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远的副将谨慎道:“浓雾之下看不清目标,使君不若再等等看。”
    “无论船上的是谁,一个都别放过。”苏晋远目光狠戾。
    不久后,湖面上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人掉进水里的“扑通”声,还伴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鲜血顺着水流流向岸边。
    苏晋远听见这些声音,看着血水,兴奋地红了眼,命人死命地朝战船上射去毒箭。
    有好些战船翻进了湖里。
    谢纾出师不利,苏晋远略显得意,副将脸上却不乐观,虽知苏晋远刚愎自用,听不进去劝,还是道:“使君,切莫将箭矢都耗在这上头,谨防有诈,还是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却在这时,不知是哪个兵喊道:“使君,他们主船挂降旗了!”
    副将松了口气,正想着既挂了降旗,也就不用再攻了,正好省箭了。
    却不想苏晋远在听到这话后,反道:“放箭,给我杀,一个不留。”
    副将不寒而栗不敢再多说什么,苏晋远本就是这样狠毒残忍之人。
    大把的毒箭似漫天飞星般流向湖面上的战船,苏晋远望着湖面上逐渐消失的星点火光,笑了几声。
    直到湖面上的火光完全消失在浓雾中,他才喊停,吩咐人前去收拾湖上残局。
    本以为能等来谢纾的残尸,却不想去湖上收拾残局的人,刚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大惊失色道:“报!使君那些战船是假的,是商船伪装的,船上一个人也没有!”
    苏晋远眼一沉:“怎么可能?”
    那他刚才听见的声音,还有看见的血水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听见的那些人掉水里的‘扑通’声是假的,掉进水里的只是事先安排好的沙包。他们用绳子把沙包吊在船上,我们箭射断绳子,沙包就会掉进水里发出扑通声。”
    “还有我们听见的那些哭喊声也是假的。根本不是哭喊声!他们在船帆上装了好多竹哨,风一吹就会发出细细的声音,咱们离得远,误把那声音当成了哭喊声。”
    “那血水也是假的,全是染料。”
    苏晋远紧握着拳冷笑。
    就在这时,后方有人大喊:“后边有队人马攻过来了!”
    “有多少人?”
    “不多,只三万精兵。”
    “可是咱们手上没多少箭了……”
    中计了。
    湖上那些船最开始就是“骗箭”的障眼法。还有那个说对方挂降旗的兵!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湖上那么大的雾,那人怎么就这么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降旗。
    分明有诈。是内鬼。
    摄政王从最开始就摸透了苏使君的狠辣,一早就料定了苏使君会赶尽杀绝,故意这么说的。
    ……
    金陵渡口一战,谢纾用三万兵马以少胜多,大破苏晋远十万大军,苏晋远一败涂地失去先机,在退兵途中又遭谢纾留守在后方的两万将士堵截,被一举捉获。
    不过一月,江南道超半数的苏党缴械投诚。
    苏晋远自一方霸主沦落为阶下囚,不堪受辱在狱中自裁。
    自裁前,他见了谢纾一面。
    他告诉谢纾他可以供出所有党羽,但谢纾必须答应他:“不要为难你母亲。”
    谢纾应了。尽管他的母亲默许了苏晋远杀他立威。
    苏晋远一死,江南道彻底大洗牌。
    苏氏不复旧日辉煌。苏涔一家作为苏氏旁支亦受牵连。
    在苏晋远死后,苏涔之父被查出与一年前的矿山贪墨致百人死一案有关,被处以极刑。
    苏父行刑当日,当年受害的百姓举街欢呼。
    除苏父被处以极刑外,其家眷被尽数充为官妓,苏涔亦在其中。
    坍塌的新堤也开始重新修建。
    谢纾按照先前的约定,将朝廷的建材生意给了李成。
    李成为了这笔大生意,自姑苏回了金陵。
    慈善会之事进展比想象中顺利。明仪还在姑苏办了间慈幼局,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
    入冬之时,慈幼局落成。
    明仪在姑苏的日子平淡且充实。每日打理完慈善会的事,会去慈幼局走一趟,瞧瞧里头的孩子们。
    谢纾离开姑苏已近三月。
    姑苏的第一场雪在冬至。
    南方湿寒不易积雪,大雪过后,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孩子们却异常兴奋,追着跑着到院子里打雪仗玩。
    明仪看着孩子们脸上难得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对云莺道:“天冷,玩得出汗易着凉,吩咐膳房,今日午膳为孩子们多备些姜汤。”
    “是。”云莺笑着应了声,转身去了膳房。
    院子里,三岁大的小黄毛屁颠屁颠地跑到明仪跟前,扯着明仪往院子里走:“殿下娘娘,泥和窝们一起来玩呀。”
    小黄毛进慈幼局前,瘦得皮包骨头,如今脸上开始长肉了。
    小黄毛年纪尚小,还不怎么能理解尊卑之分。
    他听慈幼局的嬷嬷们说,他和这里的孩子们能有饭吃,有暖和的被子盖,都是因为殿下娘娘。殿下娘娘常常来看他们,还笑得很温柔,所以他们都最喜欢殿下娘娘。
    明仪被小黄毛拉去了院里打雪仗,吃饱了饭的小孩子,身子特别灵活,明仪根本不是对手,被砸了好几个来回,连连往后退。
    她边躲边往后退着步子,退到了一旁角落,忽地撞上了一堵人墙。
    那堵人墙高大、挺拔,身上的淡香很是熟悉。
    明仪蓦地眼睛一酸。
    是他回来了。
    谢纾从身后拥住了明仪:“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以身相许了。”
    明仪刚在眼眶里打转的水珠,被他这话给憋了回去,转过身伸手捶了他几拳,轻哼了声:“谁要你以身相许了?”
    “自然是夫人。”谢纾捉住她的拳头,低头封上了她的唇。
    天上飘着点点细雪,落在明仪脸颊、鼻尖。
    雪是凉的,他的唇却异常温热。
    离别太久,明仪沉浸在谢纾的温热里,彼此相融,她好想时间能在此刻静止。
    可谢纾却忽然放开了她。
    明仪一愣,上前圈住他的脖颈,微红着脸抿唇:“还要!”
    “不成……”谢纾目光闪烁。
    为什么?明仪不满地瞪他:“你今天真要斋戒?”
    谢纾也不想,只是……
    “殿下娘娘。”
    明仪听见声音脚底一麻,缓缓转过头,看见了站成一排呆呆朝她看来的孩子们。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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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明仪立刻推开谢纾,故作镇定地掸了掸衣袖,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心里却压抑不住羞臊。
    云莺瞧见动静,忙过来拉走一串睁着眼好奇的孩子们。
    明仪通红着脸,埋怨谢纾道:“都怪你!”
    “嗯。”谢纾剥开她沾了雪水的发,低头啄了她一口,“怪我。”
    明仪小声道:“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失了礼数。”
    “我明白。”谢纾摁她进怀,一把横抱着她,推门进了不远处的库房,“去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继续。”
    明仪:“……”
    库房幽暗,窗门紧闭,两人的呼吸声回荡在其中。明仪被摆到冰凉的大铁箱上,她透过窗前的昏暗光线寻见谢纾宽阔的肩膀,抬手攀上他的背。
    窗外响起孩子们在院中玩雪的欢声笑语,明仪的心骤然紧绷了起来。
    明明她和谢纾是有名分的,此刻却陡然生出一种背德之感。
    没关系他们是夫妻,没关系孩子们不会知道,她在一墙之隔的库房里做什么。
    墙外孩子们稚嫩的声音传来。
    “殿下娘娘肿么不见了?”
    “被辣个怪叔叔捉走了!”
    “窝们要去救她吗?”
    “不要了,云莺姐姐说,辣个怪叔叔能让殿下娘娘高兴。”
    空荡幽暗的库房一角,谢纾低头在明仪耳边笑问:“殿下娘娘,现下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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