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峻策的身体一天天在消耗,修为耗损起来容易,修炼却很难,只要他一日靠近幸姳,障妖咒便会不停入侵他的身体,一直到把修为耗尽为止。
    狐英才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房间里传出的妖光,他在自我疗愈,元气大伤,撑不起人类的身躯,竟然也会跟人类感冒一样咳嗽,可怜的痴情种。
    早上,狐英才听到他咳嗽完才从楼上下来,还是云淡风轻的姿态,今天的白色牛仔衣看起来格外阳光,这家伙搭配能力又提高不少,甚至还背了个黑色单肩挎包。
    “身子还好吗?”狐英才吃着碗里的肉,关心问道。
    “没有大问题。”
    “再这样下去,你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夺回妖魂的时候?”
    “我自有办法。”源峻策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径直朝门外离开。
    早上幸姳是室外训练,来到学校时候,她已经在慢跑了,在一群男人身边。
    源峻策不愉快的坐在休息区,腰杆挺得笔直,把眼神直勾勾放在她身上,面容严肃,像极了护食的狼,气场冷的方圆百里没人敢靠近。
    幸姳带着一身汗跑向他,笑容明媚灿烂:“你还会穿白色呢,我以为你都只喜欢深色系的衣服。”
    源峻策从包里拿出水,拧开后递给幸姳:“颜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色彩的搭配只是要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并能在不同的环境里融为一体。”
    这么有道理的说法,幸姳觉得是他从书里面看来的,毕竟他衣柜里有很多时尚杂志。
    幸姳咕咚喝完半瓶,眼神流转在他身上,笑意的眸子弯成月亮:“源同学今天很帅。”
    他抿唇低下头,幸姳还以为他是害羞了呢,弯下腰去看他的表情。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压力不由分说袭来。
    “幸姳,叫我的名字。”
    在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亲密里,只有呼唤名字,才能有种亲近的安心感,只要幸姳嘴里喊着他,他就会有一种被坚定选择的开心。
    幸姳像是哄小狗一样:“源峻策,源峻策,源峻策。”
    粘人的犬笑的越来越开心,看着真想在他身后安装个尾巴,也不知道能不能转着甩起来。
    下午幸姳训练,源峻策在后山捉魂,附近所剩的妖已经不多了,他静心打坐在树下,发动妖力,背后吹起萧条的风,卷起地面落叶,吹过沙土弥散在空中。
    感应不到周围的魂魄,这里的魂已经被他收完了。
    妖力停止,源峻策睁开眼,情绪低沉。
    他当初选择来这所学校,是还未被人类开发的后山上,有许多魂魄的栖息之所,如今都已经被他抓得一干二净,可他还不想离开这里,幸姳在哪里,他就在哪。
    灵符剑光,打烂树叶,横行疾驰。
    听到动静的源峻策眼睛撇去,消失在原地。
    符扎入他方才坐的位置,震动的灵符又受到妖气的感应,从土里拔出,追捕着空气里的妖气。
    源峻策故意没有闪现出灵符的感应范围,是想看看这张莫名其妙的符从何而来。
    追到一半的灵符被收回,往来时的路飘去,最终落在两指之间。
    松崖站于树顶,脚心踩着柔软的树枝,平衡感极好的保持在原地,藏色道袍风吹的往鼓起,两指间轻飘飘的灵符也被风吹飘乱晃。
    开米之外,源峻策落在另一树枝头,他脚下悬空,用妖力漂浮在空中,两人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几棵杨树,气氛一时间沉静,连风的声音都显得呼啸。
    “为何不动手。”
    “这么想和我打,你的皮伤看起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松崖面无表情:“是不想或是不敢,还是说你的修为,已经被磨耗的差不多了。”
    源峻策双手置于身后,白色牛仔外套在枝头站着,颇有一种和天空融为一体的错觉,阳光渗透着他的身体,光芒濡养,熠熠生辉,比仙人更像仙,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既然想试探我的妖力,那不如直接动手,看看你今天能不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回去。”
    松崖置于胸前的两根手指,捏着灵符往身侧垂下:“不用动手了,你不主动和我打,那就证明,你不想再耗费妖力,看起来你的身体大不如前。”
    “给你个忠告,与其自不量力的想夺妖魂,不如多享受几天你妖生里所剩不多的日子。”
    源峻策轻笑,声音沙沙的颗粒,又清晰磁性,眼神寡淡无所欲求的注视着他,他平淡的样子好似可以让世间万物臣服于他的脚下,尤其一双寡冷的眼,漆黑眼底翻腾着无人察觉涌起的暴戾。
    “几岁小孩幼稚的忠告,你的童子尿怎敢撒在我这里,我看你是分不清辈分了。”
    周围呼啸的风顷刻间翻涌出枝头,地上的龙卷风朝上卷起,在松崖所在的树下,他极快的跳开,哪怕轻功了得,却还是被妖风卷入了漩涡之中。
    源峻策冷漠注视,发动无形的妖力,风逐渐大了起来,周围的杨树连根拔起,松崖抓住一根树枝,眼前凌乱的风,转的他天旋地转,扔出去的灵符也被卷入风中。
    刹那间,狂风消失,松崖狠狠摔在地,地上的树茎爬到他周围,卷起他的手脚固定在土地里,面前突然掀起的土,朝他脸上砸去,扬了一脸的灰尘。
    土地崩塌,开始往下塌陷,紧随其后,他的四周地壳震动起来。
    松崖手脚被树的根基绑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凹陷进土里,陷入泥石的漩涡,怎么挣扎都拔不出去。
    “对我的妖力,还满意吗。”
    面前轻飘落地的源峻策,居高临下看着他:“才动了一根手指就变成这样,你想怎么和我打,如果要送你变回儡妖,我倒是很乐意帮你。”
    松崖趴在地上,狼狈的满脸尘土,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意料之外的嘲讽。
    方才卷入风里的符,不知何时出现在脚下,灵光乍现朝他背后打去,多日靠近障妖咒以来,他自身的屏障逐渐减弱,竟被灵符穿透贴在了他的背后。
    松崖极快念起咒语,黑墨黄纸的鬼画符开始作颤,源峻策抬手操控风力将符从背后吹走。
    正当他用火燃烧之际,被赋予上障妖咒的灵符,突然朝他胸口震出强大的气波,源峻策躲闪不及,脚下推出去数米之远的距离撞上树干。
    妖力消散,松崖挣脱树茎爬起,将灵符收回,夹于两指。
    如果是之前的障妖咒,肯定对他没有作用,但他目前的修为已经被障妖咒侵蚀了太多,即便打不死他,也能让他重伤到损耗百年修为。
    “身为妖的你,是不是活的太久老了,反应不及了。”松崖走向他,手中的障妖咒每靠近他一步,源峻策胸口都会惨受侵蚀一样灼烧裂开,他捂住疼痛的胸口,妖力在障妖咒前显得极为薄弱。
    “虽然妖没有相对的寿命,但千年的你也早该死了,活了这么久有什么用呢,妄想成仙,自命不凡?你的妖力都是从七位方丈身上给你的,从诞生开始,你只有死路一条。”
    松崖将符竖于脸前,眯起眼开始念出咒语,源峻策背靠着树,猛地弯腰揪住胸前的衣物,他的指甲在慢慢变长,唇边獠牙狰狞显露,这是妖的原身即将现形。
    松崖闭着眼加快速度施咒,源峻策抬起头,半张脸浮起赫然暴露的青筋,一半的鬼脸在咬牙切齿,他的闪现失控,猝然闪到松崖面前。
    松崖被突如其来的妖脸吓了一跳,他没想过这只妖居然还有胆子靠近障妖咒,眼前的黑色指甲残暴抓向他的脸,咒语打断,使得松崖顾不得脸上毁容般剧痛,将障妖咒用力贴在他的胸口。
    下一刻松崖被甩了出去,地上滑铲出一道叁米之长的痕迹。
    源峻策用妖火点在胸前,烧烂了灵符和衣服,彻心彻骨的痛,火焰连同障妖咒的施压,把胸口里的半颗妖魂快要挤爆。
    源峻策以最快的速度闪现离开,脱离了灵符可以追捕的范围,他闪在一棵杨树底下,一手扶树跪地,呕出滩浓稠的黑血。
    唇边挂着粘稠血丝,惨白衰弱的脸色,连维持人形都很艰难,他的半张脸在人与妖的形态之间不断切换,时而狰狞时而虚弱,暗红色的眼珠翻涌着鲜血,一滩血又从喉间呕出。
    源峻策气咽声丝跪在地,无助的感受身体里本属于他的妖力,正在慢慢消碎,抽干他的躯壳。
    抓不住的力量使他往下倒去,消散殆尽的力气,他眼睁睁看向眼前即将陷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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