睡梦中的人儿皱了皱鼻尖,把被子又拢紧了些,似乎有些被打扰清梦的不悦。
    季衡探身将床头的台灯关掉,而后动作轻柔的把缩在床侧的宣清捞到床中间,揽进自己怀里。
    只有抱着她,他才能睡得安稳。
    睡梦中的宣清刚开始还无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在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后,才放松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又往季衡怀里缩了缩,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小幅度的蹭了两下,这才乖乖的陷入沉睡。
    季衡垂眸,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低头在宣清的发丝上印下一吻,最后缓缓阖眼。
    晚安,清清。
    -
    第二天,江城财经圈的所有新闻头条都被季家屠版。
    #季家新任掌权人季衡#
    #季老爷子正式宣布隐退,由孙辈接任自己的职位#
    #金字塔顶端家族的权利更迭,新一轮风起云涌即将开启#
    安安翻着手中最新的报纸杂志,指着封面季衡的照片,忍不住对宣清啧啧感叹:“清姐,季先生真的太厉害了。”
    封面上的照片是季爷爷生日晚宴上某些媒体拍下来的,男人一身黑色挺括西装,姿态矜贵的立于人群中央,眉眼深邃神色淡漠,举手投足间都是飘渺云间的贵气,亦是万众瞩目的唯一焦点。
    宣清大致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低声应了安安一句,静静的端着保温杯,时不时鼓着腮帮子吹散袅袅热气。
    今天她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季衡的人影,她慢吞吞的起床,踩着拖鞋晃出卧室,季衡刚给她准备好早餐。
    看她还有些迷糊的样子,男人擦干净修长的手指,索性过去牵着她的手腕,到餐桌前坐下。
    “清清,你下午有工作吗?”
    吃饭时,季衡突然问她。
    宣清咬着下唇点头,“下午要拍一期杂志。”
    拍摄地点也不在公司,在郊区一个比较远的影棚。
    “有什么事吗?”
    她反问。
    季衡喝了口咖啡,眸色漆黑又平静,“下午有一场拍卖会,本想带你一起去。”
    某些商圈内部举办的拍卖会,大部分参与者都会携带女伴,这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宣清颔首,语气歉然:“抱歉,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我自己去也可以。”季衡懒懒一挑眉,语气清冷:“不用说什么抱歉。”
    他对宣清表现出的疏离与客气格外不满。
    离开家前,季衡让宣清把这次拍摄工作的地点从手机上发给了他。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等拍卖会结束,我来接你。”
    宣清答应了下来。
    在没有把事情挑明之前,她依旧要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
    无论是面对季衡,还是面对别人。
    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保温杯里热水的温度总算能入口了,宣清抿唇喝了几口润润嗓子,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安安帮忙把保温杯放好,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看看在那些笔者的描述里,季先生究竟还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
    午后,刘秘书开车带自家老板去拍卖会现场之前,又往季家老宅拐了一趟。
    为了接季衡母亲。
    听说儿媳因为工作没空陪儿子去,季母觉得不行,当即表示自己要陪着季衡去参加拍卖会。
    毕竟拍卖会除了带女伴,也能带女性家属。
    “就这次拍卖品里面,你爸特别喜欢的那个古瓷器,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听说许家的老头子也想拍下这个藏品呢。”
    季母将精致的手提包放在身侧,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奢华披风,一边念叨:“上次生意场上你爸就被许家的老头子坑过一回,被你爷爷一顿训斥,这次拍卖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东西抢了去!”
    说完半天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一扭头,发现季衡正低头翻看着平板上的文件和信息,神色淡然。
    季母皱了皱眉:“小衡,妈正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男人慢条斯理的将文件看完,直到最后一页,这才抬起头,语气淡淡:“上次若不是许爷爷提醒,一旦我爸把那笔生意签下,季家其中一条资金链就会彻底断裂,亏损资金数量保守估计上千万。”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亏损事小,丢人事大。爷爷的脸面都要被爸给败光了。”
    季母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神色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分明是许家那个老头不怀好意在先,就算他不提醒你,你爸往后肯定也能发现的!”
    季衡轻嗤一声,不再对此话题有任何的回应,只说了句:“那个古瓷器藏品,如果许爷爷也想拍,就只能委屈我爸了。”
    毕竟,这是他自己欠人家的人情。
    至于季衡自己,他这次主要是来替爷爷拍下一副古代大家的名画——《云居图》
    老爷子最近开始醉心山水画的收藏,最近听说有一副真迹,当即告诉了自己的孙子,千叮咛万嘱咐他务必拍下。
    还说什么他的收藏室有了这幅画才完美。
    季衡答应了下来。
    正好他也要接着这次拍卖会,和几家公司的老总谈一谈生意,顺便帮老爷子拍一幅画不在话下。
    低调的银灰色轿车缓缓停在拍卖会场的门口,侍者恭恭敬敬的把季衡二人引进会场。
    一路上,不少人的眼神都似有若无的往这位新晋季家掌权人身上飘。
    由于男人身上淡漠疏离的气息格外明显,再结合这几个月以来他在生意场上的狠戾手段,除了那些与之相熟的人敢上前打招呼以外,其他没人敢贸然上前攀谈。
    有几个和季家私交还不错的老总看季衡身边空无一人,笑着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季太太?”
    季衡母亲进来后不久,就看到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富太太,跟季衡说了声,问了侍者包间号,就去和姐妹们坐在休息区一起喝茶聊天了。
    所以此刻季衡身边,空无一人。
    提起宣清,季衡勾了勾唇角,语气柔和了些许:“太太工作繁忙,今日没空。”
    那位老总啧了一声,“那可惜了,听说今晚拍卖会的压轴品,是外边传了很久名声很大的永恒之心。要是季太太来了,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季衡抬了抬眉,眼底划过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永恒之心是一颗13克拉艳彩紫粉钻石,去年年初在南非矿区被开采出来,又交由世界顶级珠宝大师进行切割,最后出来的成品让无数人惊叹,目前堪称粉钻中顶级天花板,被无数珠宝专家称赞为“永恒之心”。
    这颗钻石好几家拍卖行都在抢,没想到最后落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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