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乌麟轩今天早早把国事处理的差不多,然后带上护卫摆开太子架势,带着陆孟去行宫。
    马车上陆孟有点心里不舒服。
    “好啊你,最近在我面前都不打扮了,结果见你父皇你弄得像个雉鸡精似的花里胡哨。”
    陆孟看着乌麟轩简直挪不开眼睛。
    他其实并不花里胡哨,只是穿了一身金红色太子蟒袍,金冠束发白玉垂鬓。
    眉飞入鬓,唇色鲜红,端的是好一番华丽秾丽之姿。
    乌麟轩鲜少打扮得这样花哨,还是前两年他在陆孟面前会变一变花样,这两年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颜色的衣服,制式都一样,要不是长得好,都撑不住。
    陆孟新鲜地看着乌麟轩今日装扮,知道他是去找延安帝耀武扬威。
    但是这样子的乌麟轩看着好像个成了精的花瓶儿啊。
    乌麟轩开始还严肃着,陆孟怎么看他,他都不理。
    但是很快陆孟开始捅他腰子的时候,乌麟轩就无奈抓住了陆孟手腕,说:“上月你生日,我不是才扮过太监总管,跟你玩妃嫔禁忌?”
    陆孟闻言“哈”了一声,说:“那不是你自己小心眼,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向云鹤,还记着人家当初帮我,一坛子醋酿了三年多,非要扮成太监和他一较高下吗?”
    乌麟轩冷哼一声:“可你当时可说了,他半点及不上我,你若真是个妃嫔,一定忍不住同我厮混苟且。”
    “我那是色令智昏!”陆孟说:“你在我快来的时候问你和他谁好看谁厉害,你还在我里面,我能怎么说?”
    乌麟轩回手就掐住陆孟的脖子说:“你想不认?”
    他没用力,陆孟自己憋气,配合着翻白眼,指着他道:“乌麟轩,你好狠……”
    乌麟轩松开手,整理了衣袍,不理陆孟了,这实在是太幼稚了。
    今天他一定要表现得真的像个帝王,才能在延安帝面前找回当初他跪在雪地里面哀求,也被不屑一顾的尊严。
    陆孟却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说:“别绷着,要笑就笑啊。”
    “别绷着,他是个老狐狸了,你绷着,他肯定能看出你的故意盛装,还色厉内荏。”
    “这世上最狠的报复,不是我比你强,站在你曾经的位子上俯视你,而是无动于衷。”
    “对他无动于衷,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对他想要你怎样无动于衷。”
    陆孟伸手捋顺了一下乌麟轩的鬓边白玉珠,说:“你要让他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他的看法,他才是真的败了。”
    乌麟轩看着陆孟,片刻后笑了。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你的脑袋里面,装着一个我不知道的世界。”
    “我总好奇那里面都有什么,你却不肯说得太多。”
    “这话你就说错了,”陆孟一本正经说:“我能说的,想得起来的都和你说了,我脑子里那几滴墨汁都被你给控出来了,我就是这样一个脑子空空的人。”
    “我想不起来第一次工业革命,只知道水开顶开壶盖子,想不起四大发明,我甚至不知道抽水马桶的原理……”
    “只知道一个假肢的轮廓,细节还是你帮我完善的,你能指望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啊哈哈哈。”
    乌麟轩无奈笑笑,说:“这样也很好,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完全不同,你的世界的那些东西,到了我的世界,未必能用。”
    “这话说得对!”陆孟说:“发展要一点点来,步子迈大了要扯着蛋的。”
    乌麟轩:“……”
    他轻轻皱眉,又伸手弹陆孟脑门。
    “说话注意一点。”他已经知道陆孟嘴里蛋和球球都代表什么了。
    “哎,”陆孟说:“我知道了大小姐,要端庄嘛。”
    “你叫谁大小姐?”乌麟轩瞪陆孟。
    陆孟闭嘴忍笑,凑近他唇边亲亲,说:“叫你,乌大小姐啊。”
    乌麟轩掐住陆孟的腰身,加深这个吻。
    等到两个人缠绵甜蜜的一吻结束,马车已经到了行宫外面。
    彼时夕阳西下,早春三月的风还稍稍有些凉。
    乌麟轩下车,掐着陆孟的腋下把她拎下来,然后说:“你就在行宫里面逛吧,这里景色也不错,当初是我承办修建的。”
    陆孟夸张道:“哇,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是我家大小姐……哎!”
    乌麟轩朝着陆孟后腰狠狠拧了一下。
    陆孟疼得蹿出老远,带着人跑了。
    跑一段儿又跑回来,对乌麟轩说:“去吧,皮卡丘,让他领略下你的王霸之气!”
    乌麟轩又垂眸带笑,这一次没有伸手摸陆孟脸蛋。
    对她道:“带着人,别去水边。”
    “知道。”陆孟很快带着人去参观行宫了。
    这里很大,修建的时候便是依山傍水,后院还引进了湖水,能够泛舟湖上的那一种。
    不过陆孟就只是在院子里面逛一逛,并没有走太远,她料定乌麟轩很快就会回来。
    乌麟轩没有带人,这行宫之中里里外外早就已经都是他的人了。
    他们见了太子,都跪地叩拜,头也不抬。
    乌麟轩很快找到了延安帝居住的屋子,门竟然开着,早春时节还没有那么暖和,乌麟轩迈步走到其中。
    才站在门口,他就微微蹙了下眉。
    屋子里有很浓重的腐烂味道,一个婢女都没有。
    乌麟轩微微放缓呼吸,走进里间。
    延安帝枯瘦如柴地躺在床上,并没有睡觉,而是双眼暴突,直勾勾地盯着床幔之上。
    乌麟轩站在他的床前,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腐烂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他床边有十分浓重的味道。
    乌麟轩将黑雀舌的毒慢慢地用在延安帝身上,等的就是今天。
    但是他抬手在延安帝眼前晃了晃,才发现他浑浊的双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乌麟轩张了张嘴,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本来想问;“你现在落得如此下场,有什么感想?你腐烂发臭,连下人都不肯靠近,你有没有后悔当初不肯看你病重的妃嫔一眼?”
    他还想说:“你死后,我会把你扔去乱葬岗,让你一辈子也进不了皇陵。”
    但是看到延安帝这样,乌麟轩突然想起陆孟的那句话。
    恨一个人,就是在消耗自己。
    乌麟轩不想和这屋子里面的一切一样,跟延安帝一起腐烂。
    所以他只是顿了片刻,就转身要走。
    谁料他一动,延安帝却开口了。
    “轩儿。”延安帝声音沙哑如老鸦,说:“是你吧。”
    “你身上的檀香,还在用啊,你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了,竟也怕被人暗算中了迷烟吗。”
    乌麟轩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他还在熏香,是因为他的太子妃喜欢这个味道。
    上一次延安帝叫他“轩儿”还是他几岁的时候。
    但是他现在听到这个称呼,只想吐。
    事到如今,他凭什么还这么叫他?装什么慈父?!
    乌麟轩心中梗的难受,脱口而出道:“滋味如何啊我的好父皇,我母亲当年不过是想要远远见你,你却怕过了病气!”
    “现如今你烂得连下人都不愿意靠近,三月天就要开门通风,冷吗?你能体会到我母亲当时的痛苦吗?”
    “呵呵呵呵……”延安帝却呵呵笑起来。
    “朕体会不到,朕是皇帝,朕一生负的人太多了,我都不记得你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延安帝状似癫狂,消瘦得见骨的单薄身体,呼哧呼哧的仿佛随时都能被气吹破。
    乌麟轩额角青筋暴跳,他就知道延安帝一定死不悔改!
    乌麟轩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但是他朝着床边走了一步,就停下了。
    因为陆孟在外面喊他,“殿下,天黑了,我有点怕。这行宫空旷得像个鬼宅,我们走吧。”
    乌麟轩脚步霎时间顿住,他回头看了一眼,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
    最后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带着未尽的暖意,照射进了敞开门的屋子,像是在给他引路。
    乌麟轩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了。
    他后退一步,没有再看延安帝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伴着一室的腐烂味道,和延安帝苟延残喘的喘息,快步走向了门边。
    走向他的光。
    从屋子里出来,乌麟轩在门口看到了提着灯,站在那儿笑吟吟等着他的陆孟。
    他眸色猩红,看向陆孟的眼神里面是恶鬼一般未尽的凶煞。
    下人们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只有陆孟走近他,挽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害怕了。
    陆孟小声摩挲着他的手说:“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乌麟轩:“……”
    他瞬间就从那种可怖的状态抽离,瞪着他说:“你是谁姐姐?”
    “我比你大。”
    “行行行,你大你大,你最大。”陆孟一手提灯,一手拉着他说:“我们回家吧。”
    乌麟轩直觉不能再接下去了,按照他太子妃的性格,再接下去肯定都是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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