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比她动作快,率先扑了过去,声音之欢快能把整间屋子抬起来。
    “姥姥,是姥姥来了,姥姥来看西米了!”
    西米拉住许如清系在腿上的围裙,蹦蹦跳跳个不停。
    “西米你先放手,姥姥得去炒菜,火还开着再不管就快烧糊了。”许如清手忙脚乱地从西米手上扒拉围裙。
    “我去接着炒。”
    刘阿姨连忙接过锅铲,顶上灶台的位置。
    “妈,你怎么过来了?”
    许曼言迎了过去,依旧抑制不住脸上的震惊,“居然没有先告诉我,不然我还可以去机场接您。”
    “而且……”
    她掠了眼在身后看好戏的雷蒙德和爱德华,目光怨念:“哥哥们都知道您来了,还跟着一起瞒着我。”
    许如清笑眯眯地说:“我想给你个惊喜,故意要他们不说的。”
    许曼言无语。
    这个时候过来,惊喜确实有,但是恐怕……惊吓的成份更多。
    她前段时间受伤,和傅临江的关系又产生了变化,还没拉扯清楚之前母亲就过来,以母亲的个性,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果然,母子几人才在沙发上坐定,许如清就要看她头上的伤口。
    “好得差不多了。”
    许曼言轻描淡写的,头往边上侧了侧,企图躲开。
    但一个妈妈对孩子的关切,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避开的,最终许如清还是按着她在沙发上仔细查看了伤势,再说话时,已是忧心忡忡。
    “我就知道,不该放你和西米来华国,你只要一离开我身边久了,就会出事情。”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总不可能还像放风筝一样,随时把我牵在视线范围内吧,快三十岁还不独立是要被人嘲笑妈宝的!”
    许如清:“不管孩子多大,都是父母的宝贝,一辈子平安喜乐是父母对孩子的心愿。妈妈不拦着你独立,但是前提要保证安全。”
    许曼言要她宽心:“华国很安全,我感觉全世界也没几个地方比这治安更好了,这次受伤只是个意外,在哪里都有可能遇见,而且做坏事的人已经被抓了。”
    故意杀人罪加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温方肯定要蹲很久牢房才能出来。
    “是吗?有些罪恶是会受到惩罚没错,但有些罪恶,哪怕事后弥补惩戒,也无论如何都不算正义。”
    许如清不为所动,态度毫无软化松动的迹象。
    许曼言只能继续打马虎眼,“我还是相信法律,一定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曼曼,你应该知道,妈妈说的不止是你这次受伤的事情。”
    话里有话。
    许曼言眼神闪躲,刚想转移话题,又头疼地听见许如清在边上絮絮叨叨。
    “本来借着这次开画展的机会来华国,我是真想给你惊喜,却没想到下飞机来你家后,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病历和药,这才知道你前阵子受了伤。爱德华连你受伤的事情都瞒着我,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听到自己被点名,爱德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后悄悄退了几步,声都不敢作。
    许如清越说越生气,扭头冲向爱德华继续开火:“真是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公司里出现的矛盾,怎么能冲着曼曼来,你怎么保护妹妹的!”
    连雷蒙德也未能幸免。
    “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爱德华不说你也跟着不说,就是共犯。”
    这下屋子里,三兄妹都战战兢兢,只有小西米因为什么都不懂,兀自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好奇地看着大家。
    ……
    好不容易等许如清说得口干舌燥,许曼言递上杯水:“妈,刘阿姨已经把剩下的饭菜做好端上桌,我们先吃饭。”
    许如清没中她的缓兵之计,端过杯子润了润嗓子,凉凉瞥了她一眼,“好,先吃饭。吃完饭你再和妈妈说一说,你和那个叫傅临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章
    “妈……”
    许曼言拖长了调子, 下意识看了眼西米。
    小动作瞒不了许如清,她一见即知,父女俩大概率还没相认, 暗自松了口气,给西米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碗里。
    “宝贝,好久没吃姥姥做的糖醋排骨了吧, 快点尝尝!”
    小西米最爱吃糖醋排骨, 筷子也不用直接上手啃, 小嘴边很快沾染上酱色的糖醋汁。
    饭桌上暂时偃旗息鼓,终于和乐融融, 几个人开始边吃边聊天,话题从雷蒙德女友,准备开拍的电影, 到正在筹备的画展, 爱德华的新投资……
    眼见杯盘狼藉,饭吃得差不多了,许如清拢了拢耳边散乱的头发。
    “曼曼,你单独跟我去下书房。”
    心知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盘问,在爱德华与雷蒙德自求多福的目光中, 许曼言站起身,慢腾腾跟在许如清身后进了书房。
    “你跟那个姓傅的, 到底怎么回事?”
    一落座, 许如清开门见山, 直接进入主题。
    “没什么。”
    许曼言顺手拿了本桌上的书翻了几下, 目光落在内页的插画上, “就是普通朋友关系罢了。”
    “普通朋友?”
    许如清脸上表情、语气都写着不信:“普通朋友能让你一宿没回来, 普通朋友能是西米生物学上的父亲?我今天早上八点就站到你家门口敲门, 结果扑了个空。保姆阿姨说了,你和西米昨晚可没睡在家里。”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在家睡,是因为西米奶奶过世,我才带她过去的。”
    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母亲这关肯定不好过,许曼言将书合上,无声叹了口气:“老太太生前对她对我都不错,送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
    许如清狭长的双眼微眯:“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因为那个姓傅的救了你一命替你挨了刀子,所以你俩以前感情上的事尽释前嫌?”
    是。
    许曼言本想就这么回答了,话到了嘴边又赌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在许如清堪比x光机的目光下如芒在背,嘴角抽了抽,心一横,眼一闭,索性实话实说了。
    “我对他的确没有以前那么记恨了,不过不是因为他救我的原因,而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的确有误会在里面。”
    许如清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扩大。
    “误会?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误会。即便存在误会,肯定存在别的错误才导致没能立马解释清楚。你说他和你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妈妈姑且相信你,也希望你言行合一,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许曼言默着一张脸,不答应也不反对。
    知女莫若母。
    许如清知她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不能逼得太狠,逼急了反而起反作用,又心疼人不在身边时吃了这么大一亏,柔声说道:“曼曼,有句话说得好,智者不入爱河,你从小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又有了西米,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对待感情要慎重。”
    许曼言闭了闭眼,心脏猛地下沉,她明白母亲真正没说的话是什么。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
    聪明的人对待感情慎重,始终清醒自知,愚蠢的人为了感情丢掉原则,失去自我。
    与傅临江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何尝不像个大无畏的愚者,耗尽了天真理想,才终于知道回头,到后来因为西米的到来打开一扇看得到亮光的窗,才重新活成鲜亮的模样。
    不能再蠢一次!
    许曼言视线移向别处看了看,她不愿意让母亲觉出内心波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知道了。我和他,真的不会再有什么……”
    心里的滋味又酸又涩又苦……
    像是喝了一口滋味奇怪的汤药。
    笑得也勉强。
    许如清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本想说不想笑就别笑,你现在的样子比哭还难看,终究还是软下心肠,当做没看见,轻描淡写地说:“嗯,当普通朋友就挺好。他救了你的命,妈妈心里也是感激他的,再加上他是西米的爸爸,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见上一见,当面感谢他。不如就趁着这几天我会在c城,安排一下怎么样?”
    “好。”
    浑浑噩噩,许曼言其实也没太听明白,她答应了许如清什么,待许如清拍了拍她肩膀,离开书房后,思绪才慢慢回笼。
    她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心底里,是存着那么一点对傅临江的与众不同,刚回c城时是恨,误会解开后,不由自主地转变成了喜欢。
    好在年纪渐长,不像二十岁出头时,遇到一个人,心中有了好感,便想看到更远的地方,想要一个结果。
    反而能坦然面对,喜欢傅临江,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抛开个人观感上的喜恶滤镜,他依然算得上是个好男人,长在审美点上,能力出众,三观正且有担当。
    起码他能二话不说为她豁出命。
    起码在钱财方面,他对她从未吝啬。
    于是那些曾经晦暗过的时光,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一提,挫败中还有值得欣慰的地方。
    这样就很好了。
    只有足够年少足够天真才能不计成本的试错,而学会了人情世故之后,小心翼翼到连错都不想再犯。
    不用为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念想再往前进一步,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起码还能做一对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许曼言掏出手机,编辑了几条消息发给傅临江。
    【我考虑了一下,遗产的事情,我和西米还是不掺合进来了,你也不用为了我们,和那些人争权夺利,我相信哪怕只靠我一个人,西米这辈子也会过得衣食无忧。】
    【西米和你的关系,我同意找个适当的时机公开,同意让她和你相认,不过也仅限于我们两家人之间,不希望大张旗鼓的传得人尽皆知。】
    傅临江对她的消息设置特别提醒,第一时间点开对话窗口。
    看完内容,对放弃遗产的决定,他倒是一点不意外,符合许曼言怕麻烦的性格,但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明明离开之前她还犹豫不决,不到三个小时,马上表态是不是太快了点。
    还未来得及细想,许曼言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许曼言:【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我妈妈来华国开画展了,她说有机会想见见你,这几天她会在c城,能按排出时间来吗?】
    傅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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