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月娟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眼里赤果果地写着:“你什么时候碰过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莲花观寺,地道。”
    只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却让虞月娟涨红了脸,有些羞怒地道:“那根本不算,当时情况紧急没有人会计较那种事情的!何况,你是去救我,甚至因此而受伤了……”
    突然,严凛眼里染上了笑意,看得她的心口有些发热,只能狼狈地移开眼睛。
    “我知道前些日子的流言让你受委屈了,当时我救你出来时,确实被人见着了,然后拿此事来作文章,使得你声名受累,我也要负些责任。若不是我不谨慎,也不会被人抓住了把柄来如此污蔑于你……”
    听着那道沉稳的男声,虞月娟突然有些想哭。知道京城里的流言时,确实让她备受打击,日日痛苦煎熬中,若不是家人将她看护得紧,相信她早已被那些流言给逼疯了。而现在,听到他的解释,突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因为恩人的不小心弄出这种流言而责怪于他。
    “事实上,我很感激你当时救了我!”虞月娟打断他的话,深吸了口气将那股情绪压下后,方对他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笑容,“严公子,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做如此牺牲,不用将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赔进来……”
    这回,轮到严凛打断了她的话:“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呢?”
    虞月娟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子。他的表情很严肃,眼里酝酿着她不懂的情绪。
    半晌,严凛从一旁的枝头上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走到她面前,将那枝桃花递给她,而处于震惊中的少女也傻傻的伸手接过。
    “我会娶你,还有另一个原因,只可惜你忘记了。”
    声音里有些遗憾。
    直到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了很久,虞月娟仍维持着双手捧花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傻呼呼的。而等她回过神时,只觉得双颊热辣辣的,想将手中的桃花直接丢掉,但又舍不得,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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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锁澜院,阿萌便见到坐在偏厅里看书喝茶的男人。
    手执书卷,茶香氤氲袅然,眉目温雅柔和,气度高华无垢,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尽显君子之风。
    可惜阿萌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阿萌走进来,刚到他面前就被男人一把搂进怀里。
    阿萌顺势趴在他怀里,问道:“严凛是真心要娶月娟的么?”还是你特地安排的?最后一句话阿萌没有说出来。若是严凛的选择是心甘情愿的,她得说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连人心都能算计。
    虞月卓知她甚深,怎么会不知道她未竟的话。可以说,虞月卓对阿萌的了解可比阿萌的父母还要了解她,她眼睛一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以为我神通广大到连严凛的思想意愿都能控制么?”虞月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已经从她的衣襟摸上她的胸脯。
    阿萌僵硬了下,按住他的手,赶紧赔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嘛,觉得严凛不像是会喜欢攀附权贵的模样。看得出他的品行不错,应该会比较喜欢用自己的双手挣得一切。”
    “哦,才见过两面吧,你倒是了解他。”
    虞月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阿萌就知道这男人的下限又要开始刷新了,赶紧说道:“我这不是听你的解释而总结出来的么?我可不了解他,都是从你这里知道的。”
    虞月卓对她的识相满意了,给了她一个吻作奖励,才开始给她解惑:“严凛是自己要娶月娟的,我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至于他为何要娶月娟,估计是以前他落难过,被我那年幼无知的妹妹无意中帮过他吧。嗯,我考验了他几年,他也有资格娶我妹妹了。”
    阿萌有些毛骨悚然,这货笑得越高雅越可怕啊,至于考验什么的,阿萌相信绝对是变态极别的,怨不得严凛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冷峻得不近人情的样子。
    第104章
    虽然有虞月卓的保证,但姚氏对未来的女婿的出身还是有些不满意,而让她更不放心的是女儿的态度。
    女儿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什么性子姚氏哪会不知道。在姚氏心里,女儿是个心高气傲又争强好胜的。因为自幼就没了父亲,而他们庶出的身份更让他们在虞家生活得困难,但就是在这种困难的处境里养成了她敏感又好胜的心态,什么都要争一争,不肯甘于人后,甚至为此而讨好一些她不喜欢的人。
    姚氏自然是怜惜女儿的,所以见定亲的对象的出身委实差了点,心里有些担心女儿想不开。为此,晚膳过后,姚氏便带着阿萌一起去落月轩探望小姑娘了,也打算若小姑娘心情不好便两人一起开导开导她。
    虞月娟正坐在绣楼里看花架子,见到阿萌扶着姚氏进来,赶紧过去一起扶着姚氏进门坐下。
    “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虞月娟说着,忙叫道:“燕语,快给娘和大嫂上茶。”
    丫环听令而去,不一会儿便将泡好的茶端上来。
    姚氏打量女儿的表情,见她和平时没什么异样,心下稍微安。不过姚氏知道随着女儿年龄的增长,她的心中开始藏着事儿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情绪外漏,有时候连她这个作娘的也没法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姚氏让丫环们都下去后,才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月娟啊,你今天可见着严家公子了?”
    虞月娟一双与兄长极为相似的杏眼探寻地看了眼阿萌,然后乖巧地点头,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事实上,从严凛离开后,她一直有些心不在蔫的,总在回想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自然是无果的,徒留她一人在纠结。
    “严公子虽然出身差了点,但人却是上进的,以后自然不会教你吃苦。而且娘也想过了,严凛现在与兄弟分家了,家里只有一个娘,娘亲出身商户,性子虽然精明了些,但却是个知分寸的,不会给你气受,而严家未出阁的妹妹们都是住在本家,妯娌们虽然多,但你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也不需要理会她们……”
    姚氏开始唠唠叨叨地将嫁给严凛的一堆好处说予女儿听,虽然出身是差了点,但也不是没好处的。而且娘家够强大,夫家那边的亲戚也不敢欺负她,听得阿萌都有些心动了,肿么都觉得嫁给严凛实在是太好了……至少比虞月卓还好……
    脑海里不意外地浮现某位将军似笑非笑的模样,阿萌赶紧将刚才那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拍飞,不然她绝对会很惨。
    虞月娟原本还很淡然,可是随着母亲越说脸蛋儿越红。她本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但听到母亲的话后,这才想起那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了,是要与她过一辈子的男人……
    虞月娟脸红得滴血,很想让母亲别说了,但女孩子天生的羞涩让她此时吭哧几声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阿萌好心地阻止了姚氏,然后在姚氏疑惑的时候,指了指虞月娟的方向,一目了然。
    姚氏恍然大悟,终于安下心来,抿着唇和阿萌相视一笑。
    “好了,娘不多说了。”姚氏又拍拍女儿的手,慈和地说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娘知道自己性子软,让你受了很多苦,使你养成这般争强好胜的性格。只是有些事情退一步就未必不是好事,甚至比强求得来的更好……”
    听到姚氏意有所指的话,虞月娟脸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吭声。连阿萌都有些惊异,她以为姚氏不管事,所以要瞒她也挺容易的,倒没想到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看来这个婆婆也是个明白人。
    大抵是终于解决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所以姚氏今晚特别的唠叨,阿萌只能陪在一旁听着,直到亥时(晚上九点)听到外头的打更声,虞月娟看了眼面露疲色的阿萌,不得不打断了母亲的话。
    “看我,一时高兴就妄形了。”姚氏拍拍额头,然后看了眼阿萌,心里有些不确实,虽然儿子说这儿媳妇身子不适,可是平时瞧她的模样与平时无异,根本瞧不出哪点不适了。“好了,月娟你歇息吧,我和你嫂子回去了。”
    虞月娟听罢,赶紧起身送她们,扶着母亲的手打算将她送回碧心园。
    刚出了落月轩,几人原本还在说笑,突然阿萌脚下一个跄踉,身形晃了晃,被跟在后头的知夏快一步上前揣扶住她的身体。
    “夫人,你怎么了……”
    知夏的话在阿萌软倒在她身上时断了,一时间,落月轩前一片混乱,虞月娟和姚氏见状也是一脸焦急。见在场的丫环一副焦急慌乱没主见的模样,虞月娟怒了,大声骂道:“夫人摔倒不你们不会去扶着啊?燕语,去告诉管家,让管家去请太医过来。莺歌,书房找将军,告诉他夫人摔倒了!你们几个,快点将夫人带回锁澜院……”
    在虞月娟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丫环和嬷嬷们急急忙忙地听令行事了。
    姚氏紧紧抓着女儿的手,急步跟在抱着阿萌的嬷嬷身后,面上一片焦急。而虞月娟手心有些发汗,因为她知道阿萌不会这般无缘无故地昏迷的,这让她想起在莲花观寺时,阿萌当时的脸色不对,她还以为她真的是受伤之故,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还未到锁澜院时,一道身影挟着暮春夜晚微凉的冷风而至,等看到那人的脸色时,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是虞月卓。
    姚氏和虞月娟也有些惊恐地看着俊雅的眉眼带煞的男人,那股骇人的气息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离得近的几个嬷嬷脸色苍白直打哆嗦,显然被吓得不清。
    虞月卓并未理会他们的反应,轻柔地将阿萌接过,就着路边的宫灯打量阿萌的脸色,见她双颊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时,只觉得心如刀绞般难受。
    “来人,去医女局请容颜医女过了。符九,去叫花妖儿过来。”
    仆人们令命而去,虞月卓抱着阿萌大步往锁澜院行去。姚氏和虞月娟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花妖儿很快便到来了,不用人说,她轻盈而迅速地地走到床前,将阿萌的手拉过来把脉,大约过了十几秒,神色有些沉重地对虞月卓说:“毒发了。”
    虞月卓面上带煞,冷笑着说道:“今天早上已经发作过了,而且一直以来毒发的时候她都有意识。”一般毒发时都是在早上,且每天只有一次,今天毒发时,是他陪着她的。
    花妖儿撇撇嘴,“还有几天就一个月了,容姑娘的药明显压抑不住她体内的毒性了。”
    “嘭”的一声,床前的小柜子被虞月卓一掌拍成碎片。
    室内再一次静得可怕。
    虞月卓阴测测地看着花妖儿,突然说道:“救她,不然我不介意带兵揣了天音宫。”
    花妖儿倒抽了一口气,勉强道:“你这是强人所难!”
    “对,我就是强人所难!”虞月卓突然笑得极文雅:“所以你们天音宫的存亡就系在你身上了。”
    “……”
    看到花妖儿的第一时间,虞月娟眨了下眼睛,然后终于想起了这女人正是当时在莲花观寺衣衫不整地与男人在草地上厮缠的放□子,顿时脸色涨得红,那些□的一幕幕情一度在她脑子挥之不去,实在是难堪极了,若不是现在阿萌情况不对,虞月娟几乎忍不住让人将这不知恬耻的女人轰出门。可是,在听到他们的对话时,虞月娟心里有种不安感,赶紧瞅向床上的阿萌,只可惜半垂的床幔遮挡了视线,看得不分明。
    花妖儿也被虞月卓吓着,那双妖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小心地拍了拍胸口,虽然很想柔弱地娇呼一声,但此时虞月卓的脸色委实太可怕,那套装模作样的行为她只好吞了回去——反正这个不是她的男人,做得再娇柔这男人也不会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迁怒于自己呢。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容颜到来了。
    虽然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但步伐比平时乱了几分,连发丝都有些凌乱,可见她也是急着赶来的。
    容颜去为阿萌把脉,沉吟了下,朝紧紧盯着自己的虞月卓说:“我估算错误,这毒比我想像的麻烦,我配的药再也无法压抑毒性,必须尽快让她服下解药,不然……”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众人的心已经悬起。
    容颜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布包,里前排列着一排闪着寒芒的银针。众人看这排银针,便知道她要施针了,皆是关心地伸着脖子往里瞧。
    “你们都出去。”虞月卓突然对母亲和妹妹说道。
    姚氏看着儿子完全换了个表情的脸,觉得有些陌生。或许她习惯的是那个笑得高雅随和的儿子,而不是这个三分冷戾七分煞气的男人,让她不敢违背儿子的意愿,只能叹了口气,安抚地说了几句话后,由着女儿扶着出了外室。
    姚氏坐在偏厅里,手里捻着佛珠,默默地念着佛号以此平熄心中的不安。
    半晌,姚氏低声说道:“月娟,你大嫂这是怎么了?中什么毒?听他们的话,似乎很严重。”
    虞月娟脸色掠过几分忧虑,想起在莲花观寺遇到的凶险,心有余悸。听到姚氏的话后,勉强说道:“娘,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上次去莲花观寺时被那些歹人害的。”
    姚氏又念了句佛号,想起刚才容颜的话,再次将声音压低了,“月娟啊,你瞧你哥那样……若是玉茵有个什么,他会不会……咱们要不要……”
    “娘!”虞月娟打断了姚氏的话,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娘亲,认真地说道:“娘,你这话千万别让哥哥听到,会很严重的。还有,娘你最近与姚家的人走得太近了,我并不是阻止你与姚家的人交往,但要适可而止,别人家说什么你都相信。”
    姚氏有些讪然,自然懂得女儿的警告。虽然她只是姚家的一名庶女,但姚家到底是她的娘家,未出阁前,她与姚家的一些平辈交情也有几分。今年伊始,以前在姚家的一些姐妹们给她发过几次帖子请她过去相聚,来往得多了,以前的情谊仿佛也拾了起来,让她的心比较宽慰。当然,也不只是相聚,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各自的家庭经儿女经之类的,这种时候不免会受到些影响。
    虞月娟是看得最明白的人,只是她为人子女哪能干涉母亲的事情,所以有时候随着母亲一起去参加那些夫人们的宴会时,看到那些人笑脸下的算计,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而她这个性子宽厚又柔软的母亲,最容易受她们的影响挑唆,实在让她很想叹气。
    对阿萌这个大嫂,虞月娟早已认命地接受了。不接受也不行啊,看她哥那模样,阿萌都被她哥宠得没了形,两人的感情好到让她这作妹妹的都有些吃醋。虞月娟也知道,别看她哥平日里一副温文尔儒极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很难缠的人物,让她每每面对他时都有点气弱,所以先前她虽然不喜欢阿萌,但也不敢在兄长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姚家那边有些人想打她哥的主意,也要掂量一下阿萌在她哥心里的份量。当然,撇去兄长外,阿萌可是个战斗力彪悍的家伙,智商低了点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有个莫名其妙的气运,凡是她不喜欢的事情总能拐个弯变了样。
    就在她们的等待中过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面色疲惫的花妖儿和容颜一起出来。
    虞月娟厌恶地瞪了眼花妖儿,走到容颜面前问道:“容姑娘,我嫂子她怎么样了?”
    容颜蹙了下眉头,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然后便没有其他话了。
    虞月娟纠结,怎么个不好法呢?但看容颜那副冷淡的模样,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她与容颜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个人与阿萌和姚青青交好,却是个冷漠寡淡之人,话从来不多,就像个闷葫芦一样让人没辙。
    问不出什么后,虞月娟和姚氏亲自进里头探望,等见到虞月卓坐在床前紧紧地拥抱住阿萌时,皆被震惊了下,却见床上阿萌挣扎得厉害,甚至一只手紧紧地抓扯着虞月卓的手臂,指甲刮得他手臂上的衣服都渗了血渍,看起来实在是惨烈。但虞月卓仿佛没有痛感似的,只能紧紧抱住她挣扎的身子,防止她在极度的痛苦之下将自己弄伤了。
    姚氏与虞月娟退了出来,没有再看下去。
    不用人说,她们也知道阿萌的情况有多不好了。
    偏厅里,花妖儿正在喝茶解渴——刚才忙活一通出了一身的汗,渴极了。而容颜坐在桌前写着药方子。
    这时候,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奶娘将正哭闹不休的小包子抱了过来,看得姚氏一脸心疼,赶紧将小孙子抱过来轻哄。
    “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姚氏一脸心疼地问奶娘。
    奶娘面色焦急地说:“奴婢也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小主子就一直哭了。”
    “应该是母子连心,崽崽也感觉到母亲在受苦,所以情绪不好,只能哭了。”花妖儿回答,端着茶慢慢品的模样极是悠闲。
    屋子里的人听罢,面色都有些惊讶,也有不信,认为花妖儿在胡说。
    “等等,你过来一下。”虞月娟指着花妖儿,趾高气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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