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装出副气呼呼的样子,背过身再不搭理他,实际上她合上眼便睡着了。
    不一会儿,咬着奶瓶解决生理需要的大宝跟他爹再次心有灵犀了:如果不是饿极了,真是……不想多喝。
    崔琰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刚起来擦了个身子,又梳了头发,才让一直堵着门求见,又不敢打搅自己休息的二侄子进得屋来。
    乔仲枢见到崔琰第一句话就是,“九婶你脸色真苍白。”而后,顿了顿,才下定决心问道:“下面还疼不疼?”
    问出这种话也不会让人有被冒犯的感觉,这就是又呆又萌第一人格的天生优势,实在是不服不行。崔琰拉着侄子的手,笑道:“你九叔有多少顶尖好药,这都用上了还隐隐作痛呢。以后可得记着多疼疼你媳妇,女人不易。”
    二侄子认真地应下了,甚至第二人格都把这句嘱咐落到了实处——他待唐歆称得上礼让有加了。其实,崔琰能感觉到,说第二人格不喜欢唐歆都算客气。
    二人说了会儿话,崔琰又叫人把大宝抱了来,还特地语速放缓,“这是你二哥哟。皇伯伯家的二哥。要好好相处,不许胡闹。”说着,就把小脑瓜又全速超负荷运转起来的儿子放到了侄子的怀里。
    二侄子看着圆润得几乎没有褶子的堂弟,由衷感慨道:“胖乎乎的看着就很可爱。可惜还看不出像九叔还是九婶。”
    九叔!只有国师乔浈才行九!这个二哥居然是乔仲枢,亲手弑父并害得太子不得不死的人物!大宝努力睁大眼,他想看清眼前“二哥”,可惜他的举动注定是徒劳的,结果还因为努力得过了头,害得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二侄子刚晃了晃小婴儿,发觉小堂弟的泪滴都滚到自己袖子上,“呀,弟弟是饿了还是尿了?”
    我除了这两样也有别的追求。大宝闻言全身无力,只好狠狠地别过了头。
    洗三时,平素与国师亲善的族人以及族人的媳妇全部到场。这种场合风头正健的乔三与乔四又怎能缺席?
    去年秋末,乔四参与灭了伊夏人的主力;到了冬季,乔三带队发现了金台一支骑兵的动向,于是他就像闻到鱼腥的饿猫,紧追不舍,甚至连春节都来得及没赶回京城,最终在辽王大部队的配合下,击杀加俘虏了八千有余的金台骑兵,还擒获了又一位重量级人士,金台皇后的亲弟弟。
    不得不说,这位金台皇后的亲弟弟绝对不是草包,甚至在带兵野战上颇有心得,他的部队战败本人还被俘虏,若说这里面不涉及金台诸多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未免太玄幻了。
    只是究竟谭燕插手没有,已经插手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乔三和乔四如今一起星光熠熠,而太子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召见了苏愈以后,又果断与徐二公子密探甚久……
    崔琰看完这条情报,靠回了丈夫胸前,“太子大概想提拔些青年才俊,试着跟两位弟弟争争风头。如今仲枢他碰不得,两人不会像前世那样在潜移默化之间互相刺激互相扭曲,太子也绝不会在短时间内就疯狂的。”
    乔浈又笑得高深莫测,“媳妇,你太小瞧徐二了。这小子的潜力能甩仲枢好几条街。”
    崔琰想了想,十分痛快地认同了丈夫的高见:别看苏愈圆滑世故,但此人确有真才实学,行事还有底线;但徐二不同,从他之前坑害亲生妹妹的所为来看,此人是个不择手段的狠茬儿,媚主的佞臣这种角色他绝对能驾轻就熟。
    不过崔琰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徐二会连累徐昭吧。”
    乔浈一针见血道:“这是徐昭的命。不过你放心,徐昭就算落难,唐歆也会伸手拉一把的。”
    “越听越不对味……咱们二侄子怎么办?”
    “徐昭跟唐歆又无越礼之处。再说了,我还默许仲枢这臭小子总缠着你呢。”
    崔琰闻言,挺身便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所以我最爱你啦!”
    ☆、66发表
    当初崔琰嫁给乔浈,除了对他的好感之外更重要的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后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与呵护,崔琰把如今的心甘情愿和两情相悦表达得相当明白,乔浈已经老怀大慰。
    不过国师很想问问老婆,现在的他足够击败崔珩,登上崔琰心中最爱的宝座了没有?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乔浈随即想起老祖笔记里那个可笑的故事:一个女人问她的丈夫,如果她和婆婆同时掉到河里,丈夫会先救哪一个?思及此处,他不由哑然失笑,可心里却十分清楚,越是患得患失就越说明自己深爱他老婆。
    崔琰靠在丈夫胸前,但余光一直关注着他,看见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有心事?”
    “嗯,”乔浈无比认真,“我也爱死你了。”
    “啥?”
    乔浈有重复了一遍,“我也爱死你了。”
    “嗯,我也爱你,”崔琰点点头,之后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把国师秒杀了,“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乔浈无语凝噎:历代国师备忘里,每位直抒爱意的国师不都是得到爱人或者兴奋异常或者喜极而泣的投怀送抱吗?怎么老婆不仅理所当然,我还觉着略感羞愧呢?
    显然乔浈又在瞎想,崔琰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你也产后抑郁了吗?哎,小浈浈,不要怕失宠呀。没有你,我上哪儿生孩子去?所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比孩子们地位要高呢。”
    正是因为有两任前夫做比较,崔琰无比明白乔浈的爱慕与体贴究竟有多可贵,多值得珍惜。所以,她的甜言蜜语不仅最多,还最真诚。
    这段话说得乔浈就跟泡在蜜汁里一样满足又舒坦,他紧紧抱住了老婆,嘴里却故意道:“哼,再气我就不理你了。”
    恰巧乔仲枢抱着堂弟大宝前来书房,也听见了国师末了这句话。
    二侄子微微一笑,他早知道九婶在场或不在场,九叔就能表现得像是两个人。他还一直觉得,单就这一点而言,九叔也不比他病得轻上多少。
    可是大宝前生没怎么和国师打过交道,听见乔浈这句颇为神经的抱怨加警告,他顿时忧虑上了:老爹似乎不好相处啊!
    大宝并不知道,在他漫长的人生里,这句“我不理你们了”将会成为他和爹娘相处时最常用的口头禅,第二常用的则是“我跟你们拼了”。
    二侄子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又先把堂弟又横抱改成竖抱——不能怨房里房外待命的丫头和内侍不尽职,自从夫人嫁进来他们开了眼界的同时,也学会了在国师夫妇黏糊的时候完美装死这一必须生存技能。
    乔仲枢进得门来,先将堂弟上交给九叔,自己便主动坐到了九婶身边。
    崔琰拍拍侄子的手,“王府准备得如何?”
    “很好。”二侄子是真心满意,又连忙道谢,“谢谢九叔九婶。”
    崔琰又问,“人手准备如何?”
    “极好。”二侄子起身郑重拜过乔浈,才又和崔琰解释道,“除了侄儿身边经年的老人,九叔点了暗部的兄弟姐妹听我使唤,还勾出了别人送来的眼线,至于这些人的主子都是谁,就由我自行分辨了。”
    “可惜我身子不便,恐怕不能亲去看你成亲了,”崔琰笑道,“这样我已经放心啦,不过你婶子我头发好些天都没洗了,你不嫌臭吗?”
    “成亲第二天我就来看九婶,”二侄子笑眯眯地靠在了崔琰肩头,“九婶哪里都好。”
    “你呀,”崔琰刮了下二侄子的鼻梁,“我们打算给你傍身的银钱还在你九叔手里呢,这个时候还不快去抱住他的大粗腿?”
    乔仲枢闻言,立即扑到乔浈身前,挽住他九叔的胳膊,谄媚道:“我可喜欢……不对,敬仰九叔了。”
    看不清这三人的神情都不打紧,凭他们对话的内容和语气,大宝就震惊了:爹娘对待二堂兄这态度,说是亲儿子也毫不过分。难道爹娘成婚还多年无子,才把这位堂兄当成义子抚养吗?
    国师府规矩极严,侍从们并不敢在工作时间闲聊,信息来源十分有限的大宝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心疼起娘亲,好在自家爹娘感情甚笃——这实在是太容易就听出来了。
    乔浈迅速把儿子交到老婆手里,却对侄子道:“沾完喜气就快滚。”
    大晋有这样的风俗:像崔琰这样地位尊贵,成婚后一年内便怀有身孕,第一胎又生了儿子,还母子平安的女子正是所谓的福缘深厚之人,尤其是她的丈夫还是大晋最着名貌似也是最为灵验的神棍……所以成婚后无子女的夫妇,还有即将结婚的年轻人都纷纷递上拜帖,巴不得能前来沾沾福气。国师口中的“沾喜气”正是这个意思。
    拥有年糕技能的二侄子可不是国师“纸老虎”一下就会退缩的。他反而抱得更紧,撒娇道:“九叔,我舍不得你。”
    乔浈猛地捏住了侄子的鼻子,对准侄子一惊之下本能张开的嘴里,国师另一只手轻轻一弹,就把一粒药丸“顺”进了侄子的嗓子眼儿。
    乔仲枢只觉得整个胸膛都在向外冒着凉气,“九叔!”
    乔浈面无表情道:“玉津丸而已。”玉津丸是种相当高级且基本不伤身的……春~药。
    二侄子脸都抽了,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要凉水沐浴泻火。
    崔琰笑得直唉哟,匀过气来才揉搓着儿子问向丈夫,“真是玉津丸?”
    乔浈亦笑,“骗他的,是生津丸。”生津丸却是暗部独家秘方秘制的……喉糖。
    “唉哟,”崔琰把丈夫的手按在自己依旧轻颤着的肚皮上,“他一会儿准得折回来。”
    大宝又无语凝噎了:他终于确定,他爹娘对这位二哥是真爱!真爱!
    果不其然,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喝了口凉水就明白自己上当的乔仲枢又杀了回来,“我还没沾足喜气呢!”说着,就扑向了他的九婶,拉住人家的手就死活不肯动弹了。强权即真理,二侄子深知自己无法跟九叔讨回公道,但最起码也得让九叔不爽一下,“九叔,我想先要个姑娘。”
    乔浈眼皮都没抬,“国师管不了生儿生女,我还想先要个姑娘呢。”
    崔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笑道:“大宝是个漂亮孩子,雌雄莫辩很容易办到——给他穿女装直到妹妹降生,不就能满足小浈浈你的心愿了吗?”
    惊闻噩耗,正讨好亲娘的大宝表情顿时一僵。
    乔浈微微一笑,“好主意。”说着,食指轻轻点了点儿子正撅得老高的粉嫩小嘴唇。
    恋母的大宝前生今世加在一块儿都没法生亲娘的气,这“愤恨”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亲爹身上,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报复”乔浈:冲着老爹的手指呸出了一滴晶莹的……口水。
    乔浈也不生气,随手就把手指上沾着的口水抹到了儿子的鼻尖上。
    自己口水的奶腥味儿,让大宝也愣了一下,随即他狠狠地扭过头去:惹不起……我还不能不理你了吗?
    堂弟你自求多福吧,乔仲枢看了半天热闹,感慨良多,“我怎么觉得大宝能听懂咱们说话呢?”
    崔琰笑着哄他道:“放心吧,你的孩子只会比大宝更聪明。”
    二侄子心里觉得自己和唐歆想过上平静日子,恐怕还有的磨合,嘴上却认真道:“借您吉言。”
    说道今年京城的结婚季,按照日期最先成亲的是庆王,他续娶的便是徐家大小姐。非常不巧,崔琰在庆王成亲前被老供奉瞧出骨盆复原得不是太好,这意味着崔琰会因为矫正和复位而吃上一些苦头。
    乔浈心情不佳,庆王的婚礼他就没去,只有乔睿小夫妻代表暗部带了礼物到场,略坐了坐也就告辞了。国师不来,在大多数宾客看来,这是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了。而最在乎脸面的新任庆王妃,徐大小姐顿时怒火中烧,她发誓自己定要让国师也颜面扫地一回。
    徐昭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庆王,又瞄了下脸蛋紧绷没有一丝表情的妹妹,心中暗叹却什么也没有说。而徐二公子则冷笑一声,就等着这不自量力的妹妹如何碰壁——对于冷漠又狠辣的徐二来说,一个拖他后腿的亲人他都不介意亲手铲除。
    随后便是受封为懿郡王的乔仲枢与唐歆的婚事。这回乔浈可就亲自捧场来了。
    京城上下都已经知道国师很是喜爱这位二侄子,乔仲枢自然获益良多。底气一足,气质就跟着改变,相应地位就更不用说:虽然他并没有刻意经营自己的势力,但也颇受重视和尊敬,再不复当初的略显羞涩和怯弱,又无足轻重的庶出皇子形象了。
    散了席,乔浈回到别院,便仔细和老婆说起侄子婚礼情景。这个时候就凸显出女人和男人思维方式的差异了:乔浈更关注京城的权贵们对侄子态度改善了不少;而崔琰追问二侄子结婚究竟是不是真的开心和满足。
    第二天小两口见过宫里正经的公公婆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京郊别院——对乔仲枢来说,住在这儿的夫妇才是他尽职又慈爱的爹娘。
    据崔琰察言观色,二侄子的第一人格对新婚妻子还算满意,第二人格态度纯粹是无所谓。唐歆再聪慧镇定,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城府并不太深。因为丈夫待她不错,纵然心里还有朵永远都求而不得的高岭之花,也下定决心要和丈夫好好过日子,唐歆或许说不上多喜悦,神情却也十分柔和。
    等小夫妻告辞,崔琰才和乔浈说道:“看样子他俩能处得来,日子又过得下去,我就放心了。”
    乔浈也赞同道:“这结果挺不错了,针对这场互相妥协婚事而言。毕竟不是每对夫妻都能像咱俩这样心心相印呀。”
    崔琰闻言,笑着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就得到了个温柔无比的回吻。
    按照日程,下一个该当新郎官的就轮到乔三了。不过在此之前,在太子的争取下,金台国舅,也就是被三皇子俘虏的那位,从皇家大牢里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还被安置到金台皇子的隔壁一同软禁。美其名曰:方便看管。
    得了这个消息,崔琰立即反应了过来,“哎呀,果然是谭燕游说了太子,太子说服了皇帝吗?咱们真要插手金台汗位之争吗?”
    乔浈晃着大宝,却不耽误跟老婆说话,他坦白道:“暗部不掺和,要折腾让皇兄、太子跟皇家密谍自己折腾去。”
    也正是这天晚霞似火,染红了半边天空,苏家家主此时回府,刚踏进家门,老管家便禀告大少爷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苏家老爹虽然杀伐果断,但实际上脾气比较温和,看见他始终寄予厚望的长子一直恭敬地束手等他归来,他还特地跟儿子解释道:“半路遇见了二皇子,跟殿下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苏愈也知道自家亲切的老爹究竟有多难得,至少徐家的少爷们就嫉妒得要死要活,“儿子并没等多久。”
    苏家家主笑了笑,便问,“有事?”
    苏愈便把这些日子从谭燕和乔睿那儿探听出来的消息一一报给父亲,他其实并不相信他的动作和动机父亲会一无所知。
    果然,苏家家主叹道:“人啊,在宫里待久了,心里难免想得多些。既然不得用了,就慢慢换掉把。”
    苏愈心中长出口气,“是。”
    苏家放在宫里众多宫女、内侍甚至还有侍卫,其中有不少是借着前任太子妃的手安插下去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是一部分人暗中居然和伊夏人有联系,甚至没了的二弟也曾是靠这些人牵线搭桥最后才和伊夏探子往来上了。
    苏愈因此十分不安,这些人总归出自自家,太子最近又颇为看重徐二……也许未来的某一天皇帝或者太子会将此当做苏家的把柄,打击苏家,让他们再给徐家让出位置。
    苏家老爹显然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他从书案下的暗格里拿出张名单,上面都是苏家这些年笼络的青年武官,“你挑几个出来帮帮太子吧。皇子们总归是弟弟,再强也只是武勋,强不过能治国能用人的太子去。太子这是太心急了呀。”
    苏愈当着亲爹也没啥不敢说的,“太子这是拿徐二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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