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知:……拽什么拽……
    进了屋,房间逼仄。男人却穿过走廊拐进另一个房间,乔月和许林知跟在后面,才发现第二个房间的门后竟藏着一条楼梯,直通地底。拾级而下,底下别有洞天,宽敞得很,原来底下才是真正的住处。
    不过虽然宽大,但却很是昏暗,没有天窗,灯也不开一盏,许林知眼睛瞪得发涩。男人却直行无碍,在某个模糊轮廓的物事上一按,一块小巧的显示屏亮起了蓝光。
    “你们的那个雕像呢?”男人回过头来,乔月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现着幽幽的绿光。许林知掏出雕像,走前一步,却不知道绊了什么东西,一个黑影摔了下来。
    但跌落声却没有如意料般响起,因为男人鬼魅般闪过,下一秒他又稳当当地坐回座位上。而那个本该摔下的物件,好好地立在一旁。
    这样的速度,这人不是普通人——乔月饶有兴致地将他那张被荧光蓝屏照得煞白的脸上下打量。
    许林知却被另一个发现震惊,他将乔月拉至一旁,指了指刚才碰倒的东西:“你说这是真的木乃伊吗?”
    乔月还没开口,男人说话了:“货真价实,舶来品,据说是埃及的某个王子,我的珍藏之一。”看来他对自己的收藏很是自豪,因为他的语气里难得地有了一丝起伏,但许林知却无力欣赏,只得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把手中的雕像递给了他。
    男人把雕像放入特制的x光机器里,显示屏便显示出两团颜色,一团颜色很淡,只有简单的几条线条轮廓,一团却是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被线条包裹其中。
    “那便是藏在雕像里的东西?”乔月问道,许林知左瞧右瞧,还是忍不住说:“但是一团黑,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虫子。”男人沉吟:“准确来说,是某种带翅昆虫。”
    乔月和许林知两颗脑袋又盯着屏幕的那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色看老半天,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怀疑——你唬我呢?乌漆嘛黑一团,你说是昆虫就是昆虫?
    男人也不解释,高冷地丢下一句:“这就是我跟你们的不同,在你们看来是一团黑色,可我的眼睛却能清晰看见它的头、胸、腹以及背上两对翅膀。这只虫子还在蛰伏,估计还有个把星期就能破茧而出了。”
    他那双绿色的眸子幽幽地闪着流光,照得他白中泛青的脸邪气重重。乔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不是人。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所说的话——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梁泉的性命与这雕像息息相关,如果里面的虫子破茧而出的话,那是不是便意味着梁泉的死期降临?
    “那知道是什么虫子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昆虫学家。不过这种虫子很罕见。”他话锋一转,扬起一张脸期待的脸:“你把这雕像卖给我吧?”
    “随你开价。”
    ……
    乔月一口回绝,许林知当机立断,立马从机器里把雕像给掏了出来,抱得紧紧地:“我们可不差钱。”
    男人嗤笑一声:“跟我作对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他舌尖舔了舔上嘴唇,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第94章 、有惊无险
    忠叔说:“我那朋友脾气古怪,你们尽量不要招惹他生气。”
    可我没招他惹他,他给我搁着摆什么谱生什么气呢?
    乔月望着男人,不气反笑。她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敬她一尺,她还你一丈;但你要是给她来硬的,她就比你还要硬。
    所以乔月轻轻扫了男人一眼,丝毫不放在心上:“你帮了我们这个忙,我们很是感谢。但一码归一码,如果你以此要挟,我断是不会退让。”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乔月的右手微微探向了垂在腰际的挎包,以防对方发难。
    男人扬着锋利的双眉,一双异域风情的眸子里半是邪气半是妩媚:“哦?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
    “你刚才应该已经见识过我的速度了。”他站了起来,煞白的脸向乔月贴近,嫣红的双唇如同花瓣般开合:“话说得那么满,难道你觉得你能够快得过我的速度?”
    他靠得太近,以至于乔月很快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人没有呼吸!
    他们不过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按理说以乔月的能耐,她本应该感受得到男人说话时喷薄出来的热气,再聚精会神一点,男人起落有规律的鼻息也应如同蛛丝拂面般落在耳旁。
    但是,这些都没有!
    面前的人,如同一截朽木,感受不到任何生机。
    但是乔月来不及震惊,因为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灰影恍惚,男人电光火石之间便闪到了许林知身后,清瘦却有力的右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许林知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就连呼喊也才刚窜至喉咙,便被一口倒灌的岔气呛住,自己已经被死死地禁锢住了。
    “你!”乔月从包里抽出一方剑柄,往下一甩,一把成色极好的桃木剑便赫然呈现。她总是嫌弃原主的那枚长剑笨重,携带出行过于引人注目,所以特意找忠叔打造了这么一把掌中剑。平日里如同饰物般收在包中,需要时如同甩棍般甩出便可使用,方便至极。
    “朋友,犯不着,不就一个雕像吗?”
    许林知小心翼翼说着话企图分散男人注意力,眼神却飘向了乔月。他攥住雕像的手刚动了动手腕,正要抛出,男人冰冷的身影如蛇信般扫过耳旁:“别乱动,要是被伤着了我可不负责任。”
    他又说:“对啊,不过区区一个雕像,你们让给我不就好了嘛?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呢?”
    男人手上的劲儿又用上几分,许林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酱红色,脖子上青筋浮现。他忍不住地用手拍打着男人的臂膀,但男人的手如同钢筋般箍住,纹丝不动。
    不过很快,男人戏弄般松了些气力,许林知立刻咳得跟肺痨病人似地。要不是被挟持着,估计腰都被咳弯了。
    “人真是脆弱。”男人轻蔑地说了句。
    “你不也是吗?”乔月尽量冷着一张平静的脸,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手中的桃木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她装作漫不经心:“不然的话也不会躲在这里了。我猜你藏在这个阴气鼎盛的地下,为的不过是躲避对于人类而言再平常不过的日光吧?”
    不然的话就不会撑着一把如此厚重的黑伞,而且将家里布置得如此阴暗了。
    无气无息,非人非鬼非妖,居于幽暗,肤白畏光,身怀异能,面前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男人没想到乔月竟是这样的反应,脸上讥讽的笑敛了起来,眼睛微眯,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碧绿的光辉,变得与常人无异,在灰暗的阴影里亮着一点光:“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的男人会有什么下场。”
    乔月眼神一凛,手腕一翻,剑风起,黑影落。一侧的木乃伊跌在地上,化成了两截。有碎骨和腐朽的气息弥散开来。
    “你!”
    手中的剑尖指向了男人的额间:“论速度我的确比不上你,所以如果你要杀他的话我是救不下,但是你可得掂量掂量后果,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论诛杀妖邪的能力,我还是十分自信的。所以就算你逃到海涯海角,我也定会将你追杀到底,然后,挫、骨、扬、灰。”她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出,不威而怒。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在道上的名号,我可不是在唬你。”
    “所以,奉劝你一句,跟我作对,同样不是明智的选择。”
    一股冷意蛞蝓般沿着背脊往下,男人脸上顷刻间变色。
    他望着乔月,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在虚张声势。杀许林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想要从这女人手中逃脱怕是难于登天了。他本以为挟持了人质,乔月便会束手就范,谁能想到对方竟是跟自己硬碰硬,完全是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派。男人突然有些后悔做出这样轻率的举动,现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嘿嘿,”他内心斗争良久,终于干笑两声,把扼住许林知脖子的手缓缓松了下来,也不管这样做丢不丢脸,:“何必如此。”
    “都是忠叔的朋友,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男人悻悻地拍了拍许林知的肩膀,顺手将他推出。许林知一个踉跄,乔月连忙上前搀住。这时她双手的微颤才如迟来的潮汐般一股接一股地拍岸,
    “没事吧?”就连声音都显得喑哑,像是久置的铜器,干涩老旧。
    乔月庆幸自己赌对了。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出发前便在许林知身上下了护身的符咒,在危难之际能为其消挡祸害,这也是此情此景下她还能如此镇定的缘故,但倘若男人发起狠来,护身符咒估计也不能让许林知全须全尾不受一点伤害。
    万一哪里受个伤……
    幸亏男人被乔月气势所摄,终于败下阵来。不然其中后果,乔月不敢细想。
    许林知惊魂稍定,白皙的脖子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淤青,可见男人的力度一斑。他冲乔月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再与面前的男人起冲突。
    男人的脾气果然像忠叔说的那般古怪,上一秒翻脸,下一秒又冲着他俩笑,仿佛刚才压根没有发生过不快:“细想下来,你们这雕像也并无什么稀奇之处,没什么收藏价值。”
    “没什么收藏价值。”他摆摆手,低头一看地上被砍成两截的木乃伊,本就没有血色的一张脸更加惨白了:“但是这个该怎么算?”
    我没有追究,你反倒要算账?乔月看也不看,冷哼一声,掉头便走。
    ******
    出了梅园,日头已经隐去,层层的阴云压得很低,片片涨得饱满,仿佛随时都要滴出水来。回头看,乌鸦又站满了墓园的枯枝,如同老树上开出一朵朵黑色的花朵。
    “我回头让人给他送张支票,再从家里的藏品选一件赔过来吧。”许林知见乔月瞪圆了眼睛正要反驳,连忙笑笑劝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给点钱就能解决,何乐而不为。”
    “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许林知苦口婆心。
    “何况这人有独到之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用上他呢。”
    乔月转头一想,觉得说得许林知说得有道理,便由得他打电话吩咐手下的人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恰在此时,丁连川的电话也闯了进来。
    “听说你们又碰上师姐了?”那边的声音显得有点幸灾乐祸:“她这次又作什么幺蛾子?”
    看来是从忠叔那儿知道了点什么。
    乔月长话短说,拣了些要点说与他听。那头没回声,似乎在思考,听筒里只能听到宛如微风似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才说:“这的确有些棘手,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嘛,一连几人都束手无策,这个谢秋棠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外门邪术。
    “那把那雕像拍给我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理出些头绪来。”
    挂了电话,乔月用手机对着雕像前后拍了几张,才刚要发送,红色的电量图标闪了闪,屏幕一黑,竟是没电了。
    “算了,回去充好电再发也不迟。”
    司机将乔月和许林知两人刚送回家,外头哗啦一声,瓢泼大雨便下了下来,天幕垂着一片灰蒙蒙的珠帘,树朦胧山也朦胧。
    冬日的寒意遂更加深厚了。
    “好冷啊。”乔月缩了缩脖子,把手机插上电。
    “那今晚吃火锅吧。”许林知惯性地把电视打开,把声音调大,然后钻进厨房张罗着晚饭。乔月一听吃火锅,食指大动,寒意似乎去了大半,挽起袖子笑着说要帮忙。
    “你别给我捣乱就好了,还帮忙。”许林知的手刚洗了菜,还湿淋淋的,所以他举着双手把乔月往外推。乔月不服输地要往里闯。两人嬉闹在一起。
    客厅的电视声切断了他们的笑声。
    “……盛海出现多次类似案情……有市民怀疑是新型邪/教组织……相关部门和专家正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快要完结了!
    第95章 、疯男人
    正如乔月所料,受到蛊惑而加入黑衣人组织的人越来越多。电视节目和报纸上时不时便可以看见有人因此离奇失踪或性情大变的新闻。城内一时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顿时萧条下来。没有半点快要过年的迹象。
    三两个塑料袋被朔风卷至半空,又轻飘飘地落下地来。零星几个行人裹着大衣匆匆掠过。映衬得道路两旁的红灯笼格外寂寞。
    一辆黑色轿车在苍白的日光下飞驰,甩出一道晃眼的亮光,直往半山而去,最终停在了一幢墙皮有些剥落的建筑外。
    “宁山康复”四个大字最近刷了新漆,绿油油地悬在老旧的外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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