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没有隐藏什么,直言道:“皇后一心让永璂登上大位,可事实呢?他的启蒙你求着朕晚了一年,素日上书房,你上赶着替他告假!这么护着他,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当真能护出一代明君吗?”
    “你素来疼爱永璂,朕都看在眼里,念你先前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又有星象之说,朕才将十六阿哥给你抚养,本是指望着你可以将她视若己出,可你呢?在朕面前,对十六阿哥百般疼爱,可于无人之处,皇后是如何对待十六阿哥的,还要朕找人来与你对峙吗?!”乾隆也站起身,伸手捏住皇后的下巴,将其头抬起来,二人对视。
    皇后许久才开了口:“臣妾抚养十六阿哥,可若来日他登临大位,那么试问皇上,皇上您真的还会记得当日说过的,十六阿哥是臣妾所出的谎话吗?”
    “大清从来都是立贤,立嫡立长皆是次要,朕所求嫡子,不过更希望嫡子贤能,皇后难道真以为,若是嫡子昏庸,朕也会立他为太子?”
    乾隆冷笑了一声,松开了皇后,坐回榻上,继而说道,“从前有些话,朕不说清楚是以为提点你几句你会有醒悟的那一天,可如今看来,皇后是越活越活不明白了。接连丧子,朕知道你难受,五公主与永璟也是朕的孩子,朕心中亦有悲痛,所以皇后你偶尔脾性古怪,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你偏宠永璂朕也不多问,只会叮嘱师傅好好教育他。”
    他看着底下跪着脸色无波的人,心内又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喝了口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再不愿说。
    “所以皇上是从未打算过要永璂继承大位吧?所以才会让纯惠皇贵妃另葬他处?那么裕陵里的另一个位置是谁?是愉妃还是令贵妃?”皇后仰头,嘴角勾出一个颇具嘲讽性的笑容。
    乾隆深吸了口气,从前从未觉得和皇后说话如此之累。
    “朕以为,谁当太子,你都是皇太后。”
    “可臣妾不要与他人两宫并立!”
    皇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道出了她为后妃多年的苦楚。
    她跌坐在地,仰头看着乾隆,低声说道:“皇上以为臣妾这些年又有多好过?先有慧贤皇贵妃压着,到后来臣妾也不过是贵妃可以协理六宫,可便是如此又有纯惠皇贵妃一起,等臣妾成了皇后,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这期间后宫之事臣妾无暇顾及,俱由纯惠皇贵妃管着!好不容易没了她,又有了令贵妃!臣妾何时一人掌握过这六宫大权!”
    皇后深吸了口气,没有等乾隆再说话:“臣妾自知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惹得皇上心中不快,十六阿哥一事臣妾自认有错,马车上护住永璂是有私心。皇上既然暗示臣妾永璂无继位之可能,那么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允准臣妾出宫修行。”
    乾隆靠在榻上,这些年找人协理六宫,不过是看在皇后那会儿有孕艰难,不宜操劳,可谁知在她这儿又是另一番解读,他一时无话。
    “修行一事,朕早就和你说过,你若愿意,朕会让人在紫禁城内替你修建宫殿供你带发修行,可你偏不愿意,非要离宫剃度为尼!皇后,这一国之母的身份,朕看你并没有多么在意。”
    至此,乾隆对皇后已经无话可说,他站起身,看了眼皇后:“永璂朕仍旧会放在你身边抚养,这一场南巡,皇后且好好想想。”
    行宫就这么点大,帝后失和的事很快便传遍了。
    魏芷卉听到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日后还有更波澜的,这算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夜乾隆来了她这儿。
    乾隆来的时候,魏芷卉刚喝完初菱刚端上来的红枣桂圆炖燕窝,刚起身准备往床上去。
    他一来便从背后把人抱住了,埋在魏芷卉颈侧,低声说道:“朕后悔了。”
    魏芷卉愣了愣,问道:“什么?”
    “朕不该把十六阿哥给皇后,也许钦天监的话并不可信。”乾隆转过魏芷卉的身子,把人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也许不这样,就不会这几日的事情。”
    不会的,送去哪都留不住。
    只是魏芷卉不能说出来,她抬手环住乾隆的腰,没有回应。
    乾隆想起方才看到她正在喝的红枣桂圆炖燕窝,是安神的。
    “这些日子,都睡不好么?”乾隆松开她,抬手抚在她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让人有些心疼。
    魏芷卉抿了抿唇,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方才说道:“每每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十六阿哥的哭声,想起他这些日子因为惊悸而不断地抽搐,梦魇,发着高烧的样子。”
    乾隆低头在她泛红的眼睛上吻了下去,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总觉得愧对于你,不敢来看你,如今见了,却愈发愧疚。”
    这一夜,也许是燕窝的作用,又或许是有乾隆陪伴在侧的缘故,一夜无梦。
    ———
    这场南巡,本该是一场欢欢喜喜的行程,但却因为十六阿哥的突然夭折和帝后关系的冰点而变得寡淡无味。
    二月是皇后的生辰,若按往年,乾隆都会提前备下寿礼送去皇后那儿,除此以外,也会派御膳房做些美味佳肴送去。
    只是,这一年,乾隆直到生辰之日快到了,都没有提起皇后的生辰。
    最终还是太后提起了这事儿。
    太后的膝上坐着永琰,魏芷卉在一旁搭着手,并不敢让太后受太多的力。
    攸宁和攸宜坐在地上玩。
    “皇后的生辰就是这两日了,皇帝可有什么打算?”
    太后不是在问,而是在通知乾隆,你必须有打算。
    乾隆明白其中道理,没有犹豫:“贺礼在那一日都会送去。”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固然又错,但是皇帝,该有的体面你得给她。”
    乾隆了然,没有说别的,倒是魏芷卉无声地勾了勾唇,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等两人带了孩子离开,魏芷卉才婉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生辰恰好是去杭州府的水路,皇上不如寻一个戏班子给皇后娘娘唱几台戏?也好让各宫的姐妹们一起,打发打发这水路的无趣。”
    乾隆对皇后的事不甚上心,想起太后的叮嘱,也不管魏芷卉说的是什么,一边上了轿一边说道:“你去办吧。”
    “是。”魏芷卉在乾隆身后上了自己的轿辇,无声地冷笑。
    没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
    乾隆在御船上和几个地方官员议事,加上也没怎么打算管皇后的生辰,便不曾前往。
    船上搭了戏台子,魏芷卉叫上了太后一起,还有皇后和同行的嫔妃。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戏本,假意翻了两眼,递给了皇后,一脸笑意:“皇后娘娘今儿是寿星,自然是皇后娘娘先点。”
    皇后接过戏本,翻了几页,脸色并不好。
    魏芷卉余光撇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皇后,从桌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遮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皇后在戏本上随意地指了几下,不一会儿,戏台上便热闹了起来。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各色的糕点,牛乳菱粉香糕、贵妃饼、白兰酥、蜜三刀、云片糕、寿桃等等。
    整个船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太后看着戏台子上的戏,也笑道:“皇后的生日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魏芷卉笑了笑,站起身微福了身:“臣妾谢太后夸奖,也是皇上看重,说是难得的机会,臣妾便想着水路无趣,不如寻些好玩儿的给太后和各宫姐妹一乐,皇后娘娘的生辰便是个大好的机会。”
    “你有心了。”
    一番热闹过后,魏芷卉才回了自己的住处,初菱在一旁笑道:“贵妃今儿也是出了口气了。皇后的脸色可不好呢。”
    魏芷卉一边卸去钗环,一边只是笑笑。
    皇后从前的生辰都是极热闹的,直到永璟去世那一年南巡途中,皇后生母去世,之后,皇后的生辰除了逢十的岁数,都是过得极平淡的。
    只是后宫中人都以为皇后是因为和乾隆关系渐渐僵了,又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缘故才如此的罢了。
    今日的戏本子上都是些极为喜庆的戏名,又有太后在侧,只怕皇后心里满腹不快也无处撒吧。
    ———
    众人在杭州府待了约有半月,看似和和睦睦,但其实内里,皇后自生辰过后便脾性古怪,动辄打骂宫女的事情瞒不过太多人。
    “臣妾今日去给太后请安,经过皇后娘娘那儿,就见几个宫女从里头出来,眼泪汪汪的,脸上的巴掌印还明显得很呢。”庆妃小声说道。
    “行宫就那么点大,哪处有些声响咱们都能听见,皇后每日的动静,你又不是听不见。”魏芷卉回道。
    庆妃冷笑一声:“便是这样,皇后还日日想着要出家呢。”
    “我佛不渡暴力之人。”魏芷卉笑了笑,继而说道,“皇后总这么样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来日伤着了十二阿哥反而不好。初菱,去告诉唐勉一声,派两个人去皇后那儿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调和一些皇后的脾气。”
    杜茂年纪上来了,魏芷卉干脆和乾隆说了,让杜茂只在太医院清闲当差,其余的事,都交给了唐勉。
    唐勉年轻,比起杜茂偶尔的畏首畏尾,唐勉干事更加大气。
    至于此时的皇后,在看到唐勉的时候已经恼了。
    “本宫这儿自有本宫用惯了的太医,何须你来假惺惺?”皇后坐在塌上,心中不悦。
    唐勉将医药盒子放在小几上,行了一礼,说道:“贵妃娘娘挂念娘娘身子,特地遣了微臣来替娘娘诊脉。”
    “是吗?贵妃的人本宫可不敢用,容觅!送客!”皇后说完,便转身去了偏殿看永璂。
    闻声而来的容觅看了一眼唐勉,说道:“大人先回去吧,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不大见人。”
    唐勉也不久留,却在回了太医院后去查了皇后从前的脉案。
    而此时的行宫内,诚嫔正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
    才走没几步,忽见转角处一个孩子哭着跑了出来。
    “娘娘!是十二阿哥!”亭临在一旁低声说道。
    诚嫔怔了怔,这孩子身边连个乳母也没有,让人实在放不下心。宜芮上前拦住了永璂的路,低声问道:“永璂,我是诚嫔娘娘,怎么了?”
    才说完,正要给他擦干脸上的眼泪,就见永璂的脸上有一道划痕,似是护甲造成的伤。
    宜芮心中闪过一个不太成型的想法,将永璂拉到了拐角处,说道:“若是有什么话不放心对我说,我带你去你皇祖母那儿好不好?”
    第104章、玫瑰鱼圆莼菜汤
    “皇帝, 你这个皇后,你该管管了。”太后倚在榻上, 看着同样脸色阴沉的乾隆, 冷冷地说道。
    乾隆的手摩挲着手边的杯盏,未喝一口:“儿子知道,只是永璂这些日子……”
    “放在哀家身边看着吧。”
    此时的寿康宫里,没了旁人, 只余乾隆与太后母子二人, 二人说话也随意许多。
    “从前皇后只是责打宫女, 没闹出人命来也就罢了, 如今是要怎样?大清嫡子, 皇后都敢动手了?这还是她亲生的呢,若是十六阿哥还在她身边抚养,如何禁得住如此疯妇的折腾?”太后说到后面愈发生气, 但却也是知道,如若不提十六阿哥, 皇帝怕是也不会对皇后太过上心。
    乾隆点了点头:“皇后那儿,儿子会派太医去看看。”
    太后也不多说,后宫之事事关皇后, 最终还是得交给皇帝去办。只是眼下还有一事,却需要皇帝来商榷。
    “诚嫔, 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太后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落在乾隆耳里, 却是另一番意思。诚嫔知道忻贵妃的死,也知道皇后掌掴嫡子,件件都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事, 一旦诚嫔走漏了风声……
    “皇额娘打算如何处置钮钴禄氏?”乾隆抬眼看了眼太后, 自是不忘提醒她诚嫔的出身。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先是这大清的太后, 再是钮钴禄氏的人。”
    乾隆没有说别的,一样云淡风轻地说道:“既是皇额娘召进宫的人,皇额娘看着办就好。”
    等乾隆走后,福芳才敢问:“太后真的不打算留诚主儿了?”
    太后看着许久方才说道:“你看到今日诚嫔带着永璂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吗?像是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一样,只差让哀家念在她有功的份上给她晋位了。曼容一死,又有了戴佳氏的事情以后,宜芮这段时间的野心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福芳一愣:“太后的意思是,诚主儿有心要那后位?”

章节目录

清穿之在御膳房打工后我成了令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18官网只为原作者克莱因蓝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克莱因蓝蓝并收藏清穿之在御膳房打工后我成了令妃最新章节