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遇事总说要把我送走,你就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郎。”
    第五辞平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却是有苦也不敢言,瑟瑟替自己辩解:“我只说母亲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也没说就是要把你送走,这帽子无故往我脑袋上扣,多冤枉好人。”
    “你明明就是个坏痞子。”温娴气呼呼要捏起拳头锤他,孕期以来不知为何性子急躁了许多。
    第五辞认栽,赶紧揽人入怀,好声好气地低哄,温娴耳根子软,架不住他的死磨硬泡,三两下就宽了心,被第五辞打横抱上床,寻个舒服姿势,沉沉睡去。
    “你啊你,怎得到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第九十六章
    虽还未至新年, 可街巷里的氛围已然很浓厚了,薛子言领天子谕旨,主管城中军政事宜, 在战后短瞬的三月内,便将庶务治理得井井有条。
    百姓们安居乐业,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
    以往开集才有的闹哄场面, 如今每天都能够瞧见, 成衣店挤满了前来置办新衣的年轻妇人, 糕点铺子往往还不及打烊就已卖得精光, 剩下的酒楼茶肆也都人满为患。
    温娴脚踩沾了糖霜的地板小心往前走,在一个不甚明显的店面跟前遇到从里而出的第五辞,他见温娴一时也有些晃神,很快理正衣襟,走了过去。
    “怎么不在家好好呆着, 外头冷, 小心染上风寒。”说着拉过她的手,放在唇下呵气搓热, 把自身的体温渡过去。
    随着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 温娴周身好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脸蛋依旧貌美, 四肢纤弱不见丰腴,整个人透着一股娇俏之美。
    “家里闷得慌, 想出来走走。”
    第五辞拢紧温娴肩侧的大氅, 又给她带上兜帽, 浑身罩得严严实实后, 才松了口气:“我陪你一起走。”
    温娴犹豫着迈不动步,纠结来纠结去, 最终还是开口问:“将军可同意你随意乱跑了?年尾诸事繁多,会不会耽搁你办事?”同时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的店铺望去。
    第五辞闻言却笑了,嘴角上扬,调侃说:“你年纪瞧着不大,心思倒比老妈子还要丰富……”毫无意外得到温娴一记眼刀,第五辞快速认怂,连忙改口。
    “将军忙着呢,早就没空管我了,各营都在筹备过冬事宜,我也是忙里偷闲,抽空出来躲个清净,恰好今日无事,便同你一起散散心。”
    虽说是散心,但街头巷尾吵吵闹闹简直嚷嚷个没完,嘈杂的环境一点都让人静不下心来,单单方才走过的几节石子路,就遇到好几个拿着炮仗追逐嬉闹的孩子,稍不留神便会受到暗袭。
    第五辞护着温娴的同时不忘拿眼神回瞪过去,他目光凶恶,把孩子们吓得直哆嗦,纷纷拔腿往回跑。
    温娴没由来地看出一丝心酸来:“你以后对孩儿是不是也会这么凶。”
    第五辞一噎,险些说不出话来,顶着温娴探究的目光,竭力挽回自己慈父的尊严。
    “怎会,自家孩子当然自家疼,我以后定会学着做个人人称颂的好爹爹。”
    温娴笑而不语,撇开第五辞,快步朝前走去,途中遇上少许奔跑乱窜的孩童,她不可避免地被撞退数步,第五辞满脸惊恐地追上来,将她死死护在身前,说什么都不能让温娴远离自己视线之外。
    两人相伴穿梭行于街巷间,直至半路,天色骤然暗淡下来,不多时,竟有雪花自穹顶飘落。
    起初洋洋洒洒像是三春细雨,后来愈发猛烈,很快便在地面铺上薄薄一层霜雪。
    二人就此止步,温娴欲拉第五辞赶紧回家避雪,拽了两下,他却纹丝不动,只仰头望天,默默发呆。
    温娴尚有厚氅可以御寒,第五辞却只着了身单衣孤零零立在街道中间,雪花一点点飘洒在他的发顶,肩头,乃至面颊,手足,衣衫尽数淋湿了透。
    “夫君,冷么?”
    温娴学着第五辞先前的动作,为他搓手度暖。
    可几乎同一瞬间,第五辞却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如此,也算是携手白头了。”
    温娴鼻子一酸,泪水悄然滑落。
    ——
    除夕这晚是在府衙与众将士一起过的节,朝廷以战事吃紧,国库空虚为由,恶意克扣边境急需物资,连往年该有的米粮都未曾发放。
    军饷拖了好几月,薛子言只好私开小金库,购置了些酒肉拿来与部下同享。
    衙内后院有片宽敞的空地,平日是做练武演训之用,今夜腾开了当作烤肉,露天席地,倒别有一番风情。
    大家忙着生火搭架,只有温娴一人窝在烧了炭火的耳房里,捧着不知从来寻来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外头忙得热火朝天,温娴屋内却是灯火摇曳,舒爽非常,窗牖上不时投射有抱着柴薪走走停停的高大士兵,温娴读得尽兴暂未理会,只听得第五辞在外大声唤她。
    “阿娴,出来用食了!”
    院中的火堆都已经架起来了,大伙儿各自分工,忙活着宰羊,切肉,制烤串,男人干的是体力活,女眷们则帮衬着为大家温酒。
    孕期最难熬的害喜症状已经过去,温娴如今的胃口好了许多,虽偶尔还是犯晕作呕,但多数时候已经能敞开肚皮吃上大碗米羹了。
    第五辞命人在角落搭了口大锅,自己生火拎勺,要给温娴做碗炒饭,后又怕她噎着,跑去厨娘那里要来半罐羊奶,另开小灶,将其加热到沸腾,放入晒干的桂花和柠檬片,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无甚膻味,才小心端到温娴跟前。
    西北民风开放,男女亦可同席而坐,温娴与第五辞挨得近,受到的关注自然也就更多,在场将士大多都与第五辞有过征伐的经历,知晓他平日寡言少语,为人也是冷峻淡漠,今儿还是首次见到他将妻子示于人前,且这般细心对待,众人好奇,纷纷侧目而视。
    妇人们见状亦是艳羡不已,凑过来与温娴咬耳朵:“小将军对娘子可真好。”
    第五辞如今没有军职,被薛子言带在身边做了个随行的侍从,同进同出,关照有加,上头虽未挑明,但早有眼力见的看出二人之间的关系,依着规矩,称他为“小将军”。
    温娴不知其因,满颗心都在手捧的饭食当中,听得大伙调侃,才将目光转移,落到旁侧的第五辞身上,他与众将士一起拼酒聊天,却是说得多喝得少,遇上有人过来碰杯,还笑着婉拒推辞,与另一边早已七昏八醉的兵士们相比,他显得尤为冷静克制。
    温娴默默瞧着,只觉心动非凡。
    第五辞回望过来,握住她袍下柔荑,彼此无话,但却爱意横生。
    欢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等到场中火舌渐歇,年岁便就真的翻篇了,饭后第五辞带着温娴去给薛子言拜年,三人絮叨着说了好久的话,第五辞也不可避免地多饮了几杯,薛子言兴头足,直到亥时才不舍地放二人归家。
    回去的路上,第五辞刻意与温娴保持着两臂的距离,等到家中,立马褪去衣袍,烧水沐浴,搓了足有五遍,才彻底抹去身上难闻的酒气。
    入到房内,温娴早已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第五辞替她掖好被角,又往盆中多添了几块银炭,掩好屋门,上床与她相拥而眠。
    深夜寒风肆虐,冷气钻入心脾,第五辞从沉睡中惊醒,下意识去看身侧的温娴。
    她紧皱着眉头,唇色发白,像是陷入梦魇,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第五辞慌了神,匆忙去掐温娴的虎口,见她睁开眼,顿时松口气,拍拍温娴的后背,哄着说:“我在,别怕。”
    温娴额上还附着一层冷汗,闻言点点头,咬唇呜咽了一声。
    “疼……”
    第五辞吓得翻身而起,急问:“何处疼?”见温娴迟迟不应,只双手护在身前,眉目含羞,欲言又止,第五辞有片刻的呆滞,依稀想起那白胡子老大夫的叮嘱。
    “可是胸脯涨得慌?”
    话既说出口,温娴也不好再做遮掩,放开手,露出胸前一双涨得高耸的双丘。
    第五辞喉结一滚,盯着她日渐丰盈的某处,艰涩地咽下口唾沫,他别过头,视线已然不知该放往何处。
    “疼的话就多揉揉。”
    其实这法子本身也没什么实际用处,温娴自己便就偷偷试过,纯粹只是图个心安,但她不好与第五辞直言,只点点头,如实道:“好。”
    近段日子以来,温娴早过了头三月的危险期,但第五辞念及她的身子,一次都未破过戒,大夫的话虽有道理,却难保不会纵情太过发生意外,第五辞心中有数,连亲密的举动都不敢再做,每晚规规矩矩连翻身都变得小心翼翼。
    温娴所求无门,只好再次躺下,忍受着源源不断的涨疼,咬住下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饶是如此,也还是有细碎的嘤咛从口中溢出。
    今晚恐怕又睡不好觉了,温娴默念。
    她吸了吸鼻子,不得已解开衣襟透透气,刚触及到寝衣,被忽然从后伸出的一只大手堵住了去路。
    第五辞动作很轻,浅浅覆着,轻拢慢拈,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温娴瞬间被引燃,酥麻从背脊传到后颈,她的耳尖都染上了飞霞。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自己没少纾解,涨疼却是一如从前,但换第五辞上手,效果立竿见影,坠痛当即减轻许多。
    温娴终于不用忍着疼痛入睡,浑身舒爽如水洗一般,可随着第五辞的再探,她便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数月前还是亲密无间,此时却要为了孩子彼此互相忍耐,冷不丁放肆一回,双双呼吸急促凌乱。
    第五辞松开手,再背过身,强忍着低喘了数下,竭力克制充血的谷欠念。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第五辞掀被下床,温娴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他看着她,轻笑:“我去纳个凉,你先睡。”
    温娴知道这是借口,他要做的事,她早在其他婶子那里便已听说过,想着自己拦不住,温娴只好劝说道:“你别用冷水……”
    第五辞顿住,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后脑,重重呼出两口气,转身对着她笑:“我不用冷水,放心。”
    温娴眨眨眼睛没懂,还想再问,第五辞已经推门而出了。
    屋外的寒风如刀削一样刺骨,冷气劈开云层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走得太急第五顿连件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被这凉意一激,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他在院里来回踱步,以便消除心底的冲动,等走得累了,就趴在井边舀水梳洗,一捧井水浇了头,便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萧瑟寒冬,大雪不期而至,纷纷扬扬之间,半会儿就将第五辞的眉发染得须白,他搓了搓手去接新年的第一场雪,冷得哆嗦之时,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浪漫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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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晚顶着阴间作息更新了
    第九十七章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落了一整夜, 直至翌日清晨,才稍稍有了减弱之势。
    天气骤冷,滴水成冰, 温娴连下床都是鼓足了十成的勇气。
    透过窗棂往外看,天地间茫茫一片,极目是刺眼的灰白, 温娴推开房门, 就见正对面的台阶下方立着一只俏皮的雪人。
    模样乖巧, 甚是可爱。
    温娴拢上厚氅, 嘚嘚跑下去相看,围着雪人左转右瞧,玩得简直不亦乐乎,第五辞只准许她在外面待上一小会,到了时辰, 自然过来拎人。
    是以温娴被打横抱回屋内时, 心里还在惦念着那只胖雪人。
    第五辞苦笑不得:“我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不看,光顾着外面那只幼稚货。”
    瞧瞧他这张嘴, 连对自己的手作都能如此诋毁。
    温娴讪讪一笑, 换个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只怪夫君手太巧, 我一时入神这才忘了时辰, 可你夜里受凉又未曾好好休息,若是沾染了风寒, 岂非因我而耽误公事。”
    谁知第五辞却是浑不在意, 淡然说:“我不去官衙了, 将军准我在家照顾妻儿, 剩下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
    他走近了蹲下身,俯贴着温娴的圆肚, 柔声道:“……直到孩子出生。”
    温娴当句安慰话来听,也没真的指望他能寸步不离陪伴在身边,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瞬间便把此事抛之脑后。
    北地的冬天严寒又漫长,因为怕冷,温娴一向窝在房内半月都不出门,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惊喜地发现,某人出现在眼前的次数竟比从前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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